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卢象升出场的时候,到了。
…
山东是个什么地界。这里是齐鲁大地,这里民风淳朴。这里农业文明发达。蕴育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孔圣先师。同时,这里也产生过最有性格的叛匪,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
这里即是农业大省,也是商业大省,这里名将辈出,这里名士如云,这里有东岳泰山,这里有济南名泉。这里还有崂山,崂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道士,道士每天都会打坐,累了,就站起来远望。看见对面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道士在打坐。累了,远望……。呵呵,开个玩笑。
总之,中华文明史上,我们是回避不开山东的影响力的。依据传说,山东人的子孙,远渡海外之后,成为了朝鲜人的祖先。而朝鲜人,又号称是日本人的祖先之一。所以,某些种族如果真心想认祖归宗地话,先来山东吧。
认祖归宗,是中华文明中最神圣的一件事情,而如果一个人,先因为形势所迫,认了某人为干爹之后,那么按照传统,他地牌位这些东东,是要计入别人家的族谱的。如果想开宗立嗣,恢复族姓,只有两条路:义父恩准;皇上特许!
现如今,皇上就专门发了三道恩旨,特许毛有德、毛可喜、毛仲明三兄弟恢复族姓,因其三人自幼家贫,亲族离散,皇上还非常体贴的,让卢象升主理,给他们三个,分别在胶东地区,寻三块地方,作为他们的祖望之地,再分别指定同姓各100,与他们三家一同开宗立祠。这同奴隶的划拨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这几百户人家,就等同于孔有德三人的直系血亲,大家共用一套字辈谱,开宗第一辈,有字辈、可字辈、仲字辈。
所以,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卢象升就受邀,来为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的祠堂,举办落成典礼地剪彩仪式。
三座高高的回廊石牌坊,远远就可以看到,上面挂满了大红色的绢花、就像一个涂脂抹粉的寡妇婆子,不伦不类却又醒目异常。卢象升虽说对于孔有德等人地审美观点不是很欣赏,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卢象升欢快的心情。
毛文龙跟他私交不错,因此,毛文龙的很多陋习,卢象升是很为难地,查办,未免太不近人情,不查办,又对不起国家。战时还好说,一切为了战争需要嘛,但战后的重建时期,卢象升的苦恼就愈发的深切了。
但现在好了,孔有德等人的分家自立,其实来自于毛文龙的念头。分家自立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孔有德等人见到毛文龙之后,还是要行义子大礼,但从各方面来说,尤其是政治方面,毛文龙这样的行为,实际上是在散兵权以自赎。
有必要先说一下献俘的次序:第一年的献俘是吴家,第二年,也就是今年是东江毛家军,明年是征北黄得功,后年才轮到征西军那边呢。
毛文龙的义子众多,而且,个个都是手握一支劲旅的掌兵将领。那么在今年献俘礼结束后,国家一口气赏了七个爵位下来:老毛,世袭东江侯。小儿子毛承禄,东安侯;女婿陆继盛,东宁侯;义子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刘兴祚等人都是伯爵。
这种情况下,毛家一门七杰,四伯三侯,可以说掌领了辽东南北两线的兵政大权。正
高震主,当国家赏无可赏的时候,一杯御酒,三尺青绫。便是眼瞧着的了。
所以,孔有德等人在得到毛文龙默许后,于献俘礼上,就拜请皇上能够恩许他们恢复旧姓。也由此向世人宣告,毛文龙为代表的老东江,开始操作解甲归田地事宜了。这不能不说是老毛的一个进步,识时务、知进退,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功在千秋之义举。全北京都很高兴,卢象升更是在高兴之余,应下一个邀请。亲笔为他们三个编写字辈谱决,提写堂联。
所以,当卢象升抱着三副对联,刚一下轿子,就听一个爽朗洪亮的声音响起。
“卢贤弟,你可算来啦,俺老毛还以为你公务缠身,不来了呢!”
“呦,爵爷这话可不好这么说的,象升一定要来的。”
“…”
毛文龙今天穿的像一个土地主。要多土鳖有多土鳖,蓝缎子上是金色的五福同寿纹。大红色的宽绸长裤,脚下一个官靴,腰下整套玉佩,两一佩,手里一把大草叶子圆蒲扇,浑身上下这叫一个杂乱无章,这叫一个恶俗无聊。但卢象升知道,这都是刻意做给别人看呢。以他这样一个可以跻身名将行列的人物,又常年同朝鲜王君打交道,审美观点再差劲。也不可能这样恶俗!
“哈哈,对联写好啦?果真是四副,偏偏没有俺老毛地。”
“哎呀呀,大帅说笑了。象升笔墨,岂能与圣上相比,大帅莫要再消遣小弟了!”
“消遣?我家的对联。是圣上赏赐给承禄的,俺不过是占了个老子的光罢了。”说着,毛文龙一把抢过一个对联,打开看了看,继续大声喧哗,“字数这么多,怪不得你来晚了呢?”
―
“呵呵,象升才疏学浅,书写时要翻查一些典籍,是以晚来了,该死,该死啊!”
“哈哈哈,好在现在不是战时,否则,贻误战机,当斩之罪!”
