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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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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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楼外走去。

处长问庆春:“李春强情绪怎么样,手术前都说了什么?”

庆春说:“他没说什么只是问罪犯都抓到没有,任务是不是都完成了。”

处长说:“你们任务完成得很好,在这么不利的地形条件下制服这批亡命之徒,缴获价
值数百万的毒品,应该说战果辉煌。立功受奖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大家都笑。

处长也笑。笑完,他面孔严肃下来,把庆春拉到一旁说:“有个不好的消息。刚才我们
正要通知吉林中局采取行动,他们先来了电话……”

“怎么了?”庆春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不测,不由紧张起来。处长停了一下,小声说:

“欧阳天和欧阳兰兰,失踪了。”

“肖童呢?”

“如果他还活着,”处长不敢肯定地说,“那他应该还是和他们在一起吧。”
阳历大年三十晚上的这顿饭,吃得非常丰盛,但肖童却一直食不甘味,心神不宁。他不
知道阳历年的这顿年夜饭叫不叫年夜饭,在多数人的习惯上,是不是也像春节的年三十晚上
一样,全家人要聚在一块儿,吃饭,谈笑,守岁,一块儿度过年关的最后几个小时。

他想,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进入二十二岁了。

席间,欧阳天和欧阳兰兰父女俩都喝了酒,和老黄建军你一杯我一杯地互相慷慨地交换
着各种吉利的祝愿:祝来年发财,祝开门见红,祝一切顺遂,祝欧阳天长寿,祝欧阳兰兰心
想事成但也悠着点……等等,等等。他们也祝了肖童,祝他新年好运,祝他吃胖点儿吃壮点
儿。也许他们不知道该祝他什么为妥当,所以只好祝这些笼而统之无关痛痒的方面。

他随着他们,随着欧阳兰兰,逢场作戏地应着景,心里只钻心地想着庆春,他暗暗地为
她喝了好几杯酒,祝她此番功成名就,一切顺利,一切平安。当然他也祝了他们俩的关系。
他心里默默地问,庆春你还想着我吗?

他猜不出在这寒冷的年关,庆春是已经开赴天津,还是在家里陪着父亲。李春强逢年过
节是不是又凑过去串门。他一想到李春强会抓住自己吸毒的问题乘虚而入,乘人之危,想到
他会利用和庆春相处多年彼此了解且地位相同的优势不战而胜,就一阵阵地坐立不安,心里
就像刀割一样的疼。他连做梦都在间离他们。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在毒瘾面前软弱无力,出尔反尔。恨自己经不住欧阳兰兰的诱惑,
毁了自己当初许下的庄严承诺。难道他和其他人一样只要吸了毒便意志崩溃轻言寡信丧尽廉
耻?他不爱欧阳兰兰却能和她睡觉,她稍一撩拨他便控制不了,他对自己在那个清晨无耻的
陷落而惊慌失措。他哭的时候就知道哭也晚了。

他感到绝望,感到事情已不可收拾。

晚饭过后,他们走出疗养院,让风吹着脸上微微的醉意。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猜测着远
处的人谁会是公安的便衣。他出来时庆春的“老板”告诉他到吉林后他并不是孤军作战,周
围始终会有人在保护着他。他在松花江宾馆和这个疗养院看到了许多形迹可疑的人,但他不
敢断定他们当中谁就是跟踪他们同时也保护他的便衣警察。也许是刚才邻桌的那两个食客,
也许是进餐厅时撞了他一下的那个醉鬼,也许是给他们上菜的服务员。也许他们都是,也许
他们都不是。

他东张西望地跟着欧阳兰兰他们走到湖边,登上一辆租好的夜游的爬犁,向夜幕中寒意
深重的雪海银湖悠然滑去。肖童注意到建军没有跟他们一起出来,这使他的心情稍稍松快了
一点,因为他最讨厌建军,建军从来都是对他阴沉着那张粗糙的脸子。

爬犁在夜风飒飒的湖中行进了不久,他们就看见了远处的冰面上明灭不定的渔火,点点
线线,连成浩荡的一片,肖童没想到夜间渔民凿冰捕鱼的场面如此壮观。头上繁星闪闪,脚
下灯光烁烁。渔民们一堆一堆地,散漫在开阔的湖面上,凿开坚冰,投下细网。在灯光的诱
惑之下,水面顷刻金鳞翻滚,与天上的星月,交相辉映;与渔夫的吆喝欢笑谚骂,和谐相溶,
构成一幅古朴。自然、粗犷、烂漫的风情画,让人在瞬间乐而忘忧。

欧阳天和老黄跳下爬犁,走近灯火,临渊羡鱼。肖童没有下去,他更喜欢远远地欣赏和
感受整个儿的场面,这场面像油画一样的浓烈。欧阳兰兰推推他,递过一包东西,他以为是
什么吃的。手指触及,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借着渔火,星光和雪地的反射,他看见自己手上
拿过来的,是厚厚一叠簇新硬挺的钞票。他知道这就是欧阳兰兰答应还给他的钱。

一万美元!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清点,把钱放进皮衣内层的兜儿里。欧阳兰兰挥挥手,说:“我们下
去看鱼!”他点点头,跳下爬犁,跟在她身后,稳稳地向渔火走去。他想,用这笔钱他一定
要陪庆春和她爸爸一起出国旅游一趟,跟豪华团,到东南亚,到香港去!

