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公爵,小人在君士坦丁堡蒙奥斯曼苏丹穆拉德三世召见,与他们签定了协议,从今日起,克里木汗国便为我大俄罗斯所有。公爵为沙皇陛下立此大功,陛下定会”
“好了好了!”瓦莲莉娅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恭维话,歪着头想了想,脸色开始转和,“唔,毕竟还是国事要紧啊,对吧?”
“嗯,公爵大人明鉴”信使一时弄不明白公爵的话是否是对自己说的,含糊地应承道:“大军停留此地已久,请下令班师莫斯科。”
“你插什么嘴啊?”年轻的梅尔库罗娃女公爵突然又娇声叱道。“还不给我出去!”
“是,是。”信使根本不知自己为何惹恼了这手握重权的少女,连忙抱头鼠窜逃出营帐。
“小姐,萧大人身负国家重任,地中海战事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一直肃立旁侧的亲卫队长突然开了口,“赶赴北京的事可万万迟不得。”
“嗯。”瓦莲莉娅懒懒地应了一声,向后斜靠在椅背上,左手撑腮,自言自语般说道:“哼,好不容易等仗打完,还以为会来看看我呢,居然连个招呼都没有就走了,真气人。算了,回莫斯科吧,不会有人来接我们啦。”
“是,那我出去通知各营准备回京。”
“别忙——让我想想。”瓦莲莉娅一下子站起身,“把地图给我。对,就这样,一回下诺夫哥罗德,我们马上准备东征事宜。”
“小姐,东征不是一定要等萧大人的来信约定时机吗?”
“不!”瓦莲莉娅咬着嘴唇道,“我现在就要行动!下诺夫哥罗德与帝国相距万里,我们的军队未必来得及接应明军。今年之内,我就要你做好东征古楚汗国的准备。”
“是,小姐。”卫队长低头敬了一礼,转身揭帐出营。
瓦莲莉娅独自静静地站在营帐中央,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萧,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听到我的声音在世界的另一边响起。唉,只要是你的愿望,就算让我成为一名屠戮异族的刽子手也在所不惜。
第二节 天朝弃民
西元1583年9月20日,北京,紫禁城,皇极门暖阁。
王锡爵在应宣觐见之前仔细地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黑色细纱朝冠在头上戴得端端正正,腰间束着一条金丝白玉带,宽大的绯色罗绢朝服上一对仙鹤穿云翱翔,姿态优雅精美绝伦,与朝冠同样颜色和材质的白底朝靴更是光洁得一尘不染。他满意地拍拍手,挺起胸口敬候宣召。
朱红大门带着年事已久的吱嘎声缓缓开启,空置多年的房间中隐隐带着一丝陈腐的气息。在门口两名手持拂尘的青衣小宦一起躬身行礼的同时,王锡爵看到了本朝万历陛下朱翊钧被秋日骤然照亮的龙颜——疲倦的双眼中尽是掩不去的焦虑,微胖的圆脸上带着淡淡的忧愁——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帝国最高统治者君临天下最强大富庶的国度已有十一年,而今他正经历着有明一代朝堂上最为尖锐的权力斗争。
“爱卿请起。”见王锡爵匍地行礼,朱翊钧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朕今阅众官参谏西洋总督申时行本,均言西洋行省近年法度败坏祸乱朝纲,不循祖制而专行各项奇技淫巧,不知王卿以为如何?”
“陛下,西洋总督府多年来不依朝廷建制,大权独揽,私掌官军,擅起兵祸,这些都是不争之实。然前首辅张居正却不听谏言,一意孤行任用私人,实乃社稷之害也。”
“又是张先张居正?”万历皇帝冲动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又颓然坐回原位,“朕自先帝隆庆六年六月登基以来,历十有一年,外廷依仗张居正,内廷依仗大伴冯保,却不知原来这两人结党营私,竟然祸害到如此程度!”他深深吸了口气,“张居正已经身败名裂,冯保也已远放南京,两人昔日的党羽现在大多烟消云散,真的有必要对西洋行省大加惩戒吗?吏部下次官员考核时,把申时行调回京城,另换一员肱骨重臣便是了。”
“臣窃以为此举不妥,”王锡爵立刻作出回答:“有此先例不除,各地官员心中怎能服气,十余年来,各地不满西洋行省的奏章何止百千?如今张冯两人新去,朝堂中局势未稳,陛下万万不可姑息迁就。”
“西洋行省每年税银接近两千万,相当于太仓岁入的六成左右,如果陡然禁商务农,朝廷的财政收入实在难以维持。”皇帝仍然心存疑虑。
“陛下,西洋之民长期受张居正与申时行邪说蛊惑,对朝廷的忠心恐怕”王锡爵见万历帝尚在犹豫,便放出了最后的一击。
朱翊钧闻言为之一惊,“王卿何出此言?”
