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吧,前边有寺院可下。”乃向三藏耳边道:“徒弟看这店主多半是妖魔装假。”三藏道:“徒弟,你真心多,一个开店人家,如何是假?况前面更楼下已许下他到店相会,为人不可失了信行。”八戒道:“大师兄有这许多琐碎,挑了这一日,走了许多路,还是瓜园里上疼的肚子。巴不得到店吃些热汤热水,你偏有这疑心暗鬼。”八戒说了,径挑担子往店屋进去。行者只得进店。你看那鼯精,越加小心奉承茶汤,三藏欣欣喜喜住下。
这鼯精两个暗地里却来偷看八戒的破绽,只见呆子背地在屋后脱出小衣道:“久未洗补,又没个钱钞,前日庙中都是这猴精,气不忿我收钱,一时急性去了,如今却没一文。”鼯精听了笑道:“原来这和尚贪钱钞于心未忘,又偷瓜病根尚在,须设个计较害他。”当下天晚,各自安息。
却说行者原向三藏说店主是妖怪假装,三藏不信,八戒又拗,行者虽进了店屋,他却留心。这晚各自安息,乃隐着身,前屋后屋里观看是何精怪。只见两个鼯精计较道:“那老和尚动了喜心,我们把个躁急心肠耍他,那长嘴大耳和尚既不忘钱钞,我们把两块石头变作白银放在他担子行囊内,等天晓时只说失落金银,搜出来,那时留他的担子,打他的孤拐,尽着报我们仇隙。”行者隐着身听得道:“好妖精,变的像店主却也不差,但不知是何怪?我老孙如今就要抡出禅杖,打灭了他,破了他好计,又怕师父说我伤生,又且八戒这呆子不信,且持这妖精耍弄,看他怎设计留八戒的经担。”行者却又走到婆子店小二房中,探看是何缘故,有这妖怪在店。
只见婆子在房中与店小二说:“这两个客官总成我们安住长老,想是要讨些饭食便宜。”小二说:“只怕是要讨长老便宜的。”婆子笑道:“长老有甚便宜与他讨?只怕是歹人要骗挟他外方和尚。”小二道:“若是歹人,我们积聚的钱钞须要藏好了。”婆子依言,乃在床头取出一包银子,放在个瓮里,藏于床下。行者见了,机心就起道;“原来这妖怪不是婆子家的,他既要捉弄八戒,老孙也捉弄他一常”乃等婆子小二睡熟,拐他藏的银子,偷了放在那长椅的行囊里。
到了天明,大家早起,三藏方才洗了手面,去焚香礼拜经担。只见那客官两个大叫道:“这和尚们不是好人!如何夜晚把我店家银两偷将去?快拿出来还我!再送到官司!”婆子听得,也去看瓮内,银包不见了,使一齐叫将起来道:“果是和尚们手脚不稳。”三藏听得道:“店主人,我们取经僧人不贪财帛,那里肯偷盗人钱钞?除了我们经包柜担封锁甚固,但是行囊身上,凭你搜检。”鼯妖道:“定须要搜,方见明白!”先在八戒挑的担子上一个行囊中搜出两锭白银,两个鼯精便把八戒拖翻,抡起棍捧就打,三藏忙扯住道:“悟能,你却也真真儿戏,店主的根子,你如何动这贼心?”八戒道:“师父莫要措冤了我,我随着师父,身也未离,何曾偷他银子?”两妖道:“人赃已在,这有甚讲?”那店小二与婆子怒气凶凶的,也拿着两条大棍道:“一件实,百件真,快把我的银包拿出来!”一面就教店小二报地方,说从西来的和尚假作取经,偷人银子。三藏道:“店主人,莫要乱做,我们现有通关牒文,逢国谒见国王,逢郡邑相会官长,走过多少关隘,住了无数店家,何尝受人丝毫钱财?便是人有布施,分文不受。你须斟酌,莫要冤赖平人。”那妖精只叫留下经担,再拆开封皮,搜婆子的银包,把个三藏急的暴躁,那八戒又赌神发咒,那婆子越发起急来说:“和尚不打不招!”鼯精道:“只开了他担子,自见明白。”行者见师父急躁,八戒叫冤,乃向店小二道:“我等游方外来僧众,也不知你这两个店主是你何人 ?'炫书…'怎么偷了你婆子银包.反来骗害我们无事长老?”店小二说:“你那大耳长嘴和尚现偷了他根子,如何是骗客?”行者道:“只是他搜出自家说,你店小二却不曾见。”
鼯精听得,便拿出石头假变的银,只道仍是根子,那里知被行者暗使神通,鼯精却待开包与店小二婆子一看,果然是两块石头。行者道:“可真是假骗人。”鼯精说:“你和尚会使障眼法,也罢,我银子纵是假,你偷婆婆的须是真。”行者笑道:“你一宗假百宗假,店小二哥你也到他房中搜一搜。”那店小二与婆子当真往鼯精屋内提起行囊,只见一包银子在内。走出屋来,深深向行者拜了两拜道:“原来这两个假装客官,说替我们邀接四位长老到店,叫我说做店主人,他却立心偷人财,坏了长老德。怎饶的他?店小二,快去叫地方,拿他见官!”三藏道;“于情可恨,于事且宽。但逐他出店去罢。”八戒道:“他方才拖翻我,要打拐我,也是自家疑猜,几乎被他冤打。这会见了明白,且等老猪打他一顿报仇。”掣出禅杖就要打。这妖精见计不谐,往店门外一阵风不见。
