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柳与阿澜不知究竟也还罢了,应瑜的伯母,还有十一娘的母亲可都亲眼目睹了公主的风采,你们俩怎么舍近求远地追着我问。”旖景似乎心情郁郁,并不怎么情愿谈及西梁公主。
十一娘满面沮丧:“我娘只有四个字‘相当貌美’,我再细问如何貌美,就得了‘难以言传’的结果,再问其他,是否有如传言般四艺精通,就更没了结果,我娘竟说她连话都没有与公主说过一句,只看着公主极有威仪,哪知琴棋书画如何。”
应瑜也在一旁好似鸡啄米般附和,连称卓夫人的话与韦夫人如出一辄,说了等于没说。
彭澜一连好几个问题脱口而出:“都说西梁女子比起我大隆来更加无拘,个个都能挽弓用剑,寻常在家也是好比男子般束发,公主可是穿着骑装?或者干脆就是男装?若真习武,是否像大长公主般的英气勃勃?言谈一定是比咱们爽利吧,不知酒量如何?哎呀,我可真是好奇,不知西梁民风开放到什么境地,才能让一个女子带领使团,公主定是也懂兵法吧?倘若如此,棋艺一定了得,真盼着今年芳林宴。”
旖景有气无力地说道:“太后早说了,今年芳林宴不同以往,也是宴庆西梁公主远道而来的用意,到时你们就能亲眼目睹公主的风采。”
众闺蜜见旖景心不在焉,越发觉得心痒难禁,杨柳打趣道:“看阿景这神情,像是对公主有些妒嫉般,莫非西梁公主的品貌竟胜过咱们大名赫赫的才女许多?阿景可不是小器人。”
那三个都捂着嘴笑,附和开杨柳的“断定”。
旖景暗叹,她的确是郁怀了。
当日渡头一见西梁公主的风采,世子妃眼前一亮,似乎感觉灰蒙蒙的景像突然一洗而净,连光照都炙炫起来,站在她身后的平乐也忍不住小声发表了一句满带登徒子味道的称赞:“哇,好个绝色,长得跟咱们三殿下一般妩媚。”
旖景心下附和,顿时对西梁公主产生了亲近之心,无奈礼仪规束下,只能维持着微微的笑容,用目光表示欢迎。
就无比盼望着晚宴时能与公主亲密接触。
可世子妃的好心情也是在晚宴时开始一落千丈。
原本鸿胪寺与礼部官员商量在驿馆设宴,就十分头疼——因主宾是个少女,若男女分席,三皇子世子两位及诸位官员只能招待以薛国相、伊阳君为首的使臣,岂非主次不分?可若不分男女同席,又不合大隆礼规,这般隆重的场合,诸位臣子怎能与女眷共席?
商量来争论去,最终还是由三皇子与虞沨拍板,晚宴上大隆一方只让宗室出席,依前人之仪,设独案而不用大桌。
三皇子与世子做为宗亲代表,一左一右列于主位两旁,诸女眷分别按品阶坐于下首。
因隔着稍远,旖景并没有机会与西梁公主亲密接触,只依礼上前敬了一杯酒。
可她却亲眼目睹了那位公主对她家阁部十分热忱,频频推杯换盏……
小器的世子妃吃了一晚宴的酸醋。
后来宴散,世子妃郁怀不解地回了屋子,还没缓和过来,白衣侍女就奉西梁公主之命送来了见面礼,说什么从前见贵国三皇子,已经甚是惊艳,不想还有风采才华比三皇子更胜一筹的男子,公主十分仰慕,遂备薄礼,欲与贤伉俪深交云云。
旖景从不曾听人这般毫不讳言,并且还将对她家夫君的倾慕与折服当着她的面表述。
又喝了一碗酸醋。
秋月与夏柯也听得目瞪口呆,在彬彬有礼的西梁侍女衬托下,显得尤其呆傻。
于是两个丫鬟就十分关注前院的动向。
小消息不断传进旖景耳里——世子受西梁公主之邀,陪同着逛夜市……听说世子正陪着公主对弈……一局棋下了大半时辰,不分胜负……
直到子初,秋月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禀道:“还下着呢。”
世子妃捏着拳头警醒自己要贤良大度,公主是贵客,她家阁部是受天子之令的使臣,使命就是要让公主宾至如归,宏扬我大国风度。
抱着醋坛子咬牙睡着了。
好容易熬到天亮,迎公主入京,虞沨自然要跟去国宾馆负责主持安置,还要入宫复命。
故而世子妃一直没有机会“拷问”以泄满腹醋火。
几个闺蜜就迫不及待来添油加醋了。
怎不让世子妃“恼恨……”
于是在众闺蜜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旖景最终憋出一句:“席上礼仪规束,我也实在是……连话也没与公主多说一句,不过亲眼目睹,公主的确有倾城之貌,至于言谈行止,倒真是大不同大隆女子,分外爽直。”
“爽直”二字微有些咬牙切齿。
☆、第五百二十二章 公主论政,皇子无缘
因有人“咬牙惦记”某阁部在面圣时忽觉鼻端发痒,险些没有御前失仪,忍得“满脊冷汗”刚刚出了乾明宫,就打出一个喷嚏来,虽控制得当,不至让门前内侍侧目,却难逃身边某妖孽的耳聪目明,拍了拍世子的肩,十分关切:“这些日子有劳远扬诸多操劳,又奔波了一场,辛苦辛苦……驿馆简陋,天气寒凉,远扬莫非是受了风寒?”
虞沨强忍着诡异的不适,与三皇子客套着一同出了宫门,等上了车與,方以手探额念念有辞:“奇怪,早起还好端端的,莫不是真受了凉?”
