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啊!这月的分红不是将将拿走吗?怎的又来了一个主子?”
听闻丫鬟的嘟囔声,叶沐遥不由失笑。看来,甄史这十二年来,还真是没有变过啊!
☆、第95章 甄史
那丫鬟嘟囔着迈步往屋里进,叶沐遥趁此机会打量着妍淑堂的摆设,发现这脂粉铺子倒是和当年一般,墙壁上围绕着层层鹅黄的纱幔,看着有些旖旎的味道,但堂上的正中心却非如此,挂着池渊亲手抄录的一首小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看着父亲的笔迹,叶沐遥呼吸有些急促,不过她还是极力压制住自己心境的波动。没有片刻,便从角门里出来一个面容俊秀青年男子,穿着淡青色的儒衫,黑发以同色的丝带系上,下颚处蓄着短须,修剪的极为规整。看着倒不像是满身铜臭味儿的商人,而是精通四书五经的儒生一般。
甄史的面容与十二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叶沐遥透过帷帽前的纱幔看着,让她眼眸发亮,不过想着周围还有不少前来选些脂粉的女眷,便没有马上开口。
“甄老板,莫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叶沐遥轻轻开口,让身后跟着的铃兰有些疑惑,小姐到底是何时知晓这位老板姓甄的?听语气倒是熟稔的很。
闻言,甄史墨黑的眉微微蹙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叶沐遥。
眼前这位自称叶家人的小娘子看着身量不显,应当年岁也并不算大。端庆侯府中年岁与面前小娘子相当的人,应当只有大小姐叶沐遥与二小姐叶沐语。
叶沐遥那个小娘子从小便记在小姐(池水瑶)名下,但他甄史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小姐会难产而亡独留一女的消息,因着池水瑶怀胎月份不小之时,便是甄史在外请的名医,已然知晓池水瑶腹中的胎儿乃是男胎,哪里又会有女婴之说?
甄史已然认定了面前的小娘子便是叶沐遥了,面上便不由更冷了三分,当真觉得叶家真真是不要面皮的!小姐都被他们给谋害了,现下还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野种,居然说是小姐留下的血脉,想要继承小姐的铺子,真是无耻至极!
“甄某不敢,毕竟男女有别,还请大小姐回去罢!莫要让甄某为难了。”
甄史面上的不耐之色根本不屑于掩饰,想要借此将叶沐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给赶回去。
不过叶沐遥这具皮囊虽说是仅仅只有一十二岁的小娘子,但芯子里却是那个丞相嫡女池水瑶,自然不会因着这些细节便被甄史赶走。
“甄老板莫要说笑了,今日我过来找您,实在是受人所托。那人跟我说了一句话,不晓得甄老板是否记得那句‘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呢?”
闻言,甄史略显单薄的身子一震,面上露出震惊之色。
不过他好歹也是极有城府之人,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失态,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对着叶沐遥说道。
“还请叶小姐跟甄某去里间相谈。”
听闻甄史之言,叶沐遥便清楚了,这人还是当年的甄史,未曾变过。
“铃兰,你便现在堂中歇着,等下我再唤你进去。”
叶沐遥对着身后的丫鬟淡淡开口,见铃兰还欲说些什么,眸中便露出些许冷意。如此,铃兰便也不敢多言了。
叶沐遥跟着甄史去了里间,甄史将小厅的门给关上,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你怎的知晓这句词?”
这句词是池水瑶当年在孤本上见过的,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全篇,之后便派甄史搜罗,却也并无结果。
后来还是池水瑶与甄史一齐将这篇词给填了上去。
甄史并不认为池水瑶会将此事说给旁人听,虽说她与自己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但此事毕竟于女子闺誉有碍,所以她更不会开口了。
现下从面前这位叶家小娘子口中听到此言,便真真让甄史震惊了。
闻言,叶沐遥索性便将头上戴着的帷帽给褪了下来,露出了那张神似池水瑶的面孔。
见此,甄史整个人便僵住了,凤眼直直的盯着叶沐遥的面庞,喘息声也重了些,胸膛极大的起伏这,眸中也闪现出一丝波光。
“你到底是何人?”
