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阵,马玉飞进来复旨,“启奏皇上,二十七名内监,十三名宫女,系数斩首,请皇上下诏善后!”
“即刻带人清扫刑场,埋尸处理后事!”
“遵旨!”马玉飞起身而去。
刚才还嬉笑欢呼,热闹如市的雍和殿,顷刻间,四十人被砍头。此刻殿上只剩皇上、太子与莫达三个人了,静的出奇。
“莫达,朕信任你,让你来辅佐太子,教其学习文章,训导治国之策,你竟敢欺上瞒下,于国丧期间,让太子恣意玩乐荒废朝事,朕没有杀你,是希望你将来有机会为人师表时,千万不要教学生干那些与书本无关之事,先把莫达关进天牢,再以罪责!”江枫有些痛心的说。
江枫缓缓坐在李偲刚才趴着斗蟋蟀的一张长椅上,目注李偲:“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再住在东宫吗?明天搬出去吧!朕不想再罚你,对于已无可救药的绝症患者,任何偏方良药都无济于事!”
“父皇,儿臣知罪,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这次是因为二哥出征,儿臣心里不痛快,才一时兴起,玩了几天,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枫万般怅然,轻轻地站起来,面对着窗外的晚风,沉吟半响|“朕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可以继续以大唐太子的身份住在东宫。但是,朕要对你加以处罚,你服吗?”
“儿臣愿领责罚!”李偲慌忙叩头。
“把太子带出去,脱下上衣,重责八十廷杖,务必令东宫所有人来观刑。”皇上厉声下诏。
马玉飞大吃一惊,太子身份何等尊贵,皇上居然要让太子脱去上衣受廷杖之刑,这是对太子颜面的大不顾啊,还要让东宫所有人来观刑,将来堂堂的太子如何见人?
但是圣旨一下,谁敢不遵?几个侍卫半扶半拽着李偲而去。李偲很慷慨的自己脱下锦袍,趴在地上还颇有点男子汉气概,八十棍,结结实实,李偲上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李偲,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然让朕知晓你再做半分荒唐无度的事情,就不只是搬出东宫这么简单了。朕要将你废黜,流放远恶之地!”
“是,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李偲一边擦汗,一边艰难的叩头。
皇上无需在警告奴才们,因为一次就有四十人被砍头,够震慑力了。
崔妃听到东宫发生的事,吃惊之下,又恨儿子不检点,行为荒诞,屡教不改,也恨皇上不留情面,当众痛打儿子,今后叫他在下人面前如何有威望?
崔妃向皇上请旨去探望儿子的伤势,皇上允准了:“你可以在东宫多留几天,一则好好照顾他,二则教育他,莫再行为不检。”
崔妃急匆匆的坐辇去了东宫,看到儿子浑身伤得没有一块好皮肉,心疼的泪流满面:“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当娘的才真心疼儿子,皇上好狠啊!”
“娘,别愿父皇,是孩儿太过分,不论谁看到儿子当时的行为都会生气!”李偲心里明白得很,为什么就管得住自己,要犯糊涂?
崔妃在东宫住了四十多天,每天帮儿子换药,翻身,怕奴才们侍候不好,耽误儿子的恢复进度,她精心照料,形影不离,连王妃徐靖都不让她靠近,她觉得媳妇毕竟是个外人,只有当娘的才会在意儿子,那棍伤几乎碎了骨,若不好生将养,很可能会成为废人。
崔氏觉得自己对皇上的情意也不是真正的刻骨铭心,所以怨恨伤心要比思念爱慕来得多,若果是真正情意深刻而坚定,是不会轻易被仇恨怨念所遮盖的,她更明白,宫中从不需要这样的情意的,这样的情意即便有,也经不起风吹雨打,种种阴谋诡计,总是消散不去的。若果劳心费力去维系这样的情意,如何能长久?反而让自己一次次的失望,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崔氏悄然转变了对皇上的倾心爱慕,她觉得目前最主要的是要设法保住儿子李偲的太子之位。唯有儿子将来当了皇帝,自己才有永久的富贵,做皇太后才不用看他人的脸色过日子。她很少这样冷静下来思考过事情,多年的禁宫生活,尔虞我诈的阴谋权术,伴君如伴虎的胆怯担忧。她真的成熟了,再也不把心里的怨恨宣之于口,伴在皇上身边,唯其媚术讨皇上欢欣,种种委屈与不满埋在内心,帝王的女人其实与玩物没什么区别。今天得宠,高高在上,明天就可能一无所有,被废后打入冷宫,难见天日,甚至被杀。
崔妃想,一旦李适凯旋归来,以李适在群臣心中的地位,加之偲儿一次次惹皇上生气,改立太子是很可能的。不,我不能让儿子即将拥有的天下再落入其它皇子之手,为了富贵长久,必须要想个办法。
这天深夜,晚风刮在脸上,偶尔有一丝舒爽,然而更多的感觉是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毛骨悚然,从心里萌生出凄然凉沁的异样情愫。
东宫前书房里,没有一个近身之人,只有崔妃与李偲母子,东宫副统领崔勤,他是崔氏叔伯兄弟,工部尚书陈晓东,是崔氏的姐夫,现任九门提督。
书房里的灯光微弱暗淡,时明时灭,向来做见不得人的事者,都不喜(…提供下载)欢光线太强,这是人的特殊心理,好像在亮如白昼的地方密谋反叛会被人听到。
崔妃的一双明眸幽怨的望了望儿子:“偲儿,你为什么就不肯认真表现?而要一次次惹皇上生气?你就不怕皇上动了换太子的心思?”
