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两旁茅舍何时跃出的大刀、烂刀、崩剑、破剑,拦腰斩断第一批侍卫的腰腹。他们先用孩童来阻减入侵者杀性,生命在胡同内,真比地底泥更贱。
死了第一批,余下的杀意更狂,大伙儿疯狂的杀,更疯狂的冲。两旁人睡了的胡同贫民,被血腥惊醒,从席下、地上,又或枕下、床上,随后急急抽出刀、剑或枪棍,从四方八面跃前便杀。
伍穷刚杀了两什持短戟的疯汉,右肩已被刺叉插穿,左掌轰毙来敌,立翻刀护身力劈,他又怎会知悉刚轰杀了一个六十老婆婆!
因在狭长拘促的胡同如此斩杀,任你一身高强武艺也徒叹奈何。近千胡同贫民如狼似虎的疯癫扑出来杀啊杀,甚至要压在同伴身上乱挥刀乱劈。
冲入胡同的人,挡得从上扑下的、杀得左右前后,又顾不了从朽木间板刺插出来的长枪或矛。
尸体或未死干死净的,开始叠了起来。左方走出小顽童拿着匕首,对着被压个半死未断气的侍卫哥儿,拉出舌头,一刀割掉,还吞下肝子慢慢咀嚼。
小黑都把他的狂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十指铁爪,挡者披靡,杀得痛快淋漓,身体也多了无数血痕、血洞。
大太子在丁公公的铁腿横扫,与及文盲铁扇子戳插大开杀界开出的大血路上,猛地挥剑见头颅便劈掉,边劈边狂笑,劈得如痴如醉。
一排又一排的血肉身躯倒下,咳得已吐了三大口血的半日安竟冲了在最前,已抵胡同心脏中央。他没有再冲,毕竟老头儿较紧张生命,时日无多,也无谓把他缩得更短。
血和肉,把胡同填得满满,大家很自然地践踏着别人尸首再杀。
只有小白、十两没加入杀战。但太多的死尸着实讨厌,小白疾腾身而上,双掌怒轰向胡同窄巷,掌劲雄浑,地上立爆出凹陷大洞,两旁的三、四间败瓦屋舍也坍塌倒下。
小白把一个又一个的尸首丢下五丈深洞,鲜血溅上衣衫,也懒得理会。
最前头的半日安没有再冲,小心奕奕当然有他好处。大伙儿杀得尸山堆积,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杀得手软脚软之际,第二回的杀浪才骤然而至。来敌不冲;咱们冲。又是杀声震天的冲杀,方向可倒转了,数以百计的胡同杀神杀将过来,从后杀冲上前。
怎可能在这狭窄胡同,抵挡得住数百人的狂冲杀撞?一轮砰砰轰隆,七、八个侍卫全给冲后倒飞,挞落由小白轰出来,已叠了不少尸首的大洞。
正要往上爬,又来了个飞扑斩掉自己耳朵的疯妇,好,便只好在此继续厮杀。八个跌堕尸洞的侍卫,竟包括了那朱不三。他今天晚上杀得很小心,杀得人并不多,身上的重伤因而也不大多。
朱不三用铁炼把双手握紧的阔口短刀子扎得紧上加紧。只要手能舞动便仍然可杀,在“死胡同”,仍有力杀人便仍有生存权利。
但挤在这大窿洞内则有点不大相同,愈来愈多的半死不死,该死未死者阻碍了双手挥舞,刀与身子的距离算是太远,这种武器在此环境不大合用。疯狂的人都用他们最贴近身体的武器出去,利齿怒噬;朱不三眼瞪瞪看着同伴被咬破喉头,从此便倒下不起。同一霎间,四方八面也咬,一块又一块血肉,撕心绽肺般痛地离开他的身体、他的手臂。他的大腿。为了活下去,肥朱已很尽力的劈杀,甚至反咬过去,口中也多了两块血肉……。
洞里的杀战终于稍稍停顿下来,朱不三竭尽最后努力拔出双腿,爬回胡同平地。他终于战胜死神,咬死了要咬死他的人,虽然右耳只余下半边,右面颊也甩掉了半边……。
杀战的骤然停顿,因为火,烈火,胡同两旁都蔓延着乘风烈焰,火舌卷射,竟自两旁数十间房舍吐出来。房舍又随之坍塌,把仍在厮杀的人都困在火网内。
十全剑客现身了,他们乘着混乱杀局,窜人胡同内放火倒铜油,再斩断栋梁,把“死胡同”变成“火胡同”。
在某一角落,一双怒目射出阴鸷厉芒,二太子名天命盯住了大太子,蓄势偷袭。
最好一举击杀,那便再没有人能跟他急夺皇位,“死胡同”便是名太祖葬身之所。
机会来了,小心奕奕、不动声色,杀!利剑从地下狠狠戳穿大太子左目,咬牙切齿,毫不留情!
五指紧扣握住剑,截剑势,挺剑反戳穿藏在地下秘道的狗种右目,死呀,戳爆眼割脑破头。
二太子也只好牺牲左手,紧握已戳瞎了一目的剑。
一上一下,你死我亡也好、同归于尽也好,阻我登基为帝者杀千刀,剁为肉酱,喂狗喂猪!
腕旋剑转,同时吐劲,大太子的左目已被挑出眼眶、二太子的右目只余一片血黑,千斤火焚梁木塌下,二人被迫分开。
“一八八”、“惊天-式”、“六脉无形剑气”,同时挥杀出来自名剑的强羹杀着,凶狠杀戳,冷血疯痴,杀!杀!杀!死!死!死!血块肉块飞舞迸溅,淋漓校飞。
你来杀我,我先杀你,你死我才心死!
