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天道:“我记得黄金家族,特别是奇渥温一裔在蒙古早就失去了原先的统治地位。从这个意义上讲,其它蒙古部族而非我大明才是你奇渥温族的敌人。”
霭敏摇摇头,“成吉思汗之后的蒙古败就败在大家窝里斗,就像一把零散的箭被一根根折断。我的目的是整个蒙古的复兴,而不是单单哪一个部族或者家族。我们这一支苗裔近两百年来一直居住在陕西境内,学习你们汉人的先进技术文化,特别是兵法和战术;同时暗中积蓄力量,为蒙古重新入主中原作好接应的准备。唉,我们选择了一个正确的时机,一个你们汉族王朝最衰弱最腐朽的时机,却没有能预料到你的出现。”
萧弈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一切都结束了,奇渥温霭敏。帝国已经渡过了她最脆弱的时期,在内阁的领导下,中国的力量每一刻都在增强。如果你们蒙古人继续自不量力螳臂当车的话,只会让自己粉身碎骨的。”
霭敏苦笑一声,“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他们爱怎么做我也没办法了。”她转回身来重新面对着萧弈天:“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一类为了自己的国家民族、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天下大义可以舍弃一切毫不后悔的人!我们殚心竭力地为民族复兴这个梦想而奋斗,永不止步绝不退缩,哪怕担上全天下的误会和骂名!为了这脆弱的信念,我们违背本心地去无情杀戮,去策划一个个邪恶歹毒的阴谋,哪怕为自己保护的人所不齿!我们把自己的一切都献上了梦想的祭坛,先是自己的生活,然后是传统、荣誉、良心,甚至于生命;而我们得到的回报,就只有不被理解的孤独一生——这就是理想主义者的宿命!”她幽幽叹了口气,向萧弈天走近一步。“最为可悲的是,当两个理想主义者,比如你和我,当我们的梦想发生交错的时候,也正是我们因为彼此而不再感到孤独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的梦想就必须结束。而这次你赢了,我的朋友。”
“霭敏!”萧弈天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走吧。离开这里,离开中国和蒙古,永远不要再回来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吧。”
霭敏轻轻笑了起来:“你不是要杀我吗?”
萧弈天摇摇头:“如果你是个叛国者,我绝对会令人追杀你直到天涯海角。可你我都是为了自己的民族国家而奋斗,各为其主难免惺惺相惜。”
“谢谢你,萧弈天。”霭敏柔声回答:“但如果换作是你,会选择逃避吗?”
萧弈天再次沉默不语。
“是了,你也必定不会的。梦想与信念,我们的一生已经被牢牢地拴在了上面。就如蜂之刺、蝶之翼,一旦破灭,也就该是我们生命终结的时候了。”霭敏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现在轮到我了。”
萧弈天轻声问道:“你有什么遗言吗?”
霭敏偏起头想了想,“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说吧。”
“给我半天的时间,”霭敏回答:“我只想用自己的身份,一个普通年轻女孩的身份度过这最后一日,然后毫无遗憾地坦然面对死亡。”
萧弈天一言不发,转身向殿外走去。
“萧弈天,”霭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谢谢你。另外好好呵护你的梦想和信念让我的死更有价值些。”
当夜,忠武王下令全军退到城外就地犒赏全军,大宴一晚后次日凯旋。正值午夜钟声敲响之时,突然有士兵指着西安城中惊叫起来,在那个方向,天边也被火光映成金红。往那边飞快看了一眼,萧弈天只是轻轻摇摇头,示意士兵们不要大惊小怪。尽管相距遥远,他敏锐的军人眼光仍然能准确地判断出火情的位置——那里正是黑狐教总坛灵狐殿。
霭敏已经脱去了黑妖狐的紫色长袍,换上一件普通女孩的装束,在烈火环伺的大殿上尽情欢舞着。谢谢你,忠武王萧弈天,让我在生命结束之前能有这样一个回归自我的机会。请接受我的祝福吧,带着它去把你的梦想变成现实吧——一个强大的中国、一个中国的时代。其实有一点你没有说错,虽然我是蒙古人,可中国也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之邦,我的另一个梦想和信念寄托之地
一声房梁崩塌的巨响,曾经华美奢豪如同皇帝行宫的灵狐殿顷刻间化为了一片燃烧的废墟。
第一节 喋血汉江(上)
4月15日,北京。
事先没有任何张扬及宣传,萧弈天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北京。奇渥温霭敏的死始终如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心中,令他久久难以释怀。而当属下们小心翼翼地告诉他关于瓦莲莉娅的消息时,这位年轻的首相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好让自己独自安静一会。