“不会,父皇已经说过要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开始,天天上朝,努力学习文武艺,听从父皇安排,这太子的地位就安稳了。”李偲当然了解自己的父皇,绝不是反复无常的人,既然同意我继续当太子,就不会另立他人。
崔勤急忙驳斥:“殿下千万不要太相信父子之情,自古有云,伴君如伴虎,帝王的性格善变而多疑,恭王的母亲为生两位皇子牺牲生命,皇上完全可以降特旨,赦免恭王,可他没有,舍弃了亲生儿子的性命,殿下要知道,你在皇上心目中向来就比不上楚王、雍王。雍王立功回来,皇上绝对有可能改立他为太子。”
李偲心理进行着无数的思想斗争,五岁那年,因为冲动无知谋杀沈后,险些被父皇杖杀,从那时起,父皇对我几乎就没有好印象。之所以册立我为太子,可能是怕我与其他兄弟争斗,他完全可以随时废掉我。
“偲儿,只要你愿意,娘有办法让你在雍、楚二王回京之前,帮你登上皇位。”崔妃悄声说。
“娘有什么办法?”李偲急忙问,能快一点当上皇帝,当然比这么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当太子痛快多了。
“引皇上来东宫,秘密出动兵力兵谏,逼皇上禅位于太子!”陈晓东说,显然,这件事除了李偲,他们几个早就商量好了。
“父皇不但不会禅位,还将以逼宫反叛之罪处置我,后果不堪设想啊!”李偲略略吃惊,摇摇头。
“那么,我们就让皇上驾崩!太子就成了当然的大唐天子了”崔勤一双贼目闪动着狠辣的寒光。
“住口!”李偲怒叱:“你们让本王弑杀君父,大逆不道,留下千古骂名吗?”
“太子殿下,如果雍王立功回朝,百官定将上书要求改立储君!殿下希望落到被废、被杀的地步吗?”陈晓东接着开导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殿下熟知本朝历史,可知太宗皇帝也曾杀兄逼父,才创建‘贞观之治’,玄宗皇帝也因排行为三,为固地位,杀了婶娘韦皇后,妹妹安乐公主,又逼死姑母太平公主,逼睿宗皇帝传位于他,太子殿下,为了成就大业,不能优柔寡断!”
李偲仍然怒目回绝:“无论如何,本王绝对不会弑杀生身父亲,做不忠不孝的贰子逆臣!”
书房里冷不丁地飘进一缕晚风,李偲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秋凉已深,隆冬将近啊,他的心里时刻矛盾着,不忍心靠杀兄逼父得天下,又担心父皇对自己失望,有一天下诏废黜自己,甚至性命不保。
崔妃与陈晓东、崔勤二人忽然间感到害怕,他们深知这样冒险的后果,会有多少人受到连累而人头落地。但是又不肯就此罢手,只有太子登基,他们才会拥有尊荣与富贵,拥有高官厚禄,名利权势。
崔妃为自己壮了壮胆:“偲儿,我们只说,皇上不肯禅位的话,不过,娘想皇上应该会答应,你是钦定的皇太子,早晚会继承大统,不过早些而已。如果皇上实在不肯,我们也可以不伤害他,只要控制皇上,伪造禅位诏书,等你坐上皇位,皇上成了太上皇,他也会像玄宗皇帝那样顺水推舟,承认你!”
李偲陷入了良久而深沉的默然,人心的贪欲使他有所动摇了,他很明白大哥李轩、二哥李适,谁都比他得人心,有才能,这样下去,自己贪玩荒淫,父皇早晚会换太子,就算我一直坐在储君大位上,父皇还这么年轻力壮,身体康泰,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当上皇帝,夜长梦就多,不定哪天,就会东宫易主,我成了庶民百姓,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你们必须答应我,不许伤害我父皇一丝一毫。否则,我登上皇位之后,一定不会甘休,绝不放过伤害父皇之人,明白吗?”李偲经过短暂思索,同意冒一次险。
“当今天下,除了皇上,自然是太子殿下为尊,与皇上如何谈判,结果还不都是由殿下你做主?”崔勤耐心的劝说。
李偲很快就入了魔,君临天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同意了这几个奸佞的挑拨,打起了逼宫犯驾的恶意,殊不知一步踏错,无可挽回,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连现有的富贵荣华都无福消受了,“我们要怎么样,才可以把父皇请来呢?”李偲自己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崔氏略一思索:“徐氏为你生了第二个儿子,过几天就是小皇子满月之日,请皇上驾临东宫喝满月酒。”、
“很好,这个理由既充足,更是天衣无缝!”陈晓东大为欣喜。
“可是,东宫的军务与日常事务皆由马玉飞与叶利统管,马玉飞掌握着东宫的侍卫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