惊涛骇浪的仇视杀志充满怨恨,”蹦”的一声,两柄刀同时断折,不断塌下的焚火梁木终于分隔开两双怨毒仇目。
来杀人者,失去了左目,.半生是残。先杀人者,半盲已废。满身是血,付出了代价,看着重创的仇敌,也有点满意。
火极炽热,烧得瓦砖通红,“火胡同”是切切实实的炼狱火炉:
很小心的半日安、瞎了的文盲都在火炉围塌而成前窜了开来。
小白、十两当然没处身熔炉内。但小黑、伍穷,还有那丁公公,当给炙热的醒了杀红了的眼,尽目都是熊熊烈火。哪里还有生路。
没有生路只好盲目冲,冲出炼狱火网。凭求生意志冲呀,冲出了三个全身是火的人,一个是朱不三,其余两位。是柴、是黑黝黝的人柴,名字已不重要。
“火胡同”里,还有为大太子卖命的小黑、伍穷、丁公公和死不去的数个待卫啊!
怎么大太子没设法营救,只看着亲手毁了的胡同而面露满意笑容。
他不会掉下并肩作战的朋友,他,是小白!
胡同已死了大大半,当然也烧得烈焰冲天。小白头也不回冲入了去,先后把迷了途的小黑、伍穷轰飞出来,最后,胁下夹着已跑不动的丁公公,冲了出来。
小白站在大太子跟前,好肯定这位可能成为一国之君眼前人,绝对觉得,为他牺牲的人。不可能感动他的心多跳一下或什么,他却是自己卖命的主子!
“死胡同”死了,死得无药可救,死得一干二净。
这夜,二太子杀不了大太子,大太子却杀死了他的“死胡同”,所以大太子满意地转身离去。
小白没有离去,他独个儿呆若木鸡,凝视着烈焰中的胡同。他来之前,胡同内有一千条生命,来了后,失去了一千又二十九条生命。
这夜,要入梦,就必须有酒。
长街上,夜半还要以酒劫财的,就只有大商买四太子的“醉翁楼”。小白在楼上买醉,十两在楼下门外迎风守候。没有了十两,今夜的小白必定走不完那条泥路。
客官只得两台,一台是小白,另一台,是三位已逾三十的大胡子。小白没心情细意打量,但酒逢知己,也就隔台敬了三位三杯。
三位大胡子恭恭敬敬饮下好酒,一滴不留。小白才留意到大胡子们台下都堆着大个包袱,一派要离城远去的模样。
每天要来“剑京城”的人络绎不绝,要走的当然也不会少。入城的人尽都一脸兴奋,要开闯未来,但走的嘛,却有两种截然不同面庞,一是活像衣锦荣归,另一种是斗败了公鸡似的。
三位大胡子,是后者,在十多年的挣扎中,遍历风霜,能付出的,三位亲兄弟都付出过,然而,留到最后此刻的,
还是十多年前带进城的臭皮囊。
店小二北痘子耳语告诉小白,当年来的大胡字兄弟,共是十只指头足数。十多年来为搏取功名利禄,一个一个的死了七人,余下来的兄弟都心灰意冷,又背下不少血债,还是告老归田也罢。
小白听氨又敬了三位多四杯,前后合共七杯,每一杯为一位死了的大胡子干,后会无期!
木梯传来阵阵幽香,叮叮当当的悠扬悦耳金饰碰撞声,带来了盈盈娇态,弱不胜衣的枣红薄纱宽袍艳亮女子。
衣裳敞开,酥胸半露,肤若凝脂,对着小白微微一笑,媚态横生,笑得犹似花枝乱颤,美得像似虚虚幻幻的——梦。
就是偏偏空了四台八仙台却不予理会,倒婚橹婷婷的走至小白身前,坐在他旁。
小白肯定眼前人美若绔梦天仙,可惜,这夜心太乱,乱了方寸,他没有可对付美女的任何法子,心情坏得顶透。
唉,惟有向梦中仙子敬上一杯。
换回来的是如花笑靥,银铃般的笑声,深深烙印心坎,艳娇倒也喝光一杯,同时转过身来踏步向前,举杯又敬三大胡子。
总不可能不恭敬多饮一杯吧,三人三杯,喝得十分快乐,绮梦艳娇嫣然一笑。
两杯喝光,雪白粉嫩的小手搭在木梯扶栏,盈步落下,绮梦不留痕。半途,掉下了一句令人如堕五里雾中的话:“七年前家破人亡,十兄弟为耶律公子灭亡“舞夷族”立了大功啊。”
十兄弟、耶律公子、舞夷族,三大胡子脑海登时凝结僵住,脑际给一个人字全霸占了所有空间——毒。
绮梦成了噩梦。
“舞夷族”已灭亡的一个小族,是七年前兄弟们为“武国”打的一场胜仗所灭。仇,又是血海仇,逃也逃不掉。
“舞夷族”,立族两大支柱,舞与毒,先前的少女没有献舞,那,一定已下毒,更且必然是剧烈无比,没有解药可救,中毒便死的奇毒。怎么就差那最后半步,便可离城保住命儿……。三大胡子你眼望我眼,再多望一会,已看见兄弟们的脸开始溶化,肌肉都滴了下来,跟着全身腐烂溶化成血水一堆。就是血水的腥臭味,把已半醉的小白赶离“醉翁楼”。
怎么一夜间人死了又死?
小白啊,你又何时被杀死?
十两半抱带拖的扶着主人小白回家去。
月,正当空。
006
第 六 章 六才掌天下
重创的小黑与伍穷,很积极令身体复元。方法是全身伤口疼得死去活来也坚持在“赤虫村”的茅舍“活动”,活动便是活着的动,尽力、努力的动,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