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呢?”
“东闻西转就是不叫。这狗还是从德国进口的呢,能识别几十种毒品。破了好几个案子
了,总不会到咱们手上就闹情绪吃大锅饭了吧。”
李春强喘口粗气:“算了。你们撤吧。”
杜长发离开屋子。庆春隔窗听见他们装模作样地和旅店的人交待了几句,牵着狗呼隆呼
隆地走了。李春强说道:
“咱们也走吧,赶得及回去吃晚饭。”
门口的服务员见他们也要走,极力挽留。李春强笑着说:“刚才那帮穿‘官衣’的可把
我吓着了,我们还是趁早走了的好。”
门外已经不见杜长发他们的人影,庆春跟着李春强又翻过十八盘,乘最后一班船无功而
返。船上的座位很空。他们坐在后排,谁也无心欣赏侧岸峭壁上的落日金辉。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了一个问题:对欧阳天和大业公司的怀疑会不会是犯了一个方向性的
错误?这话由李春强脱口,但他们两人又同时否定了它。伴着隆隆的船机声和哗哗的水浪声,
他们又默默地做着其他猜测。李春强说:“会不会是肖童凭空编造故事哄你去和他约会,骗
取好感也骗取重视?过去就发现有的特情有过这种表现。”庆春没有作声。她的不作声已经
表明她否认这个可能。李春强马上也意识到他的假设不能自圆其说。
“如果那样岂不适得其反?”
其实庆春心里最怕的,是另一种可能:“会不会他们已经怀疑了他,利用这两个情况来
试探他?或者,利用他传出这两个他们设计好的现场来麻痹我们,证明他们其实奉公守法做
的全是正经生意什么问题也没有?”
庆春的这个假设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他们的侦察意图及内线手段已
暴露殆尽,今后获取证据破获全案将极为艰难,而且还意味着肖童的生命面临危险。当然这
危险不是现在。如果欧阳天真的清楚肖童的面目,至少现在还不敢对他下手。
从龙庆峡回到市区时天色隐约有些擦黑,只有在拥挤的三环路上还能看到西边遥远的残
红。他们直接把车子开到处长家,处长还在等他们的消息。
对十八盘旅店搜查的结果处长已经从延庆县局那边知道了消息。对李春强和欧庆春所做
的形势判断和各种猜测,他似乎都不以为然,而他自己又没有提出任何新的假设。他说,你
们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不足以服人,更不足以确定。看来我们得看一段时间再说了。
看看各方面的人,包括肖童,下一步都是如何表现。
从处长家出来,早过了晚饭的时间。李春强再次邀请庆春到他家或者一起在街上吃饭。
庆春感冒刚好,体质正虚,心情郁郁,便说改日吧队长,我现在没有一点胃口,只想早点休
息。
李春强说那好我送你回家。
路上,庆春闷闷不语。李春强一边开车一边宽慰:“这不是咱们的问题。‘特情’的素质
有高有低,能量有大有小,有时候情报质量差,是常见的事情,你用不着有挫折感。我看也
不致于影响你的提职问题。你安心回家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上班,高高兴兴带个好
心情。”
李春强的话语充满了体贴和关切,他近来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变得越来越频繁。可也
许是他们太熟了,距离太近。是同学,是同事,是朋友,也是上下级,庆春对一切都有点司
空见惯。他们之间无论是激烈争吵还是脉脉温情,庆春心里的感觉都有点迟钝。
她在她家的路口下了车。她下车时对李春强说了句谢谢你队长。李春强说以后下了班别
叫我队长。她便又说谢谢你春强,这两天你也累了也早点休息。她也搞不清她这样说是出于
常规以外的关心嘱咐,还是一种正常的礼貌和客气。
她下了车往街口走。她知道李春强的车直等她拐了弯看不见了才开走。她想这样下去不
行,和李春强的关系应当保持怎样一个距离必须有个确定。要么拒绝,要么接受。若即若离
久了只会导致是非和伤害。
想到这里她似乎必然地,想到了肖童。她几乎不能否认肖童给她的感觉,要比李春强更
加强烈。也许同样是因为距离。因为她和肖童的距离太远了,才会使相处的感觉和结果变得
难以预测。不能预测的东西常常使人产生期待和想象,而期待和想象便是一种迷惑。他们的
年龄,职业,经历,个性,都是那么迥然不同。正是这种距离使她一夜间成了他的偶像,而
肖童少年式的追求也带给她巨大的新鲜感和难以躲避的刺激。在这刺激面前她承认有快感,
而且她没有拒绝和厌恶这种带有叛逆意味的快感。
但快感之后她又有点害怕,她害怕自己的心智发生迷乱。和肖童也同样不该再这样顺流
而下了,因为她知道这种快感一旦离开了内心活动的范围而要去寻求什么外在的结果那几乎
是匪夷所思。
她只希望这案子能够顺顺利利地破了。大家皆大欢喜,各得其所。以后她又会像往常一
样接了别的案子,像往常一样为那新的案子终日心焦神虑。肖童则埋头书本或者移情别恋,
他那少年的激情又有了新的寄托。多年以后,事过境迁,当肖童也长大的时候,他们也许会
共同想起这个夏天的浪漫,他们似水年华的记忆中,会共同珍藏这短短的一页。
如此而已。
庆春走到自己家的楼门口,她首先看到楼下停了一辆丰田佳美。那车子的前灯稍纵即逝
地亮了一下,俏皮地晃得她眼前发黑。车门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横在路边。
庆春站下了,心里不知是兴奋还是不安。她向那影子问道:
“你是等我吗?”