毛文龙刻意装扮出粗鲁无行的样子,故意大声的胡说八道。卢象升也非常配合的,苦笑着摇摇头!
“大帅这么说,象升真是无以自处了!告罪,告罪!”
一旁的孔有德,这时候躬身上前:
“干爹,吉时已到,您看,是不是?”
“,着急啦?”
“不敢,不敢!”
“算啦,这如今是万岁爷的恩旨,不拦着你们了,记住,开宗立嗣之后,你们三个,就是一族之长,一家之主。今后,要善待家人,也莫要忘了皇上地恩典!为乡为家,为国为民,都要做出表率出来,明白了吗?”
孔有德三人连忙跪倒在地,颇动情的说,
“儿子谨记干爹教诲,生生世世,永为家训!”
“好了,好了,大帅啊,吉时已到,我看,这典礼便开始吧!”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红旗招展,这通热闹之中,一众貌似‘粗糙’地东江军系的各级将领,呼喝喧嚣,招呼乡民在旷野中,连吃了十六天的流水大席。期间酒香四溢,肉香弥漫,甚至因为不停的在一条河沟里洗碗,这条河沟的下游,居然永久留下了酒菜的香味。从此,这条河就叫做‘碟江’了。
山东人喝酒,习惯将酒加热,倒在大碗里,一桌子的人传着喝。下酒菜很少,就着咸甜口的藕段,也能喝一天,更何况这么奢靡浪费的流水大席了。
不过大家放心,卢象升本就是山东人,能喝!毛文龙等人经年海战游击,喝酒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们十个人,毛、卢、孔、尚、耿,加上刘氏五兄弟,一喝就是十六天。小毛和小陆都还有军务,没过来凑这个热闹。
十六天里,十个人喝光了三百坛的莲花白。喝到最后,大家地双脚,都有些浮肿了,这才停下来,撤了筵席,各自回府,各自养肝保胃。也是,这么拼酒,跟拼命也差不多了,就连卢象升这样的身子骨,也不行喽。
“老爷,毛文龙纵酒自污,意在蚀功,便凭他闹去,您这是何苦啊!”
“夫人有所不知,越是如此,为夫便越要帮他这一次,毛帅为国有功,与我交厚,如果功臣不能善终,好友不得晚绥。我又有什么面目入朝为官?”
卢象升的原配夫人姓孙,是自幼家里给说的童养媳,年龄比卢象升大,当年卢象升寒窗苦读地时候,她也跟着认了很多字,因此,卢象升对这位夫人还是非常尊重的,有事儿根本不瞒着。
“啊,这么说,老爷您一定会入京了吗?”
“呵呵。”卢象升扭动了一下身子,将右腿放在夫人地腿上,由她轻轻敲击。
“别人上京,乃是为了仕途,我卢象升,却是要担骂名地。”
“老爷,”孙夫人一面帮着丈夫按摩双腿,一面心疼的说着:“老爷这又是何苦?为国为民,难道非要担骂名吗?”
“那是当然,读书为了什么?自然要为生民立命。如果不能为百姓做主,我读书干什么?”
夫人无语。只是继续敲打着卢象升的双腿。过了一会儿,卢象升忽然轻声开口:
“夫人,你现在去跟清蓬说一声,就以无子为名,休了她吧!明天就送她会老家,越快越好。”
“…”
眼见夫君为了自己的改革理想,而要休掉妾侍,孙夫人微微一叹,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出去了。卢象升独自愣了一会儿。随后从枕头底下抽出厚厚的一本卷宗,打开后,凑近油灯,仔细研读。这是他写的改革计划。
他虽说贵为山东督抚。还守着毛家军的镇
,但房子,是父母留下的五间瓦房。仆人,只有四还都是他和夫人的远房亲戚。家中除了两间屋子地书籍之外,甚至连一匹毛驴都没有。他可是太仆寺少卿,专门替国家管马的大员。
他的工资不算少了,但很多钱都有出处的,最大的开销,就是募兵的捐项,大部分的天雄军属于民兵性质,日常的训练,都是卢象升为首的几个人凑钱维持的。
他现在呆地,是两间书房的一间,在一堆地书架中,开辟出一个床铺的位置,也就连看书带睡觉全齐备了。
为了防止火灾,或者说,没钱买煤,他的床铺是实心的,不是火炕。另外一间书房,还兼做半个仓库来使用,放他日常使用的弓箭和穆刀,和一顶轿子的罩帘,这还是当年他考取进士后,族里的亲人给他凑钱置办的呢。
两间书房里的书籍,大部分都是他手抄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毛文龙历年送过来地,受贿受书,在这个时代,真的算不得一种罪过。再有就是纸张的花销,耗费了他不少的薪水。
另外三间,清蓬和夫人,各占一间。还有一间是他为自己还没影地儿子预备的。
仆人老妈子,因为是亲戚,家又在本乡,所以不住他们家,通常没有急事的情况下,三五天都不见得过来一趟。平日里地家务活,就都是夫人与清蓬张罗了。
要知道在两年前的秦淮河上,颇流行‘清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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