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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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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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为君死(三)

  顾岳死不瞑目时,他的堂侄顾诚终于自昏迷中舒醒过来。
  
  顾诚摇摇头,发现窗外射进来的光线似乎异常柔润,他心一紧,忙支起身子:“来人,快来人!”
  
  护卫从门外跑来,惊喜道:“将军,你总算醒过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本将身在何地?燕军可攻下仟陵?北固是否失守?”
  
  “禀将军,现在乃傍晚,您就躺在北固镇的床榻上。仟陵没有被攻下,北固也没有失守,倒是围困在外边的燕军已被赶跑了。”
  
  顾诚失血的面上浮现出喜悦的笑:“是哪位将军立下的战功?”
  
  “是嬴太傅。她本来是要护送华阳长公主和亲燕国,听闻燕军进犯的消息后,便领一千轻甲,前来援助。因她趁着缭绕的晨雾发动攻击,四万燕军毫无防备,被打得晕头转向。事先,北固镇里的弟兄们已得到她的口讯,便开城接应。两面夹击下,燕军几近覆没,少数逃得性命的,已奔向仟陵。”
  
  顾诚不觉坐直身子,哑着嗓道:“如此一来,仟陵岂不更加岌岌可危?快,传我号令,集合三军,速速增援仟陵!”
  
  护卫大着胆子按住顾诚:“将军勿躁。经嬴太傅的妙计安排,仟陵非但不会失守,倒可将燕军全部引至北固,然后一举缴灭。”
  
  顾诚困惑眨眼,脑子竟转不过弯来。
  
  护卫不禁有些得意,道:“将军,嬴太傅在攻击燕军前,曾碰上仟陵和我们北固派出的报信人,就是方正和邓杰两位兄弟。她叫方正返回仟陵时,沿途散播她率大军增援北固的消息;并宣言击败围剿北固的燕军后,即赴仟陵,生擒燕帝慕容隼。嬴太傅还说,此为攻心,得了这样的消息,仟陵守军和百姓必然心安,不再担忧断水之难,那么保城之心则必加倍胜于先前。而于燕帝而言,因久攻击不下,定然气恼纠结,加之燕军败走北固后,自然要到仟陵通风报信;为生还计,燕帝当会移师北固,与太傅决一雌雄。到那时,燕军便彻底落于我们之手。”
  
  “嬴太傅究竟作了什么安排?”
  
  “嬴太傅赶走了困城的燕军后,领着一万五千名弟兄,到五十里外的淇水上游掘土筑坝。一待燕帝兵临城下,便放水淹没燕军。”
  
  顾诚面色大变:“此乃险计也!北固虽在高地,但也不曾高出淇水多少;何况城外低洼,若然积水,必然会反过来浸泡城墙。偏偏北固城墙薄脆,经水一泡,不消半日,必然垮矣。唉,到那时,内中百姓及守军,要么葬身鱼腹,要么便死于燕军乱刀!嬴太傅现在何处?”
  
  “嬴太傅掘土未归,想来也快了。”
  
  顾诚满面担忧,思来想去,总觉不妥,特别又想起嬴湄当年挑唆堂弟与陛下争风吃醋的旧事,不由得面色一沉,断然喝道:“我顾家治军极严,外人从不许擅自调动大司马辖下军队,你们怎不等本将醒来,便急急听那嬴湄差遣?”
  
  护卫递来一枚兵符,低低道:“将军,嬴太傅有大司马的凭证么。”
  
  顾诚的眼珠骨辘辘的转了一圈,分明记得堂叔曾私下告诫顾氏子弟不可与嬴湄走得太近,又怎会将兵符交托与她?难道,又是翦弟那实心眼的傻瓜被她哄骗,南下前特意偷给她的?不可能,那是杀头灭族的重罪,翦弟再傻,也不会傻至于此……是了,必然是陛下将珍藏于皇宫的那一半给了她……
  
  于是,顾诚接过兵符,细细打量。由外观看来,此兵符确实与堂叔所持者无二……他漫不经心的将兵符翻转过来,只一眼,眼珠便定住了。霍的,他额上青筋直暴:“快,快集合弟兄们!”
  
  护卫倒退几步,正要曰诺,屋外已是一片哗然。
  
  “将军醒了没有?燕帝已率领大军压至城下!唉,偏生嬴太傅又不在城里,这三四千人,如何当得偌多燕军?”
  
  “就是,你瞧瞧,看那方块布阵,怕是不少于七八万哪!”
  
  “对,对,燕军确实有这么多的。今晨嬴太傅袭击燕军时,起码逃出去的就有一二万人。哎呀,以一挡二十,对比如此悬殊,咱们赢的了么?”
  
  顾诚本想大步迈过门槛,不料牵动伤口,脚步不稳,一头撞向门板。外边的士卒大半转头,见到他,面上不由得为之一喜。顾诚却脸罩严霜,道:“扶我上城楼。”
  
  左右不敢多嘴,牵来马匹,将顾诚扶上马背。
  
  上到城楼,顾诚下了马,扶住垛口,嬴湄亦领着十来个亲兵气喘吁吁的赶到。
  
  顾诚也不说话,只冷眼睥睨。但见她盔甲沾泥,面有污痕,似乎也曾在掘土拦坝中亲力亲为。
  
  嬴湄一边抹汗,一边道:“顾将军,你身子尚未康复,还是躺着歇息的好。此处交由本官处理,包管燕军有来无去。”
  
  顾诚冷笑:“有来无去的,怕不是燕军吧?”
  
