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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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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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了一下:他看到茶几上摆着他送她的那个水晶相框,相框里镶着一个男人的照片。他知道
那老气横秋的男人是谁。刚刚明朗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暗淡起来。

他站起来告别,庆春看着他穿着父亲那肥大的汗衫和长至膝盖的裤衩,发笑说:“你就
穿这个回去吧,别嫌难看,脏衣服留下来我帮你洗一洗。”

肖童告辞了出来。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在庆春家的楼下站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庆春房
间的灯熄了才走,并且用心记下周围的特征标记,以防下次自己来时找不到这里。

第二天上课,几乎人人都问他脸上怎么回事。他说和人打架打的。再细问他便语焉不详
顾左右而言它了。卢林东消息灵通也专门跑来探问伤势,见了他这青肿模样更是一脑门的焦
灼。“这都几号了,离七一演讲比赛没多少天了,你这样子怎么上台?”

肖童说:“赶快换人吧。”

卢林东说:“别废话,你赶紧好好养!”

确实,他身上的疼痛昨天还不觉得什么,今天才开始发作出来,疼得他一有空就想往床
上躺,一躺就不想起来。中午,欧庆春又呼了他的BP机,他只有在这时才会忘掉周身的疼
痛,从床上跃起,三步并两步跑下楼去打电话。庆春在电话里问他是否已经去了医院,医生
怎么说,有无大碍。他说我还没去,本来同学老师就已经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了,我不想再
为这事缺课。庆春说,无论如何你还是得去,万一有事耽误治疗,年纪轻轻的别再落下点残
疾。他笑笑说:我会去的不过残疾还不致于,残疾了我顶多独身谁也不娶了,残疾了我也就
不做那个梦了。

庆春在电话里停了一会,才说:“别总在梦里。梦总归是梦,总归要醒的,身体没病才
最现实。”

肖童问:“你是真心疼我,还是怕我残疾了耽误了你们的工作?”

庆春口气显然有些不快了:“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话说到了,去不去医院在你自己。”

肖童还没来得及说抱歉的话,那边就把电话挂了。他怏怏地拿着话筒发愣,直到有人喊
他:

“肖童,有人找你。”

一个路过的同学指指楼门外,他顺指出了楼。在楼前红红绿绿的黑板报下,一身精干打
扮的欧阳兰兰正目光如灼地看着他。他心头蹿起一股怒火,扭身就往回走。欧阳兰兰迫过来,
拦住他的去路。他冲她喊了一声:“你还想干什么!”欧阳兰兰一把抱住了他,失声痛哭。

这一弄反而把肖童弄得手足无措,周围过往的同学无不侧目而视。肖童想他在学校真是
快成一个绯闻人物了。他推开欧阳兰兰,冷淡地说:“你还哭什么?”

欧阳兰兰仰头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她想用手摸摸但肖童躲开了。她停止抽泣,说:“肖
童你应该听我解释。”

肖童看看左右,过来过去的人络绎不绝。他狠狠地说:“好,我听你解释。”便领头向楼
外走去。他想把她领到湖边,走到一半又转念。那湖边是他和庆春第一次畅谈的地方,已成
为他心中的一道风景,有纪念的意义。于是他改道把欧阳兰兰领到了学校的图书馆,那图书
馆的门前有几十级宽阔无比的台阶,中午这里只开侧门,所以台阶上肃然无人。

没等她开口,肖童第一句便说:“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白打的,你让那几个小子等着
点!”

欧阳兰兰说:“不是我让他们去的,是我爸爸,是他让他们去的。他们去找你我完全不
知道。”

肖童恶狠狠地看着她:“你不和你爸爸胡说八道,你爸爸怎么能让他们找我!”

欧阳兰兰眼圈又红了,她红着眼叫喊:“他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可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爱你!”

这句“我爱你”,让肖童躲闪不及,他最怕欧阳兰兰说出这句后来。面对这句话他显得
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反应。只是不假思索地冲她叫喊:

“你爱我,所以我就得接受你爸爸的教训!是不是!”

欧阳兰兰稍稍平静了一下,说:“因为他不让我和你来往,他说我应该找一个稳重的,
条件更好的,年龄大一些的人。他想让那人带着我到国外去。我爸有钱他可以让我在国外生
活得很好,但是必须有个牢靠的人带着我去。可我只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忘不
了你。”

肖童看看天,天蓝蓝的,蓝得那么透彻那么饱和,而几朵白云又蓬松得恰到好处。他想,
他也是这样,从见到庆春的第一天就忘不了她了。

欧阳兰兰说:“我告诉我爸我一定要跟你。我爸这几天不停地劝我,我怎么解释都不管
用。我一急,索性就告诉他我和你已有了……”

欧阳兰兰停下来,肖童脑门上几乎冒出火来,瞪着眼问:“有了什么?你和我有了什么?”

欧阳兰兰理直气壮地说:“有了那种关系,我告诉他我们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我不想再
跟第二个人!”

肖童气急败坏得几乎无法言语:“你你你,你凭什么把这桶脏水扣在我的头上,你有什
么权利!”

