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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毅的确被陆宇一句话打得心脏破碎,却面无表情,只双手插在裤兜中握紧了拳头;他高大的身体站立笔直,目送陆宇离开,又在远处近处悄悄看热闹的人的目送下,不动声色地坐进车内。
车里面是陪他呆坐一宿没敢睡觉的阿海,可怜见的。
“去星航娱乐公司,”
郑毅安然上车,声音低沉,眼眸也黑如夜空,让人看不出他是否有半点伤心失落,但很明显的没有丝毫颓废无奈的落败神色,的确如夜空般深邃不见底。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从车内的小皮箱中掏出夹心营养面包往嘴里塞,一面靠着副驾驶座吃东西,一面漠然淡淡地自语,“阿宇吃过饭,肯定会去那里。我们提前过去。”
顿了顿,见阿海愣愣地看他,他浓眉一皱,微有不悦地沉声道,“开车。”
阿海发愣,是因为他以前见惯了郑毅在被陆宇拒绝后伤心暴怒的可怕模样,现在见他期待激动中被拒绝,却平静到这种地步,不禁傻了眼。
直到郑毅眯眼盯着他,又催促一声,他才一个激灵,心想:我怎么忘了,二少早变样了,能力气魄变了,原来对待这些子感情啥的也是能变的,真牛。
他回神,刚才的困倦睡意不翼而飞,急忙发动车子,稳稳妥妥地往星航娱乐公司行驶。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招待会的地点在星航娱乐的六楼小礼堂。
许秧成为星航娱乐公司的新任总裁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召开记者招待会,但这次很明显不仅仅是以往几次“本公司境况良好,请大家不要被外面舆论左右”的官方敷衍,而是“许秧式”有实有料的新闻发布会。
记者蜂拥而至,陆宇和小黑哥轻轻松松地混迹其中。而郑毅,早就在礼堂角落里坐着了。
许秧穿着洁白正装,雍雅从容地出场,后面跟着助理和公司其他管理人员,还有几位跟随前来的小股董事,照相机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亮起来,照得许秧本就略显苍白的脸上更无血色。
许丛文没有跟来。
“早上好。”
许秧平平静静地对着镜头微笑,正装翻叠大领口上别着一枚晶白的玉花,衬得她消瘦成瓜子脸的面容,好似一朵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只宁然绽放在清湖上的莲朵。
陆宇和小黑哥靠着后方角落,坐在一个瓷缸绿景后面,带着墨镜和遮沿帽,无视了另一角落里面色微白、频频深沉看过来的郑毅,只看着向下方记者打招呼的许秧。
“我如果不是GAY,肯定追求许秧姐,除了我妈,我还没见过有谁比她更‘美’。”
陆宇眼眸净澈地看着许秧,低声感叹,他说的美,指的不仅仅是外表。
小黑哥端正稳稳地坐在他身旁,沉静地戒备着不远处的郑毅,听他赞叹许秧美,不禁皱了皱眉,淡淡地“唔”了一声,道:“没看出来哪儿美,没你好看。”
陆宇嗤的低笑,转头对他耳边嘀咕:“这都能吃醋?那我夸夸你?呶,你有型有味,帅得冒烟,两条眉毛跟黑毛虫似的,高不高兴?”
小黑哥不吱声,坚毅的嘴角却微微扯起一个轻笑。
——他们这是在调情?阿宇,阿宇……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
另一角落里仰身倚在座位上的郑毅,表面上僵硬木然,显得深沉莫测,实则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拳头握得发抖,额头青筋直跳,眼底潜伏着汹涌的杀机,周身低气压简直泼水成冰,把旁边的阿海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们两个角落四人心境各不相同,前方的许秧却没有细看角落的几人,只依照计划,进行这次记者招待会的正常流程。
这次发布会,星航娱乐一是阐明本身的股份微小变化;二是宣布公司对目前境况的几项措施;三是对某几位见机跳槽,并发布自己委屈言论说的当红明星做出公开公正的、严谨严厉的批评和指责。
以这三条为主,然后会有答记者问环节。
开始还好,有序有秩,后来便有记者言辞犀利起来。
一人突然提问道:“许总裁,我听说,从您公司内部传出‘资金欠缺’的消息,星航娱乐这么庞大的娱乐公司系统,竟然荒谬地遇到资金周转的问题,请问这有什么隐情吗?”
许秧淡淡看他一眼,直接问:“我公司内部传出的消息?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那记者立马紧跟:“是您公司一位姓冯的股东,请您解答一下好吗?如果资金周转不灵,那么接下来您刚才提到的《幽幽仙纪事》等作品又会不会拖延甚至取消?”
许秧平静地微笑一下,没有理他。
旁边的助理瞥了下她的脸色,拿过话筒道:“许总裁刚才那句已经是回答了,请抓住要点,不要盲目无头绪地重复提问,谢谢配合。如果没有其它问题,许总还有其它事情要忙。”
她话音刚落,又有记者大声提出:“我们都很好奇,面对辉煌大道的强势崛起,星航娱乐要推出哪一位明星抵挡‘Beautiful boy’组合的耀眼光芒?难道甘心落于‘Beautiful boy’组合之后么?”