黑暗中的人影向楼上看了一眼,说:“方便上去坐一会儿吗?”
庆春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来吧。”
他跟在她身后上了楼。楼道里没有灯,黑得只能凭感觉走。庆春听见肖童在身后跌跌撞
撞地磕碰着楼梯拐弯处堆放的杂物,她并没有停下来等他,对他不加提醒地径自大步走上四
楼。她用钥匙打开门,拉开门厅的电灯,肖童才借着光找了上来。
“你没事吧?”庆春问。
“没事。”肖童进了屋。
父亲正坐在庆春这边的客厅里看电视呢。看见肖童来了,特别高兴,站起来寒暄得极为
亲热。庆春给肖童倒了杯水,自己也倒了一杯,靠着柜子站着,一边喝一边看电视。
肖童和父亲东拉西扯,聊得很热乎。父亲问他放假了没有,考试考得怎么样,现在的大
学都是怎么教怎么考还有没有师道尊严。肖童问他身体怎么样,还爱不爱喝粥爱喝稀的还是
爱喝稠的。他和父亲说话,时不时拿眼睛去瞟一下庆春。庆春视而不见冲着电视慢慢喝水。
父亲留意到他们的表情,醒悟地站起:“你们有事吧?那你们谈你们谈。我到那边屋里
去看。”他收拾起茶几上的茶杯,报纸,眼镜盒之类。肖童客气一句:“没事,您坐这儿看吧。”
父亲还是让出了地方:“我那屋也有电视,就是小点儿。”他说。
父亲走了。庆春坐下来,她坐在父亲刚才坐着的地方继续看电视。她知道肖童会先开口
说话的。
果然,肖童开口了,他小心地问:“你们今天……去了吗?”
“去哪儿?”庆春明知故问。
“去十八盘旅店了吗?”
“去了。”
“怎么样?”
“和上次一样,什么也没有。”
庆春的口气平平淡淡,她说话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电视。她很想看一看肖童的表情,但
她没让自己转过脸来。
肖童哑了,显然这个坏消息令他备感沮丧。屋里只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庆春的目光其实
只是机械地停在那画面上,上面演的什么说的什么她一概没有留心。
肖童的声音再一次怯生生地进入她的耳朵:“你们,都挺生气的,是吗?”
“生什么气?”
“我两次都让你们……劳而无功。”
庆春不动声色,“这对我们是常事。”
肖童说:“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丢脸。”
庆春这才转过头来,她把一种故意做出来的夸张的迷惑放在脸上,说:“你的情报没搞
准,我丢什么脸?”
肖童感到尴尬,但依然牵强解释:“终归我是你负责联络的人。”
是的,他是她负责联络的人。庆春心里的窝囊和失败感似乎如此简单的都缘于此。她终
于没好气地说:“你觉得丢脸那是你的事,我可不觉得有什么丢脸。我会和我的领导说,这
小子提供的情况总是没谱,我也没办法。领导还能把我怎么样?能给我一个耳光还是扣我的
工资?”
肖童应该听出来她是在羞辱他,脸上红红的像憋足了气。他说:“那我引咎辞职吧,我
不干了。”
庆春笑了,她是被他的这句话,被他的表情逗笑的。肖童无计可施时便显露出儿童一样
的天真。庆春笑道:
“你辞什么职,你有什么职可辞?就因为这两次情况没弄准?你把我们折腾得半死我们
说什么啦,几乎一句也没有指责你,没让你承担任何责任。你辞什么职!”
肖童低头不笑,说:“这个差事不好干。”
庆春激将了一下:“你害怕了吧?你怕他们还像上次那样打你个鼻青脸肿或者更狠,所
以你想退缩了,是不是?”
肖童并未如她预期的那样激动和辩白,他仍然低着头,沉闷地说:“这差事再干下去,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干了。我能接触欧阳天全是因为欧阳兰兰,可欧阳兰兰是个进攻性很强的
女孩儿,我总是原地不动她会怀疑的。我现在每天去和她纠缠心里很烦,每天和她演这种戏
我都快受不了啦!我真的不想干了。”
肖童的话把庆春说哑了,她一直忽略了他面临的这个最尖锐最棘手的问题。她一时想不
出该如何教他好自为之,只能先笼统地安抚一番:
“你放心,这个案子不会拖得太久,我们会加快速度的,你再坚持坚持。我想象你身边
肯定有很多女孩子,你不一定都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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