欧阳兰兰像吵架一样大声地辩解:“我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我这么说又没有恶意!”

肖童手足无措地骂:“你混蛋!你必须,你必须去和你爸爸说清楚,我和你什么都没有,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永远没有!”

欧阳兰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红着眼睛,憎恨地看他。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都累了,有点精疲力尽。沉默了很长时间,肖童的怒气渐渐平息了,
他闷声说:“我要上课了。”便往台阶下走。欧阳兰兰在身后叫他。

“肖童,下了课我来接你。”

肖童回头,说:“我不学车了。”

“不是学车,是我爸爸要见见你!”

“还要揍我吗?”

“不,他同意我们交往了,所以他要见你。”

肖童一挥手刚想拒绝,但他张开嘴又闭上了,手也只是空挥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意识到
庆春给他的那个任务似乎已可以开始,意识到他接近欧阳天的机会,已经明确无误地摆在了
面前!
晚上天刚擦黑,肖童终于又坐上了欧阳兰兰的汽车,离开了学校。他以前想不到,在和
城里几乎同样拥挤的北京的近郊,在离他们学校只有几公里远的地方,竟然藏着这样一座华
丽而又幽静的庄园。

汽车不过只疾行了七八分钟便离开公路,穿过一片果林,又绕过一片樱桃园,一条笔直
的林荫路把他们带到那世外桃源般的院落。院子里有青翠的草坪和苍绿的老树,簇拥掩映着
一幢欧式的别墅。别墅灰白色的墙壁上,爬着这个夏天新生的藤蔓。百叶窗里泄出的灯光下,有三两
飞虫起舞,舞出了几分怀旧和有闲的情调。

这就是欧阳兰兰的家。

欧阳兰兰把车停在别墅的门前,立刻有一个农村小伙儿模样的佣人跑下台阶,学着酒店
门僮的动作,毕恭毕敬地为她拉开车门。另有一位穿着笔挺西服的臃肿的男人站在门口,笑
嗬嗬地招呼道:“兰兰回来啦。”

欧阳兰兰并不理睬那中年男子平庸的微笑,拉着肖童的手走上台阶,目不旁顾地进了客
厅。她把外衣脱下扔在沙发上,才可有可无地把那中年人介绍给肖童:

“这是老黄,我爸的助理。”

欧阳兰兰并未向老黄介绍肖童,便在沙发上坐下。一个女佣端来两杯茶水,摆在茶几上。
肖童向老黄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我叫肖童。”

“啊,我是黄万平,幸会。”

老黄谦恭地和他握手通了姓名。然后对欧阳兰兰说:“你爸爸在楼上,我去告诉他你们
来了。”

老黄上楼去了。一只大黄猫敏捷地跳上沙发,弓着背在欧阳兰兰身边蹭来蹭去,极尽亲
热之能事。欧阳兰兰抱起它对嘴亲了一下,又向肖童介绍说:“这是小黄,不过现在也该叫
老黄了,它刚刚做了妈妈。这可是最纯最地道的波斯猫。”

小黄和主人亲热完了,像完成迎接仪式一样跳下沙发,步态雍容地走了。欧阳兰兰喝着
茶,让肖童坐下。肖童没有坐,站在屋子当中举目四顾。这是一间很不小的客厅,家具和灯
具显然都不是国货。装饰和摆设不无俗气地堆金砌玉,夸张地展览着一种并不协调的奢糜。
欧阳兰兰问:

“喜欢这儿吗?”

肖童应景地答应:“还行吧。”

“以后这房子也是你的。这儿叫‘樱桃别墅’。”

肖童没有对这种千金一掷的慷慨做出任何反应,反而冷淡地问:“你们家是暴发户吧?”

欧阳兰兰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丝毫不觉尴尬地答道:“就算是吧。”

肖童站在窗前向外看。天已经黑了,外面什么也看不见。窗户都是紧闭着的,玻璃上星
星点点趴着不少野外的飞虫。这是个闷热的夜晚,但屋里的空调却冷得逼人。

他问:“你们干吗要住到这么个荒郊野地里来,住在这儿不寂寞吗?不害怕吗?”

欧阳兰兰说:“我们在城里有公寓。带你到这儿来一是离你们学校近,又不堵车,二是
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儿。在城里住惯了的人都会喜欢这儿。说不定你还能爱屋及乌。”

肖童看一眼欧阳兰兰:“你就是乌?”

欧阳兰兰笑而不答。

老黄从楼上下来了,传旨说老板请肖先生上去。欧阳兰兰从沙发上跳起来,对肖童说:

“走。”

老黄说:“你爸爸叫肖先生自己上去,他想单独和他谈谈。”

欧阳兰兰把探询的目光递给肖童。肖童镇定了一下,竭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独自向
楼上走去。楼梯是木制的,模仿了欧洲古堡里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防御型楼梯的狭窄。
肖童竭力把脚步放慢,显得若无其事地拾级而上。除了他的脚步声,楼上静得如同一座空宅。

正对着楼梯有扇房门。和楼梯的狭窄恰成对照,那门又宽大得不成比例。门半开半掩,
肖童敲了敲,无人应声,他便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这是一间光线黑暗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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