王锡爵干笑一声,“陛下,请容微臣为您讲一段本朝旧事。”
“说吧。”
“宣德六年秋,南泓伯王景宏率清和等舰返回中国,昔靖海侯远航随员中尚有近两万滞留西洋,他们在今西京一带屯田建城,此乃西洋行省之最初雏形。纵贯正统年间,这些人多次抗命屡召不回,南泓伯本人也于正统六年率第一批移民再出西洋不复返京。
“天顺初年,兵部尚书于谦因获罪英宗,远镝西京督建西洋行宫,除征调的四十万官吏军民外,随行数万亲兵均为精忠死士。这些亲兵再加上靖海侯旧部就构成了西洋行省的核心,时历一百多年,他们仍是新大陆最显赫最有威望的家族。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些家族的意志,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左右西洋总督府的决策。”
“这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啊,各省地方都要仰仗士绅”
“陛下有所不知,新大陆远离北京,法度政令大多与中土不同,那些军人后裔相互联姻,形成一个庞大的特殊阶层,世世代代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弃政从军,早已牢牢控制了整个行省。他们的忠勇微臣不敢怀疑,但这颗忠心却不是为陛下而跳动的。”
“那他们到底是对谁尽忠?申时行?张居正?”
“臣要说的却不是他们,”王锡爵从皇帝的话音听出了抑制不住的怒气,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向前再逼一步。“是靖海侯郑和跟首任西洋总督于谦。”
朱翊钧恍然失笑:“爱卿说笑了,这两人早已死去百余年,焉能与朕为敌?”
“微臣所言非虚,请陛下再作考虑。”
万历心念一转,语气随即变冷:“这么说来,西洋行省内早就已经是军政一体了?这等大事为什么不及早向朕禀报?”
“首辅张居正。”
“这还了得!”万历帝龙颜大怒,“立刻将申时行革职查办,命西洋行省克日内解散一切水陆军队,拆除所有两桅以上船只,禁止与外番再行私自通商,有违令者一律处以极刑!”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王锡爵连忙劝道:“若是如此急切,申时行必反,只可徐徐缓图。”
“依卿之言当作如何打算?”
“降旨好言安抚申时行,先令其禁海停商,再削其兵权。”
“就依卿言,文渊阁可即刻拟旨。”
“陛下圣明。”
西元1583年10月19日,南非,好望角。
泼墨般的雷雨云随着狂风无休止的鼓动,在阴郁的天空中翻腾涌动,与之相和的是大海不知疲倦的愤怒咆哮。昏暗的海水夹杂着苍白的泡沫,被千斤之力高高擎起,以毁灭一切的雷霆万钧之势扑向陆地,让自己粉碎在每一块岩石的棱角上,呜咽着化为无数水滴飞散而去。坚强如故的岩石默默地承受了这永恒对手亿万年不变的鞭挞,在一次接一次的冲刷下耐心地等候着未来。
一道银色的闪电打破了天地一色的混沌,在这神秘凝重的黑白背景中摄下了两个轮廓清晰的身影。他们挺身肃立在山崖巅峰,蓑衣下斗篷紧裹,在暴烈的雨幕下一动不动。
“我们在浪费时间。”萧弈天开口说道,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执拗的决心。“风暴会一直持续到明年春天!”
“在这样的天气下航行?”舒时德极力分辩道:“就算是最老练的船长也不敢这么做!没有星象指引,无法校正航向,舰队会在暴雨中迷失的!”
“就算是迷航也不会比抗命更让我恼火。”萧弈天冷漠地回答,“我是军人,你也当过兵。这就够了,军舰上只有命令和服从,没有讨价还价。现在告诉我,船长,告诉你的长官,最快到满剌加要走哪一条航线?”
多年从军的习惯使船长不假思索地做出回答:“普通商船常走的航线途经摩加迪沙和卡利卡特,这条路在夏天顺风顺水,现在这个季节却是寸步难行,加上大半个印度洋都已经在穆斯林联盟的控制之下,就算可以走这条航路,恐怕也是危险重重。我曾经听莫卧尔商人说过,如果从麻林地横穿大洋,利用东行的洋流,只要一直保持航向,不脱离海流范围,大约五旬日就能到达满剌加了。”
“很好,就按你说的去做。”总兵隐在斗笠下的面孔看不出任何表情,然而舒时德明白这短短一句话下潜藏的满意。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顶着再次冒犯的危险上谏。“大人,我们没有关于这条航线的水文资料,沿途也不会经过任何城市,茫茫大海,没有什么路标灯塔,冒这个险真的值得吗?”
“值得?”萧弈天一下子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舒时德,眼里燃烧着狂热的火焰,连雨水流进了领口也浑然不觉。“短短一百多年,帝国上下就已经丧失探索进取的精神了吗?看看你脚下的陆地,看看你背后的城市和灯塔,这里是好望角!一百六十三年前,我们帝国最伟大的航海家、靖海侯郑和大人正是从这里转舵北行。那同样是个西风凛冽暴雨倾盆的冬天,摆在他面前的同样是没有路标没有灯塔的茫茫大海!甚至从来就没有人知道远航目的地在哪里,还有多远!恶劣的天气、陌生的世界、满怀恶意的土著人,在这所有一切不利因素的包围之下,靖海侯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前进!
“这世上有什么能抗拒我们的决心和意志呢?是天时?地利?还是人为?越过好望角,于是我们发现了欧罗巴洲;不选择原路返回而继续西行,于是我们得到了新大陆;十年持续不断的探索,在浮冰间艰难前进,于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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