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庆春和李春强一道。盯着关敬山的行踪,尾随在他后面像个游客一样游览了倚江临海
的大观楼。站在大观楼上极目滇池,烟波浩渺,一碧万顷,风帆点点。下得楼来,穿堤岸,
过通桥,走蓬莱仙境,画舫游艇。关敬山像是无事一身轻,那份悠哉游哉的闲情逸致,怎么
看也不像是做作出来的。出了大观楼,他游兴不减,又去了不远的西山,看古木参天,听泻
涧流泉,如饱食终日的文人墨客似地沿山间石磴随处浏览。庆春心里越发狐疑,这哪里像是
有要事在身的行状,他到昆明来会不会就是押车和游玩?在关敬山离开西山他们跟踪他回市
区的路上,庆春把自己的疑惑去问李春强,李春强沉默不言。关敬山的那份闲在,几乎把他
们此行已经疲弱的信心,彻底地动摇了。
晚上,昆明市局布置警力,在锦华大酒店和放车的招待所继续蹲守监控。一夜无事。
二十六日就这么无是无非地过去了。李春强的面色,也一分一秒地变得难看。当二十六
日夜里十二点最后一分钟走完之后,他甚至和杜长发嘀咕说现在到了该认真考虑善后事宜的
时候了。庆春心里也清楚,这事闹大了,上惊了公安部,下扰了好几个省市局,何以善其后
呢?她想这事其实赖不着肖童,肖童只不过是把那文件拿过来让咱们看看,是处里那几个搞
文字分析的学究,纸上谈兵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李春强的脸色多少像是给她看的,因为
肖童送出来的虚惊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了。
二十七日早上,天刚放明,停在招待所的四辆卡车突然一齐启程。守候的侦察员用手持
电话请示怎么办,应李春强的要求,昆明市局命令守候的侦察员进行跟踪。
奇怪的是,关敬山并未跟车走,早上他只是到招待所里来和司机们交待了几句,便乘出
租车去了机场,搭乘上午回桂林的飞机离开了昆明。
他们马上通知了桂林。中午接到桂林公安局反馈回来的消息,说关敬山下了飞机从机场
直接回了家里,没与任何人发生联系。
听到这个情况时,庆春和李春强等人正在吃午饭。她和李春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绝
望,并且几乎都不敢往云南省厅陪着他们吃饭的同志脸上看。杜长发却聪明外露,非要点破
说:“瞧见没有,看来咱们这趟又得和前两次一样,竹篮子打水白忙活了。”他呼噜呼噜地大
声喝着汤,歪着头问:“队长,咱们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
不知是李春强的心情不好还是嫌杜长发的吃相难看,他皱着眉板着脸答非所问:
“你喝汤别出那么大声儿成不成,显得那么没文化!”
杜长发知趣地不再发问,索性连汤也不喝了,冲着庆春做苦脸。庆春也绷着面孔装没看
见。
每个人的心情都败坏到极点。
饭还没吃完,昆明市局的同志找来了,说跟踪卡车的侦察员报告,四部卡车现在已到达
开远市,正在市区停车吃饭。市局的同志婉转地表示这四部车子不仅早已驶出了昆明地界,
再往下走,马上就要走出云南省界,再这么继续跟踪下去,确有困难。
“问题是我们只有一部车跟着,从昨天守在招待所到今天跟出去,他们已经二十四小时
没合眼了,汽油也不多了。路上车多人多岔口也多,跟紧了怕暴露,跟松了又怕丢,再跟下
去恐怕是不行了。下一站可能是砚山,我们市局的意见,最多跟到那里。而且他们的目的地
究竟在哪里我们不清楚,也许是去桂林,也许是去广东,也许是去贵州,到底应该通知哪个
地方的公安局接手呢?即便请几个省的省厅共同调集力量,这种在公路上的长途跟踪也不大
现实。”
这一番话说得几个人默然无语。确实,车子再往下走就到了几个省的交界,再动员几个
省共同出动警力沿途跟下去显然不太现实。李春强一拍桌子站起来,孤注一掷地说:“干脆,
端了他!”
大家全一愣,杜长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队长,咱们在北京可是有两次都搞空了,这
儿辆卡车上能搞出什么东西来我看更是没谱的事了。”
李春强像是决心已下,“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素性就搞个放心,该采取的措施都要采
取,不留后患。就是什么也没搞到,心里也踏实!”
