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厍文春察觉到城墙上的秦军格外喧哗,那喧哗里,杂着难以描述的喜悦,仿佛他们已经大获全胜了一般!
他的心怦怦的跳得厉害,忙下意识的回头。就那么一望,他看见了冲天的火光!甚至,他还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伴着催人胆颤的呐喊,越逼越近!
秦国的援军,终究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今晚偶会再来更一次,政政一定出来!
假如出不来,乃们可以把偶拍成肉饼,串在竹尖上做熊猫肉丸!
☆、第四十四章 逃(二)
四更时分,蒙政被汝阳王和太傅唤醒,这才知道独桥镇受袭之事。彼时,众人尚不知晋军也参与此事,只道偷袭者惟燕军而已。故军报尚未禀完,蒙政便一拳砸在案几上。燕国的目的,他十分清楚,无非就是想截断胶池与许城的联系,使他落到瓮中鳖的处境,进而胁迫大秦在五国会盟中作出有利于其余四国的让步!——这如意算盘,拨得可真是响啊!
一见天子愠怒,蒙斌忙又禀曰:“陛下勿忧,大司马早作了安排,现孟凿将军已率两万骑兵赶到胶池护驾,便是独桥镇那边,白术将军已率军增援,黎明时分,捷报定然传来……”
蒙政缓了缓脸色:“很好,若能飞鸽传信,但叫大司马狠狠收拾燕军,好叫慕容隼知道,斗胆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陛下放心,大司马定然不负所望。只是现下老臣有一棘手之事尚未禀明——”蒙斌说到这里时,老眼别有深意的瞟向顾望和顾翦。
这对叔侄相互盼顾,未免有些诧异。
蒙政皱了眉,挥袖道:“都是自己人,叔公不必忌顾,但凡有言,快快说来。”
蒙斌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陛下,适才闻得密报,说是湄水侯嬴湄今夜以拜会宋乐营为名,私会晋君和燕国的兰台王,现已去向不明。”
蒙政豁然站起身子,因用力过大,身后的椅子居然被翻倒地上。
“湄儿现在哪里?是不是已被挟持?”
“非也,她是自己走的。”
“自己走的?”蒙政满面震惊,望向屋外尚还昏黑的夜空,他难以置信的讷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自己走?”
蒙斌挺直腰,话里已然带上冷意:“为什么会走——陛下只要好好想想,当不难明白。”
蒙政犹是茫然,顾望却已面色大变。顾翦看看叔父,再看看神色萧然的汝阳王,一个念头闪电般直击他的脑袋,以至于失声道:“老千岁,您不会是说,这……这次偷袭,跟湄姐有关?”
蒙斌看也不看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蒙政稚嫩的脸上,慢吞吞道:“陛下,事实大约就是如此。”
蒙政眨了眨眼,眸子里的懵懂之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晃荡的厌戾。他盯着蒙斌,一步步走近,咬牙切齿道:“叔公的意思是说,湄儿她背叛了大秦,与燕国沆瀣一气?”
“陛下,也许不单单是燕国,还包括了晋国。”
“果真如此的话,她为何去向不明?便是寡人这里呆不下了,不还有燕国、晋国可去么?叔公,你说,她为什么不见了?”
蒙斌低下头,避开少年几欲喷出火花的眼眸,道:“回陛下,老臣不知,也猜不透。或许,这只是嬴湄的障眼法而已。”
“死士寒水呢?他不是一直跟在湄儿身边么?他现在何处?”
“回陛下,寒水已被嬴湄驱逐。嬴湄向兰台王讨要马车后,便脱身独去。寒水本欲跟踪,却被兰台王阻拦——假如嬴湄真的清清白白,又何须如此?”
蒙政面色晦暗,咬着嘴唇,好半晌后才道:“寡人不信……湄儿她怎能背叛寡人呢?她不会的,她绝对不会的。”
蒙斌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待要再述,门外则有人禀曰:“启奏陛下,大司马的信鸽到了。”
“拿进来。”
很快,一个羽林军捧着信鸽急步跨入,那信鸽的爪子上,就绑着一个小袋。羽林军三下两下的拆下袋子,再恭恭敬敬的将它呈递于蒙政。
蒙政自袋中取出一个蜡丸,轻轻一捏,蜡丸破了,小纸条现了出来。那纸条明明极小极薄,一眼便可扫完,可他却看了很久,很久。当他终于抬起头时,面孔已是死人一般苍白。忽然,他倒退几步,却骤然被案几拦住。他猛的转身,双手一推,只听“乒乓”一阵乱响,案几上的书本、奏章、灯台,全撒在地上,一片狼籍。
那曾被他撰在手心里的纸条飘落地上,另外三人下意识的看去,但见纸片上写道:晋军后山秘道偷袭,定有内奸,望陛下彻查——臣顾岳再拜顿首!