“第一次,我在首相大人的脸上看到了不属于他的神色,一种混合着伤怀、悲痛、疲惫和落寞的复杂表情。一直以来,我所认识的是一条有着无尽智慧与力量的苍龙,它永不动摇的意志足以吞天噬地。然而,此刻巨龙最柔弱的心房上却正插着一枚锋利的棘刺,令它登临天顶的每一步都不得不带着更深切的痛楚淌过自己鲜血汇成的溪流。
无论身处险象环生的战场、还是面对咄咄逼人的政敌,首相大人的脸上永远是钢铁般的刚毅和不可动摇。但是今天,神祇的面具也怅然迸裂,令我们瞥见一颗凡人的心灵在簌簌滴血”
——摘自兵部侍郎,内阁大学士于庆丰自述
然而,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于庆丰和慕容信光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走进首相府。“大人,很抱歉再次打扰您,可是朝鲜战场送来了紧急军情。”
“霭敏果然说的没错,”萧弈天带着苦涩的笑容着从躺椅上站起身来,“把一切都献上梦想的祭坛,首先就从自己的生活开始。来吧,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大明军队对平壤的包围已经持续了大半年。柴田胜家在上次会战惨败之后下定了死守待援的决心,不但把城防工作安排得密不透风,还命令士兵以“自愿协助御敌”的名义,把百姓强行押上城墙充当苦力和炮灰。
李如松的策略则是围城打援,以优势兵力将日军分散的军团各个击破。在接连几次大捷之后,朝鲜方面士气也因之大振,不少义兵和先前逃散的溃兵都前来投奔效力,令西路明军的数量超过三万之多。
最先赶到增援平壤的是蒲生氏乡的第一军团,他们收到消息后便沿着大同江河谷全速西进,一方面是为了驰援主帅,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尽快脱离不利地形下孤军深入的窘境。据说,右翼的丹羽长秀军团已经在宁武被东路明军击溃,现在独自位于战线突出部的第一军团随时有面临敌军两路夹击的危险。考虑再三之下,蒲生氏乡认为和主力靠拢更为妥当,何况明军久围平壤已成疲师,正好让自己捡个软柿子捏。
这日,第一军团行至离平壤仅十里处,四出侦察的忍者探明并报告了明军营寨方位,蒲生氏乡便决定连夜发动奇袭。当晚,三千日本武士人衔枚马裹蹄,向着明军一处较为孤立的营地悄悄摸去。夜黑风高,只听见日军士兵包着棉底的木屐踏在草地上沙沙的轻响。离明军营地只有一里远近了,在蒲生氏乡的示意下,武士们放慢了步伐,弓着身缓缓向前挪动。
哨楼上依稀可辨出一个穿戴着朝鲜衣甲的身影,两名忍者跃出队列,以猫一般的敏捷和沉静窜到哨楼下,四肢并用飞快地爬了上去。
蒲生氏乡在看到那个身影消失的第一时刻便跳起身来,右手一挥腰间的武士刀应声出鞘,“武士们,给我冲啊!”
“冲啊!”日本武士们发出一阵疯狂的嗥叫,挥舞着手中的武士刀乱糟糟地向前猛冲。他们掀开挡在木寨门口的据马,水银泻地般从缺口滚滚涌入。突然间,冲在最前列的武士突然脚下一空,翻身向下摔去;后面的人一时去势甚急刹不住脚步,也就跟着滚成一团。原来,明军竟然在营中贴近木栅栏内侧的位置掘有一圈宽逾八尺深近一丈的长壕,平日用草席遮住表面上覆浮土,乍看上去和平地无异。壕沟底部密密麻麻植有无数半截削尖的竹筒,陷下去的人可以说毫无生还之机。辽东军与建州土蛮交战日久,对夜袭之类的雕虫小技再为熟悉不过,这壕沟正是防备劫营的一招厉害杀着。
随着日军的连连惨叫声,明军营中一记号炮冲天,顿时灯火大炽,无数全副武装的朝鲜义兵源源不断涌出。他们左腕套着一个两尺见方的小圆盾,背上还负着一袋十多支四尺来长的标枪,借着火光把手中的利器连同国恨家仇向壕沟对面惊惶失措的日本人狠狠投去。
留在后面指挥战斗的蒲生氏乡已经明白过来大事不好,明军显然对自己这手早有防备,如今偷鸡不成自己这三千精锐反倒要陷在此处了。看来,这座孤营正是明军故露破绽的诱饵,自己却不知天高地厚地懵懂一口吞下,现下要想脱身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明军营中放出的号炮显然是个预先议定的暗信,未及半刻,日军的背后便响起了大队兵马奔腾之声。李如松骑着一匹花骢马,身披虎头亮银甲,手绰一柄丈二长枪,引着五千铁骑飞驰而来。远远看见日军强进未果不得不退的颓势,李如松一声唿哨,明军立刻分为五个千人队,各逞楔形锋锐,挟雷霆万钧之势恶狠狠分斩向日军队列各处。
以步兵为主的日军奇袭部队如何挡得住数千骑兵冲锋的强力打击?五个千人队就好似五把锋利无匹的尖刀,深深刺入敌人阵列的要害,将日军散乱的队伍拦腰截为几段。明军骑士们还不满足,用缰绳和马刺驱动着座下战马,令它们愤怒地咆哮起来、暴跳如雷地践入日军密集的人群中,将其一个个撞倒踏碎在铁蹄之下。
日本武士们自然会拼死顽抗,可面对一大群来回冲撞的骑兵,他们能够做出的抵抗并不比未开化的印加人强得了多少。倭刀虽然锋利,伤人却全赖尖端数寸,难以对一匹奔腾跳掷的骏马造成致命伤害。更为严重的是,倭刀长而薄窄的刀身正是其最大的脆弱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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