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那,那嬴湄助纣为虐,祸害你们……你们怎么还要去投奔她?”
三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做父亲的忍不住了,愤愤道:“公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嬴老将军的女儿从没有助纣为虐!你知道在她伐夏之前,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么?纳的税,贡的赋,比牛身上的毛还要多!哼,纳贡到最后,砸锅卖铁还不够,连女儿都卖了,到头来,也只剩啃树皮草根的份!可嬴老将军的女儿来了之后,她不但将那些贪官污吏全杀了,还将所有乱摊乱派的杂税一笔勾销,又发粮种给我们种田,到有收成的时候,再减半收租。公子,你们这些读书人天天在读圣贤书,有事没事总要叫嚷治国平天下,可最后你们做成了什么?”
嬴湄脸色刷白,泪花滚滚:原来,自己在百姓的心目中已经这么好了!他们若知道,害他们仓惶逃命的人,恰恰是自己时,他们又会怎样?
她想不下去了,伸手指指旁边的马和马车,哽咽道:“大叔,大娘……那些你们都拿去吧……我不需要了……真的,我用不着了……”
她的泪,本已让三人迷惑不解;再听她这么一说,就更呆了。于是,他们面面相觑,皆不敢造次。
嬴湄抹了一把泪,将马牵过来,把缰绳塞在小伙子手里:“去,套好车,赶紧带你爹娘远走高飞。记住,别去咸阳。那嬴湄……她,她究竟没你们想象中那般好……”
三人这才相信她是真心的,忙千恩万谢,且套车去。待上路后,一家人嘀咕一阵,做母亲的探出头,红着眼圈道:“公子,你是好人……兴许你对嬴老将军的女儿有误会……其实,她真的是心肠极好的人。十年前,秦国也曾杀到我们先前的魏国来。那时我父母和村民逃难到许城,被京兆尹差人驱赶,过着鸡犬不如的生活。最后,还是嬴老将军的女儿贴钱送他们返回家乡。公子,你算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们也不瞒你,适才我们商量来去,还是愿意投奔她的……”
嬴湄只觉得天空里的流云飞速旋转,直转得她晕晕乎乎,两眼发黑。最后,她自己说了点什么,那一家三口又是怎么走的,她一概不知。她所明白的只剩一点:嬴湄,你罪孽深重!
不错的,你是该复仇!因为站在你面前的敌人乃生杀予夺的帝王,要扳倒他,唯有先毁掉他的江山!——可那些碌碌操劳,偏又常常食不果腹的平头百姓有什么错?居然要为你的一丝歹意而饱受折磨!甚至,他们当中,可能已经有人因此而丧命!
嬴湄,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刹时间,万箭穿心!那种熟悉的剔筋刮骨般的疼痛,夹杂着无法摆脱的悔恨,迅猛的袭向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嬴湄无比清晰的感觉到,“思君不见七入梦”的毒性再一次发作了!
这一回,她一点也不想撑下去!假如可能,她愿意就此死掉了!
若能就此离开这片勾心斗角的肮脏红尘,死,未尝不是一件至奢至美的善事!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叶猫猫!左亲亲、右亲亲,偶耐乃的长评!
点名召唤东东鼠!乃已经很久米冒头鸟,偶很想年乃捏!
霍霍,谢谢其他同学的留言,乃们的心意,偶知道鸟!
时间紧——偶家四岁零四个月的帅哥突然放假回来鸟,偶米时间一一回复,见谅。另,偶争取明日再来更新,顺便商量点事捏。
☆、第四十五章 柳暗花明(一)
嬴湄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一个伟岸的玄色背影。她呆滞了许久,才失望的确定:自己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竟然又一次被阎王爷推出了鬼门关!
想是挪动身子时过于笨拙,惊得玄色背影急切转头。她还不及眨眼,那身影便窜到床前。
“湄儿,你总算醒了……你都昏迷了四天四夜……看着,都快醒不过来……”接下来的话已是零落不成声,皆化作点点水润,默默的浸染着她的手背。
素来冷若冰霜的面孔终于变得生动,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欣慰,只愣怔曰:“不是叫你不要跟来么……为什么还要固执己见?冰,我想我并没有欠你什么……”
对面的眸子倏然抬起,两排长长的睫毛狠狠的颤了几颤:“谁说你不曾欠我?”
她目光呆滞的望着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曾有什么亏欠于他的地方。
他定定的望着她,满目微妙的幽光:“那年你喝了我做的桂花茶,曾信誓旦旦的说,将来要还我桂花酒,而且定是你亲手酿造的。如今倒好,你拍拍手就跑,有这么言而无信的么?”
