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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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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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再被误解,顾翦也觉得伤透了心。然低头一想,母亲的话里分明另有玄机,他不由得满怀疑惑,倏然抬眼。
  
  嫪夫人亦望着他,含泪叹道:“你呀,可别步你二叔的后尘。何况,你根本就不及他一半能耐,日后可怎么办?那样,为娘还不如早死算了,省得看你煎熬,累及一家子不得安生。”
  
  “母亲,二叔他——他究竟怎么回事?”
  
  嫪夫人踌躇半晌,终是忍不住,黯然道:“这秘密本该烂在肚子里,不再提及。可你这孩子,不撞个头破血流,就不知撒手。今日都说与你听,也好叫你明白什么是‘前车之鉴’!”数落于此,她又叹息一回,方凝神问儿子:“翦儿,你还记得乾坤公主么?”
  
  顾翦愕然的张大嘴:“二叔的心上人……是……是她的……母亲?”
  
  嫪夫人点了一下头,道:“乾坤公主的母亲姓苏,名颜,其父为当时的御史大夫。这苏颜家底好,样貌更好;又兼知书达礼,才情卓绝,整个咸阳城都找不到可以和她媲美的名门淑媛。你二叔那时不过二十出头,风流倜傥,意气昂扬,别说大秦无与其比肩的官宦子弟,便是出使到晋国,那些自命风流的士族公子亦要逊色三分。当时多少人家赶着结亲,把顾家的大门都踏破了,连高祖都意欲挑他做驸马。你祖父心知肚明,所以回绝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偏你二叔就看上苏颜,背着父亲,自己登门求娶。你祖父知道后,大发雷霆,执意不许。父子之间,居然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后来,先皇因与你二叔交好,就出面调和。谁想他不经意间见了那苏颜,便迷了心窍——”
  
  “故而,二叔将苏颜拱手让出,然后离开秦国,飘零天下?”
  
  瞧着儿子脸上似有讥讽之意,嫪夫人忙喝道:“那是自然,顾氏乃大秦忠臣,岂能与皇家争情?你二叔在那样的情状下,犹能顾全大局,忍痛割爱;你倒蠢蠢不可教导,妄图到老虎嘴里夺食!你自己说说,该是不该?”
  
  顾翦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古怪的望着母亲。
  
  “你这孩子,平常最是明理懂事,怎么如今倒糊涂起来?那嬴湄又不是倾国倾城的佳人,你看上她什么了?就算她真的倾国倾城,你也不该忘了为臣的本份!你呀,叫娘说你什么才好?你一味蛮干的时候,可有想到顾氏?现下,你捅了这么大的漏子,叫你父亲如何自处?”
  
  “母亲,我——”
  
  一语未了,顾望已急冲冲的跨过大门。一见侄子,眼内的精光便如箭飞出:“翦儿,我方才在长乐宫里听到的消息可是真的?”
  
  顾翦垂下眼,缓缓的点头。
  
  嫪夫人顿时又悲伤起来,哀哀哭曰:“二弟,这可如何是好?”
  
  顾望恍若未闻,倒一径的盯着侄子:“翦儿,你是真喜(…提供下载)欢湄儿?”
  
  顾翦哭笑不得,只坚定的摇摇头。顾望绕着他缓缓的踱了一圈,慢声道:“那你为何要触怒陛下?”
  
  “二叔,你常说湄姐犹如蚌蛤里的明珠,早晚会放出光芒。现下,她确实光芒四射,却被人当作装点门面的摆设,收进暗无天日的深宫里处。它日她之下场,不单是光华日渐暗淡,尘垢蒙心;更可能于宫内争斗中,碾碎为泥。难道,这就是你所乐见的?”
  
  在顾望的记忆里,侄儿从未发过如此辟透的见解。他长眉一轩,沉声道:“你的话固然不错,然为叔记得,你是很厌恶湄儿的。怎么现在倒愿意帮她,以至于冒犯陛下?”
  
  “这还用说?准是被那妖女迷住了心窍!祸水,真真是祸水!”受其姊影响,嫪夫人打心眼里就厌恶嬴湄;这会又因儿子牵连其中,疼恼交织下,破口便骂。
  
  顾望懒得和嫂子计较,只把眼瞅着侄儿。
  
  顾翦对母亲的责骂很是不满,他满脸正气的道:“母亲,湄姐绝不是妖女,更不是红颜祸水。这次上战场,湄姐的教诲,让孩儿受益匪浅。孩儿不过是想知恩图报,岂有争风吃醋的儿女私情裹在里边?”
  
  嫪夫人扁扁嘴,待要批驳儿子,小叔子则发了话:“好,翦儿,既然你对湄儿真无私情,那事情就还有转还的余地。”
  
  言说于此,他转眸瞧向嫪夫人,捋着须道:“只是要辛苦嫂子一趟。”
  
  嫪夫人吃惊道:“二弟,要我干什么呢?”
  
  “嫂子这就进宫,求见太后,只说翦儿不忍见他母子怨忿日深,故甘做出头鸟儿,出此下策。若太后还有甚疑惑,则要靠嫂子以姊妹之情顺之动之,务使太后消尽猜忌。”
  
  “可陛下已经发话,顾氏不得踏入宫门半步。这,我又怎么进得去?”
  
  顾望微微一笑,慢声道:“嫂子夫家固然姓顾,可娘家姓甚?”
  
