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您快点给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大夫抬起胳膊拦了一下,道:“请您退后,并保持安静。”说完转过身去,开始查看展昭的情况。
蒋平见白玉堂急得眼圈通红,满头是汗,心中内疚连连,走过去将白玉堂拉到床尾,劝慰道:“老五,不要妨碍医生的治疗。”
“四哥,你到底在想什么?!”白玉堂扭过头来低声吼道。“他现在身体这样,哪受得了这种玩笑!”他说着,眼里慢慢浮起一层雾气。
“老五,我。。。”
白玉堂哪还有心思听他解释,一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展昭因此发生了什么。。。他紧紧地握住双拳,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床上的人,连一秒都不愿错过。
“展昭,放松点。。。”陈大夫说着,慢慢掰开展昭紧紧攒着的手指,然后托起他的头,抽出枕头,让他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别睁开。”他说着,俯下身,把听诊器放到展昭的胸前,抬腕看着表,默默地数着他的心率。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有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白玉堂紧紧地抓着床尾的铁杠,望着浑身痉挛不止的展昭,直急得连后背都淌下汗来,白色的衬衫软塌塌地贴在皮肤上。
收回听诊器,陈大夫将展昭的头偏向自己这边,一只手的拇指按在展昭胸口上的中穴穴位上,另一只手掐在他虎口间的合谷穴上,扭过头来对着身后的小护士吩咐道:“异搏定,静脉输注。”小护士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时拿着药液和注射器返了回来。
“来,你们俩帮忙按一下他的肩膀和腿。”陈大夫扭过头来对着蒋平和白玉堂两人道。
白玉堂立刻跑到大夫对面的那一侧,双手按住展昭消瘦的肩头,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猫儿,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由于刚才拔针的动作过猛,展昭被针扎得青紫的臂弯里,有一小处轻微的出血。小护士细心地用药棉将血迹擦除,然后娴熟地将注射器中的药液缓缓推入到静脉中。几分钟后,展昭浑身痉挛似的颤抖终于渐渐得到了缓解。
陈大夫再次检查了一下展昭的心率,扭头看看悬在床边的输液针头,冷着脸,语气严厉地责备道:“病人现在非常虚弱,请你们多注意,不要刺激病人,尽量避免让患者出现情绪上的波动。如果再出现此类问题,那不好意思,只能请二位出去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蒋平连连点头。
陈大夫瞄了两人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吩咐小护士为展昭换掉输液针头,重新挂好点滴后,一行三人才走出病房。
白玉堂双眉紧蹙,扭过头来对着蒋平,冷声道:“四哥,你也出去。”
蒋平轻咳了一声,自知理亏,呐呐道:“那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转身灰溜溜地也退了出去。
白玉堂拉过墙角的木椅,挨着床边坐了下来。刚才的一番折腾,展昭身上的衣服早已汗湿了大半儿,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前和颊侧,衬得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看上去了无生气,虚弱不堪。
“猫儿,你真要吓死我了。”白玉堂说着,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展昭的手背上。感觉到那人的手指轻轻一颤,瞬时间整条手臂都绷紧了劲儿,心中不由一疼,哽咽着道:“你怎么这么傻呢?!”他的语气中包含了无数的感情,仿佛这些年来所有的爱与恨全部融合到了这一句话中。
展昭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极力地想要掩饰住此刻内心的翻涌,只是紊乱的气息与胸膛不规律地起伏早已出卖了他。白玉堂见他紧抿着嘴,牙咬得连腮帮子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叹口气,抬手慢慢抚上他的头发,轻轻地摩挲起来。
“你为我担心,我很高兴。只是以后千万别再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了。。。”他说着,慢慢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肩头上。“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肩头被一股温热慢慢打湿,展昭只觉得心中如有锥刺一般疼痛。这些年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他一直坚持的,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选择与做法,到头来却还是无可避免的深深地伤害了这个人。。。
房间里静无声息,这一刻,仿佛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两个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只要身边的这个人还好好的活着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伤痕
病房外,蒋平一边搓手,一边不时地来回踱步。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展昭要是被他吓出个好歹来,别说老五不放过他,他自己也得悔死!这回五弟得恨死他了。。。
正想着,走廊拐角走出一名女护士,待走近一看,正是刚才给展昭注射针剂的那个女孩。蒋平笑着朝她点了下头,小护士瞥他一眼,冷着脸走进病房。蒋平自讨了个没趣,叹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白玉堂正趴在展昭耳边,一听见房门响,头也没回,冷声道:“四哥,没让你进来你。。。”
“对不起,打扰一下。”
白玉堂一听不是蒋平,赶紧低头抹了把脸。
“请您让一下。”小护士走到床边,将病号服一放,抓起展昭的手腕,开始替他号脉。
“他没事儿吧?”白玉堂站在一旁,低声问道。
小护士沉吟了一会儿,放开展昭的手腕,道:“嗯,暂时没什么事儿。”说完俯身就要替展昭解衣。
“不麻烦您了,我们帮他换就好了。”
小护士抬起头,看看白玉堂又瞅瞅蒋平,眼神里尽是鄙夷与不信,犹豫了一下,道:“好吧,就是千万不要再刺激病人的情绪了。”
蒋平在一旁杵了半天,听小护士这么说,心中惭愧,赶忙抢着答道:“不会了不会了,您放心吧。”
小护士见他二人态度诚恳,一直板着的脸孔终于松弛了下来,摇摇头转身走出了病房。蒋平也不想留下来碍眼,挠挠头,低声道:“我出去打个电话。”说完也跟着退了出去。
白玉堂见他溜得比泥鳅还快,也没心思理会。低头看看床上的展昭,见他从刚才就一直侧着头闭目不语,叹口气,转身走进卫浴间接了盆温水出来。他将投好的热毛巾搭在盆沿上,弯下身开始替展昭解衣,不料手才刚碰到扣子, 便被对方轻手推开。
“猫儿,你别乱动。”展昭那一下一点力道也没有,却透出一股无形的拒绝。这让他心里又涩又疼。“你就老实这一回,行不行?”