  嬴湄这才注意到,顾诚铁青的脸不是因为失血,乃是怨忿。她心下诧异,便笑道:“顾将军何出此言?”
  
  “哐当”一声,一枚青铜兵符被扔在厚厚的青石板上。那清越的声音,不独吸引了嬴湄的注意,周围的校尉士卒也都竖了耳。
  
  “嬴湄,你好恶毒的心,居然以假兵符来欺瞒弟兄们!”
  
  嬴湄本是蹲下捡拾虎符,闻得此语,手竟一抖。她抬起眼,死死盯着顾诚:“顾将军,此兵符乃陛下亲手交与本官,何假之有?”
  
  “嬴湄,你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居然将罪名推到陛下头上!人人皆知大秦军权三分,每一军在陛下处皆留有半枚虎符,以便危机时刻号令出兵。你大约只知道有了兵符便可调动军队,却不知兵符里还有名堂,故出此拙计,趁本将晕迷,便来糊弄弟兄们,是也不是?”
  
  “顾将军,本官的兵符确实得自陛下,何敢欺你?若真要欺骗你和诸位弟兄,本官又何至于奔波劳碌,千里援助?又何苦煞费苦心,引得燕帝入瓮?”
  
  顾诚弯下腰,直视嬴湄的眼:“啧啧,多么劳苦功高的剥白。嬴湄,本将问你,这虎符既然真为陛下所赐,兵符内为何无字?”
  
  嬴湄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字,什么字?
  
  “说不出话了吧?须知要想调动大秦军队,每一枚虎符内必然刻有篆书,或为‘丕’,或为‘斌’,或为‘岳’;不多不少,恰是先帝驾崩前,亲自点将的三位军中统帅之名。这些兵符交到三位统帅手中时,陛下就守在先帝榻前;你说,陛下若果真差遣你来援救仟陵,会给你这无字的兵符么?当此大难,谁愿意拿自己的江山冒险?又或者说,半道上,这虎符便被人掉了包?嬴湄,你瞪眼瞧瞧,这左右周围的人,谁又能近得你身?”
  
  顾诚的声音锐利如刀,穿破耳膜,直插心房。
  
  嬴湄脑中轰轰作响,只觉天旋地转;满溢嘴角的,全是辛辣苦涩的味道。
  
  那一晚,那一晨,许多温情脉脉的画面已晕染得晦暗不明。它们不断放大,不断变黑,又不断循环往复,以至于在她跟前,深深遮蔽乾坤。她明明瞪大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她明明张了嘴,却唇齿哆嗦:最后,她偎依着墙垛,惶急往四面摸索。她只想唤那人来问一问:可是周围这样的乌漆抹黑,他究竟身藏哪里?
  
  毫无防备的,一种久违而熟悉的锥痛迅速涌遍全身。它们汹涌澎湃,完全遏住了嬴湄预备辩白的话,含着一口腥浓的热血,她晕厥倒地。
  
  顾诚冷冷的瞧着瘫软成泥的嬴湄,心头越发笃定:“来人,将这女人绑了!”
  
  手下人颇有些犹豫,顾诚怒了,正待喝斥,一个羽林郎探出头,怯怯道:“顾将军,嬴太傅不是那样的人。”
  
  “哦,你说她是怎样的人?”
  
  “顾将军,太傅她……”
  
  “我问你,这嬴湄趁本将昏迷不醒时,以假兵符调拨走的一万五千人何在?是不是她修好堤坝后,便将弟兄们埋伏在东西两边的土包,借口水淹来袭时,好从背后截断燕军的生路?哼,现在燕军已在城下搭云梯,掘地洞,攻城而上,便在旦夕,为何那洪水还不来?说,当你陪着嬴湄在此处糊弄我时,你可确保那一万五千弟兄尚还活着?娘的,都被人卖了,还傻兮兮的替人数铜板!”
  
  羽林郎张大嘴,被顾诚眼内飞迸的火花射得心肝俱破。他不敢答话,连动也不敢动。
  
  顾诚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嬴湄这狐狸精,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住我顾诚!两年前的独桥镇一役,你们不曾经历,但本将和大司马却几乎命丧那处!当初若不是她私通燕晋两帝,我们大秦如何死了那么多弟兄?如今来的慕容隼,正是她的老相好,本将就是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许北固重演独桥镇的劫难!将嬴湄绑了,悬在城墙上,看她的姘头还敢不敢攻城!”
  
  大秦军卒最无法容忍的便是背叛,闻得这翻言辞,无不怒火熊熊。于是,他们推开羽林军,将昏迷的嬴湄五花大绑,吊上城墙。
  
  燕帝初见此状,颇觉惊奇,才欲派人前去打探,便听到秦军高喊:“慕容隼,嬴湄在此,你若强攻,我们便杀了她!你若要她活,即刻退兵百里!”
  
  慕容隼先是瞪大眼,然眼未至最圆,眼角一弯,灰眸中射出极亮极亮的光。
  
  “备弓箭!”
  
  左右奉上所须之物,慕容隼眯了眯眼,右手食指一松,箭如闪电,直飞城墙。顾诚还来不及命手下拦截,来箭便射断绳索,嬴湄直愣愣的往下掉。
  
  慕容隼一面策马驱近,一面张狂大笑:“顾诚将军,替孤好好谢过蒙政小儿,多谢他送孤此份大礼!”
  
  顾诚气得欲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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