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宝剑道:“你这伙贼人,如何不知敬重真经,尊礼长老,还要执兵加害?你那知我神司且加害你家老幼三个?”
贼人见了,慌惧起来,只得弃了兵器,跪在地下求饶,一面叫放了八戒、沙僧过来,只求圣僧放了他员外、兄弟。行者道:“你三个要放老头子,你领替他挑担送过山岭,雪不晴,休想放你!”三贼只得满口应承,叫小的们扛抬担子。行者依旧复了原身,故意把假员外叫他回去,却使出大力法,把担子压的那些小贼个个都丢了飞走。行者只是不放三个头领。他三个见小的都去,只得自行挑送。
未过三二十里,雪已晴了,只见高山峻岭当前,三贼道:“圣僧老爷,委实前途山路树林狭隘,这担柜难行,望乞饶了我们回家做本分生理,决不为非了。”行者笑道:“你为何前为不善,今却悔心哩?”三贼答道:“方才贻累老子、弟兄,几乎送了他残生,想起不如习本分。这雪天在家,向火围炉,父子吃一杯薄酒,怎教堕落在这不义违法之中?”行者听了道:“你们若是实心,放你去罢。”三贼道:“爷爷呀,怎敢虚谬!”行者说:“去便放你去,这前路既难行,我们当从何道前去?”三贼说:“转弯抹角,过去便是通天河。此河不比百子,滚浪滔天,幸有木筏可渡,只是要小心在意,倘遇着不良之徒,老爷只说我孙员外之子,弟兄们都是你一族同宗。”行者笑道:“老孙说出来历,可是认你做一家的。”当下行者放了他。三个得命回家,惊异这事,备说与员外,弟兄六个改行修善。
且说他九个,尚有三个便是在木筏上的豪杰。他这三个结交了一个巫人,这巫人却有本事,能呼风唤雨,撤豆成兵,变化多般,劫掠了客商货财,他要上分。这日正烧利市,被比丘僧与灵虚弄法断了捆绳,信了两个说出西来客僧货物,他便放了二人。
比丘乃与灵虚子说:“唐僧们来此,正无船渡,好借此木筏渡去。”灵虚子道:“事难顺,只是贼舟可是我们出家人搭的?”比丘僧笑道:“师兄,你正不知,这其中有一种功德,只是我与你既留下了贼筏,须是引领了唐僧们来搭,他若见我们本相,再附搭同行,又犯了送经之意,如何作计?”灵虚子道:“不难,待我敲动木鱼,那唐僧自然闻声而至。师兄,借你菩提变为舟航,我与你先渡过河,在前岸相等。”比丘僧依言,把菩提数珠往河内一投,顷刻变了一只船儿,他两个一面取了几个木鱼,一面登舟先渡。这木筏上三贼见了,惊异起来道:“两个僧道,原来是个神人。怪道方才根根捆索皆断,这时又以数珠化舟飞渡。看起来,说客僧货物,都是诱哄我们。可恨才烧利市,被他虚谎这一番。”只见巫人说;“弟兄们,此事何难?你们留此候着那客僧货物到,待我驾一筏前去,捉这两个僧道。”巫人说罢,撑了一个木筏,也作起法来,呼动顺风,直赶僧道。
比丘僧与灵虚子正在河流,他两个一个夸奖行者机变功能,一个议论这机变正乃魔生之种。说犹未毕,回头只看见木筏上一个人来,口中大叫:“那僧道是何障眼法,愚哄我的弟兄?快早过筏来受捆,看你在我面前有何能断了捆索。”比丘僧两个看那人:身着青袍腰系绦,道巾一幅带风飘。
手中仗着青锋剑,口内呶呶听絮叨。
灵虚子见他来的凶恶,把手一指,那筏就停住,只在水面上旋转。巫人笑道:“好本事,好本事。”把剑也一指比丘僧的船,只见板缝绽裂。灵虚子道:“贼人倒也有些手段。”把木鱼儿抛下水中,顷刻化成金色大鲤,把梆锤变成宝杖,他一跃骑在鲤身,直奔过来,举杖便打。这巫人也不慌不忙,叫一声“老鼋现身”,只见水面上浮起一个大鼋,巫人跨着大鼋,舞起青锋宝剑,他两个在水上一场好斗。怎见得:杀气从河起,威风各逞强。
剑挥龙吐焰,杖舞电生光。
金鲤翻洪浪,神鼋各巨洋。
只教河水混,谁肯服输降?