  嫪夫人番然醒悟,亦笑道:“瞧我糊涂的!好,就照二弟说的做。”
  
  言罢,她敛衣整容,吩咐预备车马。可临出门前,又禁不住惶惑:“二弟,这样做,真的见效么?”
  
  顾望负起手,面色宁静,道:“若要立竿见影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消了太后的心病,日后自然也可以去得陛下的结症。”
  
  小叔子已经盘算到这份上,嫪夫人再无犹豫,遂安安心心的驾车入宫。
  
  待大堂上只剩叔侄二人,顾望才凝视侄子,道:“翦儿,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
  
  顾翦不解,兀自瞠视叔父。待他反应过来,由不得苦笑:“二叔也不信我么?”
  
  顾望并不答言,只是走到门外,专心致志的仰望夜空。
  
  夜空无月,零星的几点星子皆藏在浮云里,若隐若现。顾翦忽然觉得这样的景致,最适合一颗伤情的心——于是,他蔫蔫垂首,道:“二叔,湄姐之强,实如你所言。然不曾亲近她之前,是个男儿都不会服气。直到陪她南下走一遭,侄儿才打从心底敬佩。何况,一路南去,她待侄儿宛如亲弟,有些你们不曾给与的教诲,她则全教了侄儿。”
  
  “哦,她教了你什么?”
  
  “顾氏一向被认为是大秦的第一武将世家,侄儿又倍受双亲宠爱,难免骄宠自矜,不知天高地厚。自随军出征以来,实实讲,侄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缪城一战,我军伤亡惨重,原羽林校尉杜确因追随湄姐,身负重伤,湄姐竟亲自备药前去探视。侄儿很不以为然,说:‘男儿上战场,受点皮肉伤,不过家常便饭,何须主将下厨熬药?再且,他原是叛将,在战场上搏命,不过是为求恕罪,更犯不着去体恤他。’二叔,你猜湄姐怎么答我?”
  
  顾望没有作声,倒步下台阶。
  
  顾翦本也不盼望叔父回复,遂自问自答:“湄姐则说,‘翦弟此言差矣。杜校尉虽然曾为叛将,却事出有因。男儿大丈夫,总不愿意默默无闻,蹉跎岁月。当初陛下不识其才,委屈了他,所以他才投奔逆贼,以搏出路。这只能说明他目光短浅,却非十恶不赦。他若真是十恶不赦,当初我哄骗他时,他完全可以在得知消息后,杀我灭口。其实,他这样的人,反而纯朴耿直,若引导得当,可为生死之交。翦弟,依我所见,不单我要去看他,你也该去。你虽顶着大司马公子的光环,却也不见得人人肯真心对你。莫若多在军中交结些良友,将来也多个照应。’”
  
  顾望含颔,这样的思虑行事,确是湄儿一贯来的风格。
  
  “侄儿扭不过湄姐,遂勉为其难的跟去探视。谁想杜确十分感激,强撑坐谈,倒弄得侄儿大不好意思,只能客客气气的待他。不久,湄姐让侄儿单独领军,因敌众我寡,又遭暗算,危在旦夕。亏得杜确从另一路赶来,拼死搏杀,侄儿才侥幸生还。至此后,侄儿诚心与他往来,发现他的为人果如湄姐所言,于是结成莫逆之交。因着他的关系,军中其余同僚,遂不再刁难侄儿。”
  
  说到这里,顾翦的脸上已现出敬佩之色。他顿了顿,又道:“二叔,侄儿虽叫她一声‘湄姐’,可在侄儿心里,她如半师。陛下的行为,侄儿自不能妄议,可侄儿真真不忍心湄姐委顿宫中,竟至送命。二叔,你也看不得这样的结果吧?”
  
  这翻肺腑之言,说得顾望嘘唏不已。他拍拍侄儿的肩:“翦儿,我顾家的孩子就该是非分明,知恩报怨。好了,你也累了,且去休息,余下的事,为叔自会斟酌。”
  
  顾翦向来佩服叔父,听了此话,紧绷着的心终于稍有松懈。他方要依言离开,忽想起母亲先前说的事,不由得停住脚步。
  
  顾望觉察到侄儿的古怪,便拿询问的眼神瞅他。
  
  顾翦咬咬牙,不吐不快:“二叔,你说……比如说,你心爱的女子被……被皇家看中,你会供手相让么?”
  
  顾望何等聪明,立刻推断出因由。他双目清亮,吐出两字:“不会。”
  
  “那,那先太子妃苏娘娘……”
  
  “她是自己愿意的。”顾望打断侄儿的话,淡淡道,“先帝年轻时,端的一品风流,兼之勇武高贵,凡见他者,没有人能移得开目光。翦儿,不是每个女人都如你湄姐那般忠贞无二。更多的人,朝秦暮楚,骑墙摇摆,事成定局后又眷念旧情,追悔哀泣。为叔自傲了半生,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将来你可要睁大眼,勿重蹈覆辙。”
  
  真相居然是这样!
  
  顾翦由不得百感交织。二叔越是轻描淡写,他便越为之惆怅神伤。想二叔一生自负,用情又深,当年所受打击,定沉重不已。不然,他也不会抛弃功名利禄,远遁他乡,足足十年后才重返故土。哼,亏那薄幸女子改选了先帝,若成婚之后才爱变情移,还不知将二叔伤成何样!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顾望亦心存疑惑。他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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