他的口气中有责备,有怨气,却透出深深地无奈与恳求,展昭听在耳中,心头犹如刀割一般疼痛。当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再次触碰到自己的肌肤时,已经再也提不起力气和意志力去反抗什么了。
随着衣服一点点被解开,白玉堂望着眼前苍白的肌肤上一片片大面积的皮下出血,有如瘀血一般几乎布满了整个身体,直把牙都要咬碎才忍着没落下泪来。他想要为他擦一擦身体,拿着毛巾呆立半响,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疼不疼?”他哑着声音问道。
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展昭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的坚持,他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一刻。
短暂的沉默后,空气中传来他轻微地回话。“不疼。”
白玉堂用毛巾轻轻地擦拭了一下。“这样呢?疼吗?”
“不疼。”
白玉堂心中一松,不管怎么样,这家伙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他躬下身,慢慢为他擦拭起身子来。自从住院以来,展昭瘦得几乎脱了形,白玉堂看着他细瘦的两条腿,心脏像撕裂一般,阵阵揪痛。虽然他一向不如自己健壮,但身材匀称,矫健有力,如今却被病痛折磨得如此苍白憔悴,仿佛生命之光随时都会枯萎熄灭。每当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便无比害怕,恨不得能有一种能量能延续眼前这个人的生命,哪怕是将自己的生命分给他一半,他也愿意。突然一道疤痕映入眼帘,不大,却很显眼,正在小腿中间皮肉最薄的地方,凹进去一小块,边上一圈青青紫紫的痕迹。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展昭的腿微微地颤了一下,白玉堂扭头看看他,心疼地问:“是不是还在疼?'
“没有。”
想起当时自己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肆意宣泄着心中的怨恨,不仅在言语上伤了他,还。。。当时的力道有多大,他心里很清楚。那一脚,带着满腔的怒火,几乎踢碎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他无法想象在自己离开后,这个人是怎样度过的那个夜晚。
“猫儿,对不起。。。”他哽着声音道。“我真混,你骂我吧。”
展昭半天没说话,白玉堂见他胸膛一下一下起伏得越来越剧烈,忙凑到他眼前,道:“哪里不舒服?”
明明都是他的错,为什么道歉的却是这个人?“是我的错。。。全是我。”展昭侧着头躺在那里,睫毛乌黑湿润,眼角一滴水光越聚越多,最终轻轻落下,一滴滴滑过鼻梁与发际,悄悄地没入枕头里。“是我。。。”
白玉堂望着不知何时早已被泪水打湿的枕头,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住。“不要再说了。。。”他说着,泪水也跟着滚滚而下。“猫儿,今后我们都要好好的,别再躲着我了。。。”
展昭一句话也说不出,心中积聚多年的情感有如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出,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仿佛全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此时此刻,他更加深切地体会到,原来自己曾经狠下心来想要放弃的,却是他这一生中最无法割舍的。
江冬和蒋平走进病房的时候,白玉堂刚给展昭换好衣服。他从来没伺候过人,这一番折腾下来满头大汗,坐在木椅上呼哧呼哧直喘大气。展昭两眼生疼,想睁开眼看看,又怕吓到对方,静静地躺在床上,抿着嘴一言不发。
和白玉堂打了个招呼后,江冬径自走到床头,低头一看表弟的模样,眉头立时凝成了疙瘩。“怎么没带眼罩?”
“嘞得慌,就摘了。”展昭支吾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