嬴湄本已心如死灰,再无生念,然看到姬冰虎着面,说出的,却是这般稚气的话语,不由得破啼为笑。她这一笑,他的面上便也跟着灿灿生辉,暖暖的,就像抚着花蕾的春风。那一刹,她顿然失神,恍若看见了昨天的背影。
那是她行及笈礼的前夜,看罢书,正欲吹灯休憩,却听见有人轻扣窗扉。推开窗,姬冰便闪出身,洋洋得意的冲她笑。虽然早就知道他本领高强,飞檐走壁不过是小菜一碟,然这样夜深人静的来找她,却是头一回。他根本不给她诧异的机会,拉住她的手就说:“明月如水,佳期似梦,你怎能狠心辜负?走,咱们到河边去。”
“这深更半夜的,还不得把人吵醒?”
“有我在呢。”说罢,他长臂一揽,将她捞了出来。次后,他提气一蹭,三点四点,几下就窜出宅院。那感觉,便如羽化登仙,渺渺然飞天。
来到河边,冰耍把戏般拿出茶壶、茶叶和木碳,叫她帮忙垒石块砌火灶,说是要“团煮明月煎茶霄”。她本是个淘气孩子,自然应声忙乎。等到二人的小脸蛋都被烤得红彤彤时,茶壶里的水也沸腾起来。俩人巴巴儿拿出茶叶,这才发现,居然忘了带杯子。
她嗔怪的瞪他,他便不好意思的直搔脑勺。随即,他的眼光溜向旁边的青竹,面上满是讨好的笑:“湄儿,就用那个好不好?”
她哈哈大笑:“青竹乃君子,有节而岁寒不凋;你这样的心思,可是亵渎了它,大大的不好!”
冰早已从腰间摸出软剑,眨着眼睛道:“君子竹配嫦娥茶,哪里就辱没了它?何况还有你我这样的妙人品着,又有朗朗明月作证,除却风雅袭人,岂有其它。”
说罢,他真的就着一节竹子,三下两下的削出两个漂亮的竹杯。因怕竹杯上的屑末割伤嘴唇,他又特特掏出手帕,细细抹擦,直待万无一失后,才将带来的桂花茶倒入杯中,以滚水冲之。那一刻,青竹的清香混着桂花的芬芳,随蒸腾的水气四处散逸,无论哪里,呼吸到的,全是妙不可言的馨香。
他在竹杯下垫了手帕,小心翼翼的将茶递过来:“湄儿小心,千万别烫着。”
她笑盈盈的接杯,恰恰看到皎皎明月透过竹枝竹叶,温柔的泻在他的脸上、身上,仿佛整个人儿才从白璧无瑕的玉石中剥离出来!
那时,她心里想着:虽然爹爹不让自己与姬氏过从甚密,但是,无论姬大哥还是冰,都是极好极好的……
“湄儿,来,喝一口药。”
姬冰的话打断了她的回忆,她转眸,看见他正一手端药碗,一手拿羹匙,轻轻的递送到她嘴边。他的眸子是那样的温柔、纯粹,完全与她记忆里的少年没有差异!于是,她心软了,乖乖的张开口,将那浓苦的药汁全吞咽到肚里。
因着乖巧配合,七天后,她已能下床走动。谁想,随着她日胜一日的康复,姬冰也恢复到她所不喜(…提供下载)欢的冷淡模样。许多时候,他常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偏偏又总是缄默不语。直到一日傍晚,她说要到附近散心,他百般劝止,那语气虽然甚是温柔,却含着强留的味儿。
她终于恼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扶住她单薄的身子:“我是有话对你说,你且坐着。”
她依言坐下。不知是久病易怒的缘故,还是在病中被他呵护得格外娇宠,她总觉得满腹委屈,便不愿意正眼看他。
他却是愿意看她的,只是看过来的眼眸波澜不兴,连声音都没有起伏:“湄儿,他来了。”
她有片刻仲怔。她看着他,直看到眼儿酸涩,影像发蒙,这才恍然明白他嘴里的“他”指的是谁。那会,她听到窗外的风“唰唰”吹过,树枝禁不住呜呜哀鸣;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也跟着剧烈颤悠:“是……你通知他的?”
对面的人微微点头。
她徐徐的站起身,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仰起首,无论眼里、面上,都没有一丝愧疚:“我所认识的嬴湄,从来不逃避责任。你以为,你真的能学着乌龟把头一缩,就可以躲得过去了?”
她笑了,笑得冷然:“那是我的事。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静默。
在他的静默里,她忍无可忍。在她移开目光的那一刻,心,也碎了一地。
他终究是说话了,只不过,声音又冰又冷:“五年,一万两白银。”
心顿然疼得无以复加,有那么一刻,她以为“思君不见七入梦”的毒性第四次发作了。然而,那痛并没有漫入四肢百骸,也没有浸肌入骨,只是痛到麻木,痛得心渐冷渐硬。当她确定自己最终没事时,便缓缓转头,讥笑道:“姬冰,你可是亏大了。我嬴湄再怎么不济,但在他那里,一双眼珠子就值得万两黄金!你也算精细人,怎么做成这样亏本的生意?”
他的眸子终于有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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