顾翦和顾望的心沉沉的坠了下去,他们很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舌头重有千斤,竟是半点都蠕动不了。
就在这时,蒙政嘶声力竭的大吼:“来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嬴湄找出来!寡人要见她,寡人现在就要见她!”
门外随即有人应声而动,顾翦却没来由的心酸!
奇(提供下载…)怪,这一刻,他倒不担心湄姐的生死,反而深深的为眼前之人担忧。他看到——也惟有站在他那个位置才看得到——蒙政眸子赤红,除了恨极欲狂的愤怒,剩下的,全是无法掬捧的伤痛!
那伤痛汹涌澎湃,又重如泰山,直压得少年的肩头不断的抽搐!
天渐渐的明了,拉车的马疲惫不堪,嬴湄也累得四肢绵软。耳听到羼羼的溪流声,她勒住缰绳。待找到水源,她先给马卸了车辕,将它牵到水旁,然而再走到上游,捡个地方洗脸。
冰冷的水拨到面上时,她一阵阵颤抖。如果说大半个晚上,她不过是顺着弯曲的道路茫然前行,到了这会,她总算恢复冷静,有了明晰的方向感。凭着对故国地形的了解,她判断出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叫古王镇,距离胶池不过二百八十里地——设若再如昨夜般昏昏噩噩的磨蹭,秦人要拿获她,那是早晚的事!
可如今的她,又能逃到哪里?这世上,又有谁能毫无二心的接纳她?
一种比溪水更为彻骨的急流一波一波的浸刷着她的心,她恨不得抱头痛哭!
可哭又有什么用?义父早就说过,“人前人后,万万不要锋芒毕露,学会示弱,方可以保一世的平安”;偏偏少年时的自己,竟将这话视为耳边风,凡事皆争强好胜,吃不得半点亏!结果,明明是极普通的作为,由旁人看去,却成了野心勃勃;便是助人为乐的善举,也被打上了别有用心的烙印!——古人说的“为盛名所累”,指的不正是自己这样的傻瓜么?
假如不那样的逞强,这一生,何来这许多的劫难?爹和娘又怎会客死他乡?便是玉郎,也决然不会与自己天人永隔……嬴湄,说来说去,总是怨你自己!所以,司马炎才把你当作最好使的棋子,蒙政才要绞尽脑汁的给你下毒!
瞧着半明半暗的天际,嬴湄的眼眸彻底的失去了光彩。忽然,她听到身后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由得一竦,忙躲到一块大石的背后。
不多时,几双慌乱的脚踩着杂草钻了出来,很快,它们滞住了。似乎是经过小心翼翼的观测,一个憨厚的男声才喜悦道:“爹、娘,这儿有驾没主人的马车!咱们弄了来,好不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喘息答曰:“庆儿,这样不好。这马浑身是汗,那边还有车辕车厢,怎能说没主人呢?说不定,那人和咱们一样,也是逃难的。”
“那咱们就在这里等他,请他带上咱们走一程。爹,你看娘都累成了这样,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嬴湄缓缓的站起身,果然看见三口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另两个则是四十上下的中年夫妇——他们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确乎乃逃难之辈;再观其面相,甚是朴实敦厚,显然乃老实巴交的农民。
因着团围商议,那一家三口不曾察觉到大石背后已立着一人,嬴湄遂咳了咳嗽。
三人大惊,慌慌张张的瞧过来,及至见她独身一人,方松了口气。然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由得都红了脸。
嬴湄嘴角扯起一丝笑,道:“大叔,大娘,你们是从哪里逃难来的?”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那位母亲大着胆子道:“公子,我们是独桥镇二十里外冯家村的百姓。前天半夜,忽然有一支燕军经过,看样子是要偷袭独桥镇。因为怕被祸及,村里的人全都逃了。可是贫妇身子不好,半道上就落了下来。适才……我们没有恶意,如果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宽恕……”
“你是说,你们已经走了两天一夜?”
“是啊,要不是战祸,谁又舍得背井离乡,奔波劳碌呢。”贫妇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要是嬴恬将军还在,我们怎么会受这种苦……”
一个焦雷劈在嬴湄的头上,那些溅散的火花交织成网,几乎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好半晌后,她才断若游丝道:“你们……将要到哪里去?”
“我们想去咸阳。嬴恬将军的女儿就在那里——她和她父亲一样,最是爱惜百姓,她在的地方,百姓必定能过上好日子。虽然说她是被迫和亲秦国的,但是秦君究竟没有为难她,去年春天还让她以武将的身份讨伐夏国呢——公子,你应该听说过这事吧?”
“听说过。那,那嬴湄助纣为虐,祸害你们……你们怎么还要去投奔她?”
三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做父亲的忍不住了,愤愤道:“公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嬴老将军的女儿从没有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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