店小二、婆子惊吓起来道:“老师父,原来是妖精捉弄你我。”三藏道:“店主人,妖精那里敢捉弄人 ?'炫书…'多管是我小僧师徒念头不正,引惹了来的。”婆子忙打点斋饭,与三藏们吃了。八戒方才把禅杖去挑担道:“禅杖禅杖,不亏掣下你来,那妖精怎肯一阵风?”行者笑道:“呆子,不谢老孙替你解冤,却谢亏了禅杖,只恐这禅杖又替你添出妖精的仇恨来,还要费老孙的机心。”三藏道:“悟空,你行行步步说机心,我怕你机心愈深,妖魔愈横。”行者笑道:“师父若要徒弟消除了这机心,除非真经到于东主,成就你志诚功德。”沙僧道:“师兄,你说的差谬,不然,假如真经一日不到东土,你机心一日不除,乃是经文使你动此机心,岂不把真经亵慢?”行者道:“师弟,你那里知真经不与我机心相参,却与你们志诚、恭敬、老实相应。谁教你们念头一离了志诚、恭敬、老实,就把真经慢了,我这机心着将来还是救正你念头的正道。”师徒们讲说未了,只见门外走进一个士人来,后边跟着一个后生,手捧着炉香。三藏见那士人怎生打扮?但见他:头戴青巾两翅飘,身穿皂服美丰标。
双凫足下登云路,一带腰间系束腰。
这士人进了店屋,叫后生把护香供奉在经柜担前,望上稽首礼拜了起来,向三藏师徒拜了个揖道:“圣僧,我小子久知你们灵山取得经文回还,正当由大道无挂碍,无恐怖,直到东土。因何引惹妖魔到处抢夺柜担?昨日瓜园,若不是我一粒丸药,你这小长者怎能远离了病患?”八戒道;“正是,多劳先生妙药,未曾谢答。请问你如何知我们向灵山取得真经回还?如何知我们引惹妖魔?”士人说:“那瓜园男妇即是妖魔,今这店人岂非精怪?只是你抢禅杖,又动了嗔心,那精怪又怀了嗔念,往前路多方加害弄你,你须要小心防备,方才只得经文回还东土。行者听了道:“先生放心,有了我老孙,包你妖魔荡荆”士人道:“就问你老孙有何技能荡尽妖魔?”行者道:“有法,有法。”却是何法?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贪钱钞,贪也;贪取经,亦贪也。贪心一动,邪魔因之而入,故以淡漠不动为宗。
生一心便长一魔,人只知心是因,魔是果,不知心是病,魔是药也。
第九十七回 鼯精计算偷禅杖 行者神通变白烟
士人听推行者说有法荡妖魔,乃又问:“小长老,你有何法?”行者笑道:“我法从来三等因,两分精气一分神。
能知上药归三品,万种妖魔荡作尘。”
士人笑道:“此法高虽高矣,只怕妖魔力大,这三等荡不尽他,小长老可再有别法?”行者两眼看着三藏,三藏道:“悟空,你如何没了法?何不把我们的妙法说与先生一听?”行者追:“师父,你讲吧!我徒弟被这机心在内打搅,难说难说。”三藏乃说道:“无上深深微妙法,都未见性与明心。
要知此法歼妖孽,不到灵山怎识音。”
士人听了道:“圣僧,你是到了灵山的,定是知音,料妖魔不敢阻拦你真经,我小子又得了你教益。但只一件:你们虽能扫获妖魔,不能必无妊魔前途作阻。总是你这小长老机变心肠未尽,那偷店婆银包,妖孽要复禅杖之仇,这仇心一报不休。不如小长老把这禅杖只挑经担挂行囊。以后再莫掣下来与妖魔打斗。”八戒道:“先生不知,我们当年从东土来时,都有利器在手,故此到处降服妖魔,快心打斗;如今利器都缴在灵山宝库,全靠着这几条禅杖打妖战怪,若再不掣下来,经文怎生保护?”士人笑道:“小长老,你道经文要禅杖保?我道禅杖反失了经文。”三藏道:“先生叫小徒莫掣禅杖下来打斗,这乃是仁人用情,不伤生害物,若是留他挑担子,却甚使,怎么反失了经”士人笑道:“老师父,我小子也在道,因就事论事,且说这禅杖如何反失经文,你听:论经文,端正向,僧家何力求三藏。禅机见性与明心,慈悲方便为和尚。戒贪嗔,无色相,不逞豪梁抡棍棒。如土不动守和柔,人我同观宽度量。若忿争,抡宝杖,更夸如意金箍捧。九齿钉钯利害凶,这点仁慈居何项?去挑经,若打妖魔经反丧。”
三藏听了合掌称赞道:“先生真乃在道,说出皆方便法门,要紧进步。请问,方才说偷银包的妖孽,要复禅杖之仇,不知这妖孽先生如何得知?”士人道:“圣僧,你要知他不难,那前路有座荡魔道院,里边有个老道者,他便知道你们。看,那老道从店门外过去了!”哄得三藏师徒齐把眼外看,士人随出门,如飞前去,不知何向。三藏惊讶起来,八戒道:“师父,这是那里来的士人 ?'炫书…'在瓜园出药医我,到此处讲这些道理。”三藏道:“徒弟,我看那士人多管是位神人,指引我们前途防范妖魔,又叫悟空莫使机心,把禅杖莫去打斗。”八戒笑道;“师父,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