他们看了捞鱼,还向渔民们买了几条大个儿的鳌花,扔在爬犁上,然后继续向湖的腹地
前进。肖童感到有些奇怪,他以为前面还会有什么夜间狂欢的景点之类,没想到前方越走越
黑。走了十来分钟,老黄低声对驭手说了句什么,驭手挥鞭策马,爬犁斜刺着向左岸奔去。
他们在一个布满浓密白烨林的岸边登陆。老黄付了显然足够的租钱,驭手兴奋地吆喝着,驾
着爬犁飞快离去,刹那间消失在静无一人的湖面上。

肖童心里突然紧张,拉住欧阳兰兰问道,“我们去哪儿?”

欧阳兰兰笑着反问:“这荒山野地,月黑风高,要是让你一个人呆在这儿你是不是得吓
得尿裤子?”

肖童问:“把爬犁放走了,咱们怎么回去?”

欧阳兰兰说:“你跟着走吧,还怕丢了你?”她看肖童警惕地站着不动。又拽拽地说:
“走吧,今晚要换个地方住。”

这时欧阳天和老黄已经轻车熟路地顺着岸边的树林向右绕行,肖童满腹狐疑地跟在他们
后面。只走了百余米,便看见一条白练般的小路蜿蜒而至,路边幽灵般地停着他们那辆丰田
旅行车,在雪地里黑黝黝地十分触目。见他们奔行而来,车里的建军将车前的大灯果然亮起。
肖童知道,这下公安局的便衣恐怕是彻底地被甩掉了。他心里顷刻间袭来一阵孤立无援的恐
惧。

旅行车穿过白桦林,仓皇驶向大路。车灯的光线在不足十米的前方便燃成余烬,四周被
厚厚的暗雪和重重的夜幕封锁着,前途茫茫。

他们在公路上整整走了一夜。天明时开进了一个尚未苏醒的城市。从街上的路标和商店
的牌子上肖童知道这是到了长春。他们在长春南湖公园附近的一个老式建筑——南湖宾馆里
开了房间。坐了一夜的车,每个人都感到疲倦。欧阳天看着表说时间还早,让大家先睡个短
觉,睡醒后再吃早饭。

肖童和欧阳兰兰进了房,欧阳兰兰哈欠连天,而他却了无睡意。他故做随意地问她:

“咱们干吗这么鬼鬼祟祟象仓皇逃命似的?我还有东西放在那疗养院没拿呢。”

欧阳兰兰睡意蒙眬,口齿不清地说:“老袁他们今天早上要和你们于老板交货了。我爸
怕万一出了事把咱们也给兜进去。如果他们在天津一切都挺顺的,咱们再回松花湖取东西,
如果出了事,咱们就没法儿回去了。”

肖童拉住想往床上倒的欧阳兰兰说:“他们要是出了事,你爸爸他们会不会赖我,于老
板可是我介绍给你们的。”

欧阳兰兰用自己的脸在他的脸上贴了一下,说:“他们都知道咱们的关系,你还能成心
害我吗。于老板也是你半路认识的。再说,老袁要是真折进去了,也不一定就是于老板使的
坏,于老板可能也是早让警察给盯上了,这都说不定。”

肖童舒了一口气。又问:“老袁在天津卫,你们怎么能知道他出没出事?”

欧阳兰兰说:“他们说好了今天一大早就交货。”欧阳兰兰看看表,“也许他们现在正交
着呢。交完货他会打老黄的手机的。”

欧阳兰兰毫无戒备地把她知道的情况一点不露地抖落出来。肖童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
境,也许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会知道老袁连人带货都已落入法网。他们马上会疑心到自己
身上。庆春说过这帮人都是拎着脑袋活一天是一天的家伙,心狠手辣没有什么事他们不敢干
的。肖童感到自己心跳得快而混乱,坐立不安。按原计划天津那边只要一见到货,马上就会
通知吉林的公安动手抓了欧阳天,谁想到欧阳天半夜三更假装看鱼从湖上一下子跑到了长
春。夜里的松花湖十里无人,公安的便衣就是想跟都没法儿跟!

这时他甚至想到要不要自我保护先溜了再说。可又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万一天津那边
推迟了接货时间,这边他一溜,引起欧阳天的怀疑,导致这场胜利功败垂成,那他回去将以
何颜面对庆春和她的“老板”?他想,死也不能这么做。如果他这回真的死了,庆春一定会
感到难过,她会为自己落泪,想到此处肖童的眼眶突然湿了,心里有点悲壮。

也许正因为他总是不能彻底得到庆春的爱,所以他常常会想象用一个壮烈的死,去震醒
她对自己的认识和感情。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他的各种死法和她相应的悲痛。

欧阳兰兰已经和衣歪在床上昏昏欲睡。肖童想,现在真正的保护伞只有她了。他看着她
那张疲倦的脸,心想这也是个浪漫激情的女孩,纯粹是让她这个家,让她爸爸给毁了!也让
她自己的无知和是非观念的混乱给毁了!这年头不要说欧阳兰兰,连肖童在大学里的同学,
也有那种自私自利全无是非道德的家伙。

欧阳兰兰睡了片刻又睁开眼,招呼他让他坐到她身边来。他不想和她那样亲密但出于自
己当前的险境不得不假装听话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让她拉住自己的手。她迷迷糊糊又闭上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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