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床摆在那里,跟屠宰台似的。戴口罩的医生手上已经套好手术手套,再一次问田蜜,真的决定做掉吗?这是第一胎啊。
田蜜含泪颤声说:“做掉,感冒药抗生素避孕药,个个都是孕妇不宜,我要流产,坚决不要。”
赵燕子、张华、半夏没命地跑来,谁都希望时间被凝结,那是在和一个小生命的赛跑。此时手术室里的、手术室外的,全部都被锋利的刀子戳着心脏。
跑在最前面的是赵燕子,她简直要拼命了,大喊大叫地:“不要流产,田蜜,你听我说啊!你吃的……”
赵燕子还没说出秘密,大门打开了,田蜜躺在手术车上,被两个护士推着出来,悲壮而凄凉。
所有人都停住了,紫苏正从走廊那头远远跑来,问半夏:“哥,一接你电话我就来了,嫂子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她,两家人全部都眼含热泪,答案残酷地揭晓了。
田蜜放声大哭,张华扑过去抱着她哭,大家一下子都凉了,那是剜了心肝了。赵燕子先号啕大哭:“我的大孙子呢!你说你就这么没了?”
半夏强忍泪水,把田蜜硬拉起来,紧紧抱住,忏悔道:“田蜜,你打我吧,都是因为我!我不但没保护好你,连孩子也没保护,我不配做男人,不配给人做丈夫,更不不配给人做父亲。”
赵燕子绝望得跺脚撞墙的:“田蜜啊!你说你干吗流产啊?你吃的避孕药是维生素,根本就没毒,是我换的!”
紫苏大惊:“妈,换维生素!真是你干的?”
“是我糊涂啊,我为了不让她做什么‘丁克’,我把你给我的维生素换了你嫂子的药了!现在孩子做了,孙子没了!天啊,痛死我了!”
张华一听,恨极了,指赵燕子大骂:“你痛吧,你该!你倒霉!田蜜做得没错,吃了那么多感冒药消炎药,生下个畸形来,你养?!”
“畸什么形啊?她哪吃那些药了,我把她一抽屉的药都换了!”
赵燕子说完,时间似乎定格了,所有人都震惊在那里,赵燕子已经要炸碎自己了,悔恨绝望地坦白:“田蜜吃的都是好东西啊,番茄红素、胶原蛋白、深海鱼油,哪样是毒药啊?”
世界末日来了,特别是田蜜,直挺挺地再次倒下。
半夏先爆发了,过去揪住赵燕子要吼碎了她:“妈,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害死田蜜了!现在又活活夺去一条小生命,他是健康的,都是你害的。”
赵燕子委屈得大哭:“他们让我说吗?我一进田家门就进了马蜂窝,哪有我说话的份!现在最心疼的人是我,我孙子,让我空欢喜一场了!”
紫苏也悲痛到底了,她妈这样的人就不配给人当奶奶!赵燕子心里那把刀,砍伤了别人,也砍伤了自己。她什么时候能不挥刀了?
两家人正纠缠着,医生严肃地走出来问:“谁是田蜜家属?”
半夏过来说:“我是她爱人。”
医生嘱咐说,田蜜刚才做流产手术,创伤挺大的,希望回家好好调养。
半夏的头“嗡”地就大了:“创伤大?什么意思?”
医生说,因为做掉的是两个胚胎。
时间再一次定格,所有人都几乎窒息了。
半夏彻底疯了,浑身颤抖,两个胚胎?‘关上一动一止者一月,二动二止者二月’。田蜜的脉搏二动二止,那不是怀孕两个月,那是两个胚胎,他为什么没想到呢?天哪!是双胞胎!
所有的人都哭成一片,赵燕子眼前一片模糊,瘫倒在地。
两个家,都塌了。
4
赵燕子自己把自己流放了,她拎着包,抱着猫,很没有底气地去敲她妹妹家的门。赵金子开门一见是赵燕子,扑过去就抱住了她,赵金子哽咽起来:“姐,你来看我?关键时候还得娘家人啊……”
赵燕子这才发现,赵金子顶了两只肿眼泡,抱着她哭得一肚子委屈。原来,赵金子刚遭遇离婚,连孩子也不待见她,跟他爸爸走了。
赵燕子被赵金子弄愣了,忘记自己是来投奔她的,姐妹俩抱头痛哭,脸对脸,各哭各的。
赵燕子还痛恨着自己:“我两个孙子就这么没了,就吵架的工夫,就做掉了,你说,我的心都给剜了块肉去,我还怎么活啊?”
“不怨你,都是让田立功害的。”赵金子发泄着说。
“就是,打半夏和田立功他闺女结婚,我们家就没一天好,现在他们又把我弄成人民公敌了,我简直觉得天都塌了。”
“姐,那你在我家多住些日子吧,孩子、男人都扔了我,我也塌天了,你说,咱姐俩命怎么那么苦啊?!”
“金子,就你还想着你姐姐,看来都不是借的,我在你这住一阵吧”
“你住,使劲住,你就把我这当你家吧。”
“好,我住,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半夏我不管,家里就紫苏一个人了,我怎么放得下心呀?”
