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四季像是看穿了她的心,说:“兰心,你不用马上给我答复,这事儿不急,我就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你回去再考虑考虑,心理压力不用太大,咱们能谈最好,不能谈也没关系,就当是多交一个朋友了。”
吃完饭,程四季开车送丁兰心回家,在车上,他问她:“你不住沁雅华庭了?”
“嗯。”丁兰心承认,“我现在住在娘家。”
“哦,其实,我家离沁雅华庭很近,梧桐公寓,听过没?我在里头买了两套房,大的那套一百四十方,在出租,小的那套九十方,我和我儿子、妈妈一起住。还有,在西城区赋城县不到一点的地方,我还有一套排屋。”
他把自己的房产情况告诉她,最后说:“我还是挺相信门当户对的,所以一直没想过找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毕竟我有程铿,我的东西绝大部分都要留给他。我相信,对于甜甜,你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晚,丁兰心又失眠了。
公司里的事已经让她很头疼,再加上程四季的事,她觉得头都要炸了。
睡不着,干脆起来开电脑,打开一家一家配套的医药网站查实时销量。
离月底还有两天,祁峥负责的医院已经停药好几天了,她拿起手机,给他发微信:【睡了吗?】
很快,他回:【没有。】
【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找陆林君。】
【好】
【早上七点半红会医院门口碰头吧】
【好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丁兰心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祁峥一共只说了七个字,显而易见他的冷淡。丁兰心心里有点堵,又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他们已经分手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一早,丁兰心开车去到红会医院,祁峥已经到了,正在医院门口靠着墙壁刷朋友圈。
天气暖了一点,他不再穿厚实的棉衣,身上是一件咖啡色的短款夹克,里面是白色t恤衫,底下是牛仔裤配运动鞋,头发蓬松松的,看着就是个年轻高大的帅小伙儿,只是表情板得像个扑克牌。
付燕的感叹最能体现医药行业每个季度末的惨状:【早上7点就来到医院,科室门口尽是同行,一个个表情严峻目露凶光,空气里弥漫着压货的硝烟味,只等医生上班,拼啦!】
祁峥点了一个赞,一刷新,发现丁兰心也点了一个赞。
他抬起头,就看到她在向他走来。
“到了很久了吗?”
丁兰心问他,祁峥答:“半个小时。”
“干吗来这么早?”
“睡不着。”
丁兰心不说话了,和祁峥一起往妇科所在的楼层走。
七点半不到,候诊室里已经有一些病人挂好号在排队了,医生们都还没来,丁兰心和祁峥站在走廊上等待。
丁兰心问祁峥:“你知不知道陆医生她们后来为什么都不开乐妍消了?”
“知道。”
“为什么呀?”
“因为贵。”
丁兰心无语:“因为贵?”
祁峥点头:“嗯,国产妇科消炎药片价格比我们低三分之一,这个药疗程又长,不是吃两三天就有效果的,如果长期吃,我们的药就贵了。”
丁兰心瞪大眼睛看他:“可是,祁峥,你做了好几次演讲了,也都背熟了我们的药品机制,你难道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给陆医生听吗?国产药是便宜,但是疗效是不一样的,我们有专利,产品原产地在加拿大,销售遍布全球,一分价格一分货,同样是吃一个月的药,我就不相信,那些女患者会不管疗效,只图药价便宜来选择!”
祁峥站在丁兰心面前,面对她的质问,低低地说:“其实,你说的我都懂,只是,做了这一行以后,就觉得好多医生都好黑,明明可以开便宜的、少量的药,他非要开很贵的、多到吃不完的药。怪不得钟哥的医药费那么厉害,原来,都是医生给闹的。现在,像陆医生这样的医生已经很少了,红会的妇科不像有些科室那样,不管你生什么病,都给你开一样的药。陆医生不是这样的,她很严格,要底下的医生也必须要对症下药,她和我说她开药前会询问对方的经济情况,一般来说,她都会开舒月朗。”
“祁峥!”丁兰心觉得头疼,“第一,医生开药过量这种问题其实是我们国家的体制决定的,公办医院医生工资不高,国家拨款越来越少,逼得医院必须要以药养医,这个我们是没办法的!何况,那种昧良心的医生其实不多,绝大部分医生都是不错的,他们是我们的客户,你要把他们当朋友看,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是把医生当敌人了吗?”
她顿一下,又说,“第二,舒月朗在z省落标已经成定局,最多卖到五月底,我们说这个事说了多少遍了!接下去开发妇保就是要用乐妍消去替换舒月朗,这些事,你都要和陆医生说的呀!你和她说了吗?”