许秧从容不迫,眼眸毫无躲闪:“之前说过,星航娱乐内部会有动作,另有秘密进行的作品和精心培养的演员,我期待大家到时的惊喜。”
那记者纠缠不放,语速快速地又问是谁,能否透露;
旁边更有人站起来质疑之前许秧那番对于“尤璋”等当红演员的批评的准确性;
甚至有人指出星航娱乐是否已经被人秘密购买,并极其委婉地说是否与前任总裁许丛辉有关,继而又言之凿凿;
……
几名刚才还礼貌有加,问题含蓄的记者,忽然大翻脸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环扣一环,牵扯着人往他们布置的陷阱里面跳,分明是事先早有预谋的精心准备。
面对这个变故,许秧的助理惊了一下,看着几个面不改色问着问题的熟悉脸庞,心里又惊又怒:他们怎么没有按照预先说好的问题来问?
换个人面对这些问题,只怕早就满头包地疼大,但对于许秧来说,这些言辞机锋其实都是平平淡淡的小麻烦罢了,只犹如苍蝇,她早有心理准备。可如此一一应对解决,尤其牵扯到她逝亡的兄长,她本就强压伤痛的心也不免疲累难熬。
别人看不出她的倦意,陆宇却怎会忽视?
“这些人为谋私利而用言语迫害他人,是在找死。”
陆宇看着许阳,微有心疼,不禁面色微沉地寒声低语。继而又蹙眉低道,“许丛文那欠揍的公狐狸怎么没来?怎么任由许秧姐一个人面对这种局面?”
小黑哥也隐隐察觉出前方许秧的硬撑,想想她一个弱女子面对父兄皆亡、家中事业陷于危机的境遇,一个人站出来独掌大局,再面对那些看似没有丝毫冒犯、让人无从发火的咄咄逼人的问题,还不好中途离开,的确太不容易……
他不禁想到一句话:龙游浅滩遭鱼戏。
他心情缓和了些,之前由于噩梦而对许秧反感的心绪也淡下去,握了握陆宇的手,说:“我们上去吧。”他本就没打算只让陆宇一个人露面,他开车走进X市的时候,就下决心,从此以后,时时刻刻站在陆宇身边。
陆宇坐着没动,浓眉仍是微微蹙着:“之前说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给许秧姐一个惊喜,也只是一说罢了,许秧姐身为总裁,此时应该毫无破绽的坚强,就像她现在这样平静……”
话没说完,见许秧面色微白,他登时沉脸起身,一面往前走,一面低声冷笑,“堂堂许总裁,怎能受这么几个小小记者围攻?这些牙尖嘴利、趁人之危的小跳蚤,在往常里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走得挺拔从容,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抓住小黑哥的手臂,昂扬而洒然。
小黑哥神情沉稳,眼眸森黑,一手被他牵着,一手也是插在裤兜,和他并肩而行,无视前方喧嚣的记者和工作人员,仿佛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只是他和陆宇的二人世界。
“对已逝者保留最基本的尊重,这是作为‘人’这种生物的最基本道德;对失去亲人的人拐弯抹角地戳中他们的伤痛,这是最无耻地做派。你们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口下留德?”
陆宇淡淡开口,声音清朗而磁感,又稍显低沉,犹如大提琴的奏鸣,并不算太响亮,却偏偏压盖住所有人的声响,穿透到他们的耳中,甚至隐隐有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式魔力,让人忽略掉他说话的指责,不自禁地止声回头。
内气完美的运用,所体现的不止是声音,还有无形却侵透人心的气度。
——竟有如此男子……
有人瞬间被慑,脑中怔怔地闪过莫名其妙的念头,一如曾经教室里的某个场面。
短发浓眉幽亮漆黑眼,白衣黑裤白色直板鞋;修长健实的男儿体魄,有力从容的优雅步伐,随着靠近时距离的缩短,隐约竟有春风扑面,又像是看到:冬日朝晖下,从云外一步步走来的少年郎。
素洁不染尘埃,阳光而不刺眼。
——真的有如此男子。
有人长舒一口气。
许秧本来强忍着没有发火,这些变故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发布会之后的舆论方向她也早有安排——如果单单依靠一个记者招待会来解决公司的诸多问题,那也不是她许秧了,她只冷眼看这些人如何去闹。
然而她是真的痛了累了,更何况,办公室里另一个突如其来的人还牵扯着她的心,她只觉心里已经千疮百孔,本能地想起父亲,想起大哥,想起远方的外婆,还想起那个让她莫名地感觉最为熟悉亲近的、早已远走他乡的男孩。
于是当她听到陆宇的声音时,有一瞬间还当是幻听。
陆宇说话间走到近处,松开小黑哥的胳膊,抬手摘下墨镜和遮沿帽,朝她阳光俊朗地咧嘴笑,两排整齐的牙齿笑得露出来,眨了下左眼:“许秧姐,我回来了。”
许秧看到真的是他,心头突地一颤,急忙伸手捂住嘴巴,硬撑着没有出声,只看着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