赵燕子的确担心紫苏,半夏从此以后肯定要长住老田家了,那家里就只剩下紫苏,赵燕子想起来又不踏实了。所以,赵金子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赵燕子就忙活着往饭盒里扒拉。
“当妈的都没出息,我给紫苏送回家些,我不能让她下班进门,冷屋冷灶的。”赵燕子收拾好饺子,出门。
赵金子在后面看着摇头说:“你就贱吧。”
夜幕降临了,马路边烟熏火燎的,烤肉串的摊子支在马路沿儿上,烟雾缭绕,一些民工模样的人和城市底层的小市民坐着马扎喝着酒,白领紫苏坐在这里显得很怪异。她心情郁闷,眼前的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啤酒瓶,紫苏一仰脖子,又“咕嘟咕嘟”喝下去半杯。
紫苏凭空敬着酒:“妈!哥!你们都在哪儿?别扔下我,家里给我开盏灯,给我留碗饭……我的家到底在哪儿?爱我的人在哪儿?啊!我爱的人又在哪儿?!”
紫苏很快就烂醉如泥,旁边桌上的几个男人在划拳。划拳的俩男人也醉了,倒酒时甩得到处都是,甩到紫苏衣服上,紫苏火了大骂:“谁他妈撒马尿?”
“人在江湖漂啊……谁能不挨刀啊……”两人还唱。
再倒酒,又洒过来一阵。紫苏看着,突然抡起一个空啤酒瓶,“砰”的一声在桌子沿上敲碎了。
“砍啊……我是女的,有种来砍……”
男人惊讶地看着她:“你他妈找事!”
紫苏站起来就把酒泼过去了:“你他妈才找事!”
几个男人向着紫苏抡过拳头,紫苏招架着,就在她要跌下马路沿儿的时候,一辆摩托车火速冲来,紫苏还没说完,就被蓝博揪上了摩托车,紧紧护在他胸前,向着董家开去。
蓝博连拉带抱地把紫苏弄进家门,把她使劲扔到床上,紫苏还在醉着,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紧抱着蓝博,醉笑着:“帅哥……你从天而降,骑着马,还让我坐你前头……跟拍电影似的……要是让我妈……看见,你……就惨了……”
蓝博又心疼又生气地说:“为什么要这样?”
“我愿意,我高兴……反正我妈……也不要我了……我哥也不要我了,我是女光棍!孤家寡人我不要……‘老大’告诉我……有一首歌叫团聚……蓝博,和我一起唱歌……”
紫苏唱《欢乐颂》,凄厉地号着:“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紫苏唱着唱着,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睡着了,还呓语:“蓝博,我的家人都回来了……”
紫苏终于睡着了,蓝博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紫苏还叨叨着:“蓝博……蓝博……我家人……我家人……”
蓝博哭了,看着紫苏,给她擦去眼角的眼泪,现在他愿意做她的家人,他愿意守着她,做她的安全带。
蓝博看紫苏睡着了,站起来,环顾屋子四周,看墙上的针灸图谱,还有木人,最后看到董惟一的遗像,蓝博不自觉地拜了拜,满眼的崇敬,“惟一堂”的灵魂在这里。这屋子让他想起了宗教,他一定要跟“惟一堂”合作。
蓝博少有的庄重,轻轻吻了下紫苏的额头,跟吻女神似的。正在这时,房门开了,赵燕子站门口,手里的饭盒“咣”地掉地上了,赵燕子大吼:
“抓流氓!”
赵燕子揪着蓝博不松手:“你这个‘三只手’,还说来惦记什么‘惟一堂’,原来是惦记我闺女?”
蓝博被赵燕子撕扯蒙了,撞到了家具上,一块镜子落地。紫苏被惊醒,“噌”地从床上爬起来,酒也醒了,扑过去抓赵燕子:“妈,你要干什么?”
“我得问他想干什么?趁我不在家,占你便宜来了。”
蓝博忙问:“什么叫‘占便宜’?你才‘占便宜’,我是来谈跟‘惟一堂’合作,给你送钱的!”
“放屁,我要是不回来,你就谈床上去了,你这个流氓,我让你贼惦记!”
蓝博招架不住了,冲紫苏大喊:“我真的是来谈‘惟一堂’的,紫苏,你告诉你妈妈!”
紫苏果然站在蓝博一边:“妈!你松手,蓝博他……真是来找你的!”
“鬼才信,我不能饶了他!”
蓝博连连后退,赵燕子步步紧逼,都退到门上了:“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说我喊人了,我喊警察!”
蓝博语无伦次了:“Wait!Wait a moment!等等,千万等等……好好好,我招,我来谈‘惟一堂’,是为了来偷紫苏;不!我是惦记紫苏,才来惦记‘惟一堂’……”
蓝博情急之下,被自己都绕糊涂了。赵燕子一听,更气坏了,她大喊道:“来人哪!抓小偷!”
紫苏从背后扑过去,使劲抱住赵燕子,捂她的嘴,冲蓝博大喊着:“蓝博,你快走!走啊!”
蓝博狼狈不堪地开门就跑,赵燕子还在紫苏的拉扯中挣扎着大骂:“一遍遍上门偷东西,你这个贼,想偷我闺女,想偷‘惟一堂’,你死了这条心吧!”
赵燕子挣脱了紫苏,捞起拖把使劲扔出去,还要出门追,紫苏被逼急了,死拦着门,冲赵燕子就说心里话了:“妈!他是蓝博,我喜欢他……”
还没说完,赵燕子一个大嘴巴抽来:“没出息的东西,女大外向,简直招了家贼了,引狼入室!”
赵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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