“我说了!”祁峥忍不住低吼起来,“是!我最近跑医院是很少,但是该说的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没有办法!丹姐一个人在九院照顾钟哥忙不过来,你要我怎么办?不去帮一把吗?丁兰心,我没你那么好命!没人管孩子可以交给保姆阿姨管,不想做饭可以去外面吃,我也想好好工作,但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祁嵘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发烧三天了,我要不要去管他?我知道我把工作搞砸了,让你在邵锦文面前很没面子,这几天我自己也一直在想,干脆我辞职算了。”
丁兰心愣住了,走廊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陆林君走了出来,板着脸孔看看他们两个,生气地说:“大清早跑到我办公室门口来吵架,你们像话吗?!”
第五十三章
陆林君让祁峥等在走廊上,只放丁兰心一人进了诊室。
丁兰心略微有些不安:“陆医生,对不起,打扰到您了。”
他们的对话已经被陆林君听了个大概,对于行业内的事,陆林君也没什么好评判的,看了丁兰心一眼,说:“坐。”
丁兰心在桌边坐下来,陆林君冷冷地说:“你们是医药公司的人,说话做事代表的都是你们的公司和产品,在走廊上当着那么多患者、护士的面吵架,你觉得合适吗?”
“是我们不好,以后不会了。”丁兰心解释道,“陆医生,今天我和祁峥来找您,是因为明天就是三十一号了,可是祁峥……”
“工作上的事先不要讲。”陆林君打断了她,“说起来,你和祁峥是怎么回事?上一次他来找我,我问他最近和你怎么样,他说你们分手了,是真的吗?”
丁兰心有些尴尬,点头:“嗯。”
“为什么?”
又来了。
面对这样的问题,丁兰心实在是有些烦躁,回答说:“我和他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是因为你比他大?”陆林君不依不饶的,“其实大四岁没什么的,我这里的女病人有好些个都比自己的另一半大,大多数夫妻感情都不错,所以,如果是因为年龄问题,你真的不需要介意。”
陆林君依旧神情冷淡,但对丁兰心说出这番话时已可算是和颜悦色。丁兰心摇头:“陆医生,不是因为年龄的问题,当然,年龄也是原因之一,但我和祁峥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我和他生活背景相差太大,碰到一些事时,我和他考虑问题的方向不一样,我几乎看不到我和他的未来,感觉希望实在太渺茫。”
她不会把具体的事说给陆林君听,陆林君却已经猜到了:“是不是因为祁峥经济情况不好,所以你家里人不同意?”
丁兰心咬咬唇,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还很年轻?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我当然想过。”丁兰心耸耸肩,“可是……陆医生,唉……有些事真的不方便和您说,总之请您相信我,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我们都没有把感情当儿戏,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实在是有点累。”
她说得很诚恳,陆林君沉默了片刻,问:“那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心里还喜欢祁峥吗?”
听到“喜欢”这两个字,丁兰心都有些哭笑不得了,在这个年代,大概只有甜甜和祁嵘这样的孩子,才能没心没肺地说出“我喜欢你,我不喜欢他”之类的话。
丁兰心说:“陆医生,两个人要在一起,光有‘喜欢’是没有用的。您可以说我太自私太现实,但我不是小姑娘了,我离过婚,还有个女儿,爱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只想要和我女儿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即使再要找男朋友,我也会综合考虑所有的因素,不会再那么任性了。”
陆林君说:“但是我觉得,在婚姻生活里,感情和责任才是最基础的东西,附加的物质条件最多可说是锦上添花,如果没有感情和责任,两夫妻也就只能有福同享,却不能有难同当。可是,谁的生活会永远得一帆风顺呢?就算你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你要是不喜欢他,碰到大事情的时候,你们就没办法共同承担,离婚就是必然。”
丁兰心有些不明白陆林君想表达的意思,陆林君沉吟了一会儿,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似的,说,“丁小姐,我给你说说我和我先生的事吧。”
“我和我先生是大学校友,他是农村出来的,家里一穷二白,我是城里的,我父母一开始根本看不上他,但是我们的感情始终很好,我那时候就对我父母说,我非他不嫁。后来我们就结婚了,还有了个儿子,我做医生,他做老师,儿子乖巧懂事,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过了四十岁后,我们经常聊天憧憬以后的退休生活,可以两个人一起出去旅游,也可以在家帮儿子带带孙辈。我们想得很美好,却没想到,我们唯一的儿子会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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