直到回了王府,瞧见“贤妻”不冷不热的态度,非但没有了往日端茶递水频献殷勤的待遇,竟将更衣的事也随手交给了丫鬟们,虞阁部越发忐忑起来,瞧见秋月与夏柯两个神情古怪,心又往下沉了一沉。
以目示意丫鬟们退出屋去,某人正要上前温存,却被世子妃轻扭小蛮腰避开了手。
这情形十分不妙。
虞阁部飞快自省,实在不得要领,突生一计,往炕上一歪,轻叹一声:“刚才就觉不适,想是受了凉。”
依以往经验“贤妻”一听这话就会迫不及待嘘寒问暖,哪知这回竟也失了效。
好半响,才听“贤妻”语音冷冷:“阁部辛劳,子夜尚在对弈,废尽心神,难免会受凉。”
虞阁部有若醍醐灌顶,唇角微扬,笑看佳人隔案垂眸坐,双靥若冰霜,忽地起身绕去那侧,十分矫健地“飞扑”这个突袭是真吓了旖景一跳,短促地惊叫一声,却被人封堵了唇舌,一番掳掠,某人羞恼,重重推开身上压力,却又被衔住耳垂,清冷的气息却是柔暖的调子:“为夫知错,但凭夫人处罚可好?”
于是世子乖乖受了一番“拷问”自是应对得宜,哄得世子妃总算笑了出来,一时也觉得自己这番飞醋吃得莫名其妙,两人迅速“化干戈为玉帛”。
与此同时,将千余护卫留在通州的西梁公主也正对镜理妆,换下公主规制服饰,取下金冠玉带,仅将三千青丝长束于顶,穿着一身利落的紧袖袄裙,眉不染螺,洗净脂粉,妩媚妖娆一扫,只余英姿勃勃。
“那位楚王世子,风采极佳,棋艺更是了得,婢子竟从未见公主落败。”名唤挽弩的白衣侍女立在一旁说道:“据闻世子与世子妃琴瑟和谐,昨日公主有意让玉鞘、金刃二婢随侍,世子对两位美婢有若不视,足见正如传言,婢子以为,澜江公让庆阳女君色诱之计多半是会落空了,公主无需烦心。”
“我从不在意。”金元微微一笑:“大隆不比我西梁,甚是讲究男女大防,即使宫宴,女眷们也罕有机会避开耳目私会男子,庆阳女君虽然狡慧,到底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别国,她能有什么机遇?再者,昨日一番试探,楚王世子表面儒雅,却甚是沉稳,心智见识不容小觑,难怪表兄对他那般重视,果然不愧为大隆君帝信重良臣,我昨日留心着世子妃,也是品貌不俗,与世子当得明珠玉壁之称。”
一支羽箭从金元手中飞出,稳稳掷中投壶。
“在我西梁,三姓姬妾之流身份低贱,可笑澜江公听闻大隆偶有宠妾灭妻之行,认为以庆阳女君姿容与心计,能获宠幸,掌握楚王世子为他所用,说服大隆君帝弃我宛姓而助他庆氏夺位,不过狂妄自满之短见而已。”公主轻笑:“澜江公丧妻,心不甘情不愿地娶了祖母族中嫡女,对月氏所生的伊阳君深有成见,并不甘心伊阳君与我成姻被立王储,这回色诱之计落空,想来澜江公听说大隆君帝欲以宗室女子和亲庆氏,必然不会排斥。”
挽弩颔首:“当初澜江公久久不为长子春江君婚配,无非谋划着让春江君成公主夫婿,哪知被胡氏算计,春江君中了色诱之谋,被童氏逼婚,澜江公深恨胡氏,旧年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算计了胡氏蓉阳君,让他失去婚配公主的资格,胡、庆两姓已成水火,胡氏必不愿伊阳君继承王位,应当会乐见大隆和亲庆氏一事。”
“更重要的是,伊阳君与父兄不合,他若得了储位,未必会受庆氏一族拿捏,可倘若他娶了大隆宗室女儿,依然是庆氏子侄,礼法上不能违背父兄,依澜江公的短见,定会认为能仗大隆宗室之势夺位,殊不知大隆帝君对姑母一往情深,虽姑母逝去多年,尚且念念难忘,又怎会为了一个和亲的宗室女儿支持庆氏夺权。”金元唇角一弯:“薛国相好本事,竟能让澜江公笃信姑母死于宫廷妃嫔之争,而大隆君帝明知不顾。”
“庆氏与胡氏之所以势成水火,也是公主当年献策之功。”挽弩讨好道:“便是这回计定缓兵之策,笼络庆氏先灭胡氏一党旧族,也是公主谏言。”
金元摆了摆手:“这其中多亏薛国相点拨,我也是与国相商议后,才敢对祖父谏言。”
说完这话,金元却忽然沉默下来,只斜靠于凭几,手中把玩着腰上垂着的一枚满绿的龙纹佩,长长的金流苏从掌心淌落下来,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喃喃自语:“姑母当年若非随同祖父出使大隆,对当时还是储君的大隆君帝一见倾心,自愿为妾……她是我西梁公主,明知妾位卑贱……倘若当年姑母不曾随使,与薛国相也许也能成为明珠玉壁的一双眷侣,不知姑母可曾后悔,才至年华正好时郁郁而终……薛国相得闻姑母薨逝,就此抱病,又终身不娶。”
挽弩也是长长一声叹息,打量着公主怅然的神色,笑着说道:“婢女再见三殿下,竟比旧年一别时神采更添飞扬,可惜他是大隆皇子,若在西梁,倒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