两个大战多时,灵虚子见这贼人本事高强,乃把金鲤化了一条金龙,自己变了一个金甲神将,把宝杖变为大刀,那威风真也雄壮。这巫人不能变,将身原跳在木筏上,叫一声:“老鼋,借你的神通与我报仇抵敌罢,我要回河口伺候那贩货物客僧去。”说罢,返上了木筏,飞刮去了。这灵虚子收了木鱼道:“强贼,我且不暇追你,你当那客僧是好惹的哩!”正说,却不防那老鼋听了巫人说替他报仇抵敌,他却在水里一头把比丘僧舟航撞破,比丘僧的菩提子粒粒落水,急急收取,被老鼋抢了一粒,躲入水底去了,比丘僧与灵虚只得登了河岸计议。
比丘僧道:“这贼人何有此法术,呼动老鼋,窃了我一粒菩提子去?想这菩提子八十几粒乃灵山至宝,一路保护真经,如何少得?师兄,你计将安出?”灵虚子道:“河水渊深长远,这老鼋必是个妖魔,他在这水中,知游何处?除非师兄以道力收来。”比丘僧道;“师兄,我平日一举念头,这菩提数珠随在何处,无远无近,即收复还来,如今不知落于何处。果是这妖魔窃去,便车干这河水,也要收复将来。但是我们道力尚浅,如之奈何?”灵虚子道;“师兄,你我原不该把唐僧指做客货,诈哄贼人,有此邪妄,便生出这一种愆尤。说不得原为唐僧师徒,少不得变了色相在此河岸,待孙行者来,这猴头神通本事,方能找寻。”两个计定,乃变了一个老僧、一个沙弥,坐在河岸上隔栅功课。毕竟后来怎生找寻菩提子,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比丘僧虽说邪妄,还是为真经事,便失了念珠;今人无故赤口白舌,诱哄良善,菩提种子绝矣。
三贼见了父兄挑担,便向和尚告饶,此是有仁义强盗。世之读书做官,身为不义,累及父兄,尚不肯休歇者,视此又当何如?
第六十一回 假宝珍利诱贼心 喷黑雾抢开经担
话表唐僧劝化孙员外之子,说人身难得,盛时难遇,正道难闻,把一派本分正理与他讲,他那里肯信?只待行者使出机变法术,他方才倾服,替行者们挑送经担到近河的地方,行者方才放他去。三贼既去,行者们挑着担子,三藏赶着马垛道:“徒弟们,方才三个说前途是通天河,我想当年来时,你们除了鲤鱼精,无舟过河,亏了老鼋渡过我等,那时还是个空身,如今求取了这许多经卷,柜担又重多,却怎生过去?”行者道:“师父,我老孙也正虑此,意欲附近善信人家,求化些木料,叫个匠人,造只舟船过去。”三藏道:“徒弟,舟可是容易造的?我与你到河岸口看一看,只恐今来古往,时易事殊,或者河中有船来往,顺便搭去也不见得。”
师徒们走到河边,只见茫茫河水飞流,那有一只船儿来往?三藏正在心焦,只听得木鱼儿声响了几下.行者道:“师父,莫要心焦,你听木鱼声响,定是庵观,我们且投到那边住下,再计较渡河。”师徒们循着河岸走来,不闻梆子之声,只见一个木排筏子。
八戒道:“师父,那远远摆着的不是船只?”三藏望一望道:“徒弟们,好了,果然今非昔比,岸边有木牌摆列,定是揽载的舟子,我们上前叫他搭载。”行者道:“师父,你这个叫字儿有三不妥当。”三藏道:“徒弟,那三不妥当?”行者道:“这木筏若是客人停泊的,他走他的路,你怎叫的来?一不妥当。若是渔舟钓艇,他停泊河边晒网,或是沽酒与众为欢,怎肯听你叫得来?二不妥当。若是揽载搭客的舟筏,他见了我等柜担,只道是客僧贩卖货物,自然来揽载,师父何必去叫?这可不是三不妥当。”八戒笑道:“这弼马瘟,我们搭船也不讨个利市,只是说不妥当、我看那木筏上人,凶狠狠的在那里望着我们,倒莫不又是孙员外三个儿子?”行者道:“莫笑这呆子,到也见得透。师父且歇下在这里。八戒,你问个信来。”八戒依言,走近河边。
那筏上正是孙员外三个儿子,带了众小贼在上,方才登岸,见了八戒惊了一吓,忖道:“那个地方来的?怎有这样和尚?”乃问道:“长老,何处去的?想是要搭我木筏么?”八戒道:“正是,正是。我们东土僧人,上灵山取经回国的,列位若肯搭载,愿你作福如意,受福坚牢。”三贼说:“我们是守候客商贩卖货物的,长老柜担是何货物?”八戒道:“我们是经卷担包。”那三贼摇手说:“不搭,不搭。”
八戒走回说:“木筏上人不肯搭我们。”行者道:“我说不妥当,待老孙去问,包你便搭。”行者走近筏前,那三个见了行者,越发惊异道:“长老,我们不是搭客载的,乃是渔舟钓艇,停泊在此晒网。”行者便知他意,乃说道;“列位,我小僧们异国到此,贩卖些珍珠、宝石到外方卖,路过此河,无船,望乞顺便容留,自有金银谢你。”贼人便问:“方才那长嘴大耳长老说是经担?”行者笑道:“这是瞒人耳目之言。列位都是善男子,又何须瞒你?”一个贼人便问道:“你们拒担既是珍宝,怎么过百子河?一路山岭深林,就不曾遇着我弟兄们?”行者道:“遇着遇着,幸喜孙行德老员外是我老孙一族,认出同宗,放我们过来,还承他款留斋供,挑送一程。”三贼心里忖道:“有这样信愚哄的老员外!异国贩宝的和尚,那里查他的根脚?只据他口说,便把这些货财放将过来。”乃随口答道;“既是我老员外认了一家弟兄,果然我听见有个族弟兄在外出家为客,快请来,趁顺风送你们过河。”行者大喜,随与三藏们把这情节说了。三藏道:“徒弟呀,人有宝,尚然隐藏以防不虞,分明经担,你如何反说珍宝,万一他要开看,或是动了不良之心,真是你说的不妥当。”行者道:“师父放心,有了老孙,包你妥当。”师徒正说,那贼人亲来抬柜牵马。
上得木筏,贼人一个个问了名号,果然假托熟认行者一家,行者只是暗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