甄史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只可惜却无能为力,毕竟面对这张极为肖似池水瑶的面庞,甄史实在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我是叶沐遥,你应该清楚。”
叶沐遥见甄史这幅模样,不由生出一些淡淡的逗弄心思,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闻得此言,甄史面上带着犹疑之色。因着他极为清楚,叶沐遥是当年白莲产下的女娃儿,想要鱼目混珠,记到小姐名下。
自己虽说清楚,却根本无法更改侯府的决议,真能死死的守着小姐的嫁妆,不让叶府尽数将其拿去。
池水瑶当年陪嫁的嫁妆,除了一些银钱古玩之外,剩下的便是十间铺子,这十间铺子都是甄史在看管着,不过因为妍淑堂是当年池水瑶亲自开起来的,便坐镇于此。
这十间铺子每年的分红都会给侯府交上一半儿,毕竟对外来说,叶沐遥便是小姐唯一留下的血脉,不过甄史很清楚叶沐遥的身份,所以便留了一手,早早的将房契地契都给收了起来,即便是叶家,也无法奈何于他。
叶云起之所以并未对甄史出手,是因为甄史是当年池渊捡来的小童,年岁照比池水瑶还要小上五岁,不过因着聪慧逼人,倒讨得池渊不少学生的喜爱。甄史无意入朝为官,池渊这才让他管着手下的铺子。
因着现下池渊当年的弟子都在朝中为官,且与甄史的关系也是极深,所以叶云起才不敢轻易出手。
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
“那你为何生的这幅模样?”
甄史还是按捺不住的开口问道,虽说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一向淡然的面上也露出些许窘迫的神态。
“如果我说这是天意,甄史你信吗?”
叶沐遥直直对上了甄史那一双凤眸,她并不像再隐瞒身份了,毕竟她现下真的需要一个极为可靠之人作为帮手。
而甄史,便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第96章 小字琨琼
叶沐遥微微抬头,眼中并无半分说笑之意,对上那双极为熟悉的凤眸,让甄史不由的有些失神。
“天意告知我,说我便是池水瑶,不知你是否会相信呢?”
说出这话,叶沐语那张尚带着些稚嫩的面上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这种话骗三岁小童都无法骗到,甄史这般聪慧之人,又哪里会相信自己的疯言乱语呢?
面前小娘子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简直与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我信!”
甄史急切的开口,俊秀的面庞上也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潮红。他也不知晓是什么原因,当一见到面前的小娘子时,便觉得有一点不能言喻的熟悉感。
那肖似小姐的面庞,让甄史心中忐忑,不由在猜想着面前的小娘子与小姐的关系。
闻言,叶沐遥倒是怔住了,发觉这十二年过了,但甄史一激动时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呆头呆脑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在叶沐遥心中,甄史一直便是当年青涩的少年模样,从未变过。
“你怎的信了?我都不信呢!”
叶沐遥轻笑的开口问道,现下便也放开了,毕竟甄史这人以往还是她亲自教养一番的呢。父亲收养甄史之时,他才五岁。因着父亲为朝堂之事奔波劳累,池水瑶也不想让她太过辛苦,便主动揽过照顾甄史的活计。
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娘子,便终日里领着一个五岁大粉雕玉琢般的男童,教他读书习字,调琴煮茶。
甄家与池家在前朝是通家之好,不过因着世族破落,所以甄家也是衰败了。
当年有外戚想要吞并甄家的隐田,但甄家不忿,便开罪那位外戚。
因着隐田本就是违反秦朝规制的,所以那外戚便将甄家一纸诉状告上了公堂。
甄家本就不是当年那个权倾朝野的世家大族,且隐田制度本就让圣上极为厌恶,世家一派已经陷入没落,外戚又正得势,县令如何判,自然是很明了了。
要不是池渊从中周旋,那甄家恐怕便彻底败落了。
饶是如此,为了保住甄氏一族的性命,池家也将手中的隐田充入公中,这一举动,才使得池家在池渊离世后,败落的如此之快。
再者,当年将隐田尽数上缴的提议是池渊提出的,现下池家败落,不少族老都因此记恨池渊,才在当年池水瑶落难的时候没有出手。
在父亲弥留之时,池水瑶曾经亲口问过他,到底后没后悔。
当时池渊的原话便是:
“既是通家之好,即便是倾尽全族之力又如何?世家情义不该如此吗?到底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说完此言之后,池渊便缓缓合上双目,再也没有睁开过。
“我想信你。”
甄史上前一步,细细打量着叶沐遥的脸庞,发现这张面庞与他记忆深处的那人别无二致,如若她并非池水瑶的话,还能是谁呢?
叶沐遥被甄史的言语从思绪中惊醒,微勾起嘴角说道。
“即便我现下是叶云起的女儿,你也信吗?”
一听闻叶沐遥居然是叶云起的女儿,甄史清俊的面庞上露出些许错愕,显然是方才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小姐,你到底是如何才会变成如此的?”
甄史清楚,一个人无论如何改变,身上的气韵是不会变的。池水瑶是京兆池家的嫡小姐,自然不是端庆侯府能及得上的。
叶沐遥闻言,便缓缓为甄史讲述了这十二年的变化,以及她到底是如何附在了叶沐遥身子上的。
叶沐遥现下唯一能全然相信的人,便只有甄史一个了。
上天对她不薄,再活一世,仍能与前世里的友人相认。
“以往我都叫你阿弟,现下恐怕是叫不得了。”
叶沐遥的身子现下不过十二,而甄史却早已二十有八,将将便要步入而立之年,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