庆春也表示赞成:“我也觉得应该搜一下这几辆车,别回去再后悔。”
李春强马上拨了北京马处长的电话,汇报了想法,马处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如果能跟
踪到底,查出目的地和收货人,最好。如果困难太大不现实,对这四辆车也一定要搜一下,
不管把握有多大,绝不放过一丝可疑。
省厅的同志当然也赞成马上采取行动,一了百了。他们立即安排了车辆和警力随同李春
强等人沿公路全速追击。同时昆明市局也命令在开远执行跟踪任务的同志不能放弃,要他们
发扬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克服困难继续往下跟。
中午李春强一行从昆明市区出发,一共三辆小车,拉着警报器,顺公路全速前进。一路
上与在前面跟踪的同志不断保持着联系。晚上九点钟他们赶到了滇桂交界的富宁县。那四辆
卡车正静静地停在一家旅店的院子里,八位司机也就在这间略显简陋的旅店里歇息。他们和
当地公安局的同志经过短暂商议,决定动用武警,在晚上十点半钟包围了旅店。有的司机这
时已经睡下了,有的还在盥洗,一 个个张皇失措地被全副武装的橄榄绿警察带出卧室,带
到院子里,然后交出了汽车的钥匙。由公安局的司机连车带人统统弄到了县局大院。
县局大院里有个篮球场,四角竖着晚上打球的大灯。四辆卡车在灯光通明的球场上一字
排开。八位司机中的六位押在二楼,由李春强逐一叫到会议室里问话。另两位被叫出来蹲在
球场边上,作为搜查的见证。
离开了春城气温便不一样,富宁的这个夜晚闷热难当,武警战士们全都脱光了上衣,赤
膊爬上汽车拆卸车厢的雨篷和被粗绳捆住的纸箱。纸箱东一堆西一堆放了满场。打开的和没
打开的乱得难以分清。烟叶也被翻出来摊得到处都是。庆春和昆明来的同志一起参加干活儿,
只干了几下便大汗如雨。当地的同志笑着说,女同志靠边站,男同志向上冲,回头让女同志
给咱们唱支歌!庆春说,那我还是干活儿吧,比唱歌强。杜长发说,你还是上楼帮着李春强
去问那几个司机得了,这儿也不多你这一把手。
庆春站在场边喘口气,说:“也好,男女有别。”又嘱咐杜长发:“我估计搜搜也就这样
了。你盯着点,武曾那帮小伙子动作太猛,你让他们别把烟叶都弄散了,万一人家有损失以
后来索赔也是麻烦事。”
杜长发点点头:“刚才队长都跟他们说了。可你看这么多人这么多手,管得住吗,这些
小伙子哪知道咱们还想‘留有余地’呀。只能尽量和他们说吧。”
两人说着活,庆春正要转身上楼,忽听有人发出惊天一 喊:“找着啦!”她和杜长发全
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喊声跑去。一群汗油油的兴奋的光背围着一个纸箱,七嘴八舌地大
声议论着那箱里的东西。杜长发替庆春扒拉开一条缝,庆春探进身去,她全身的汗毛孔豁地
扩张了一下,她清楚无误地看见在那纸箱里,在被扒开的烟叶下,齐齐密密地排列着一块块
像砖头一样大小的东西。庆春一看见那熟悉的赛璐玢包装便意识到胜利。昆明市局的一位干
部下手取出一块,刚撕开一角,手指头马上沾了些粉末,那粉末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白得
刺目!
市局和县局的同志冲上二楼,把正在接受询问的六名司机和球场边的两位,一并铐起。
八只喉咙顿时齐声喊冤,喊得声泪俱下。欧庆春看见李春强从会议室里冲出来,站在二楼的
露天走廊上向这边张望,她冲着他把右手高高举起,那手上托着的,是一包高纯度的精制海
洛因!
在司机们的哭嚎和武警战士劳动号子般的吆喝声中,所有纸箱全被打开了,烟叶子被无
所顾忌地洒得满场都是,每发现一箱毒品大家就欢呼一阵。共有十五只箱子里发现了那些包
装严整的毒品。这十五只箱子全部是从一部卡车上卸下来的。搜出的毒品被运到楼上的会议
室里,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称重的结果令人瞠目,居然有九十五公斤!望着这价值两千
多万元的战果,大家颔首相庆,谈笑风生。有人抱来几个大西瓜,当场切开。又有人再次提
议要庆春唱歌,大家随之起哄。庆春没有应,她甚至连笑都没有开怀地笑一下,她站在堆得
高高的海洛因面前,只是在心里欢呼,为自己,为新民,也为肖童!
李春强在隔壁屋里激动地给马处长挂电话,向他报告富宁大捷。庆春想这消息如果现在
肖童也知道该有多好,但只是想想而已
尽管大家疲惫至极,但胜利之夜所有人都了无睡意。吃完西瓜落完汗,便分几组突击审
讯了八个司机。桂林方面也在凌晨采取行动,拘捕了正在熟睡的关敬山。
对司机和关敬山的审讯分别在富宁和桂林同时进行,清晨太阳升起,李春强和桂林方面
在电话里沟通了情况。放下电话后他眉头不展,因为两地的审讯结果均不理想,让人无法满
意。
关敬山和他手下的司机全都矢口否认与这批巨额毒品有任何牵涉,每一个人都做出被冤
枉死不瞑目的表情。司机们说我们只是开车拉货,出力气挣工资养家糊口。货不是我们出的,
也不是我们收的,连装车都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怎么知道这烟叶里还藏着“大烟”呢。
关敬山说,这货是广东粤力达公司订了出口的,供货的云南石桥贸易公司也是他们自己
找的。我们环江运输公司只管运输,运到广州交货我们就没事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车里会
藏了杀头的东西。
审讯的结果上午向北京做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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