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在屋里转圈,赵风一边在心中盘算起来。
——这些黄巾军,必然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操纵者!
——好得很!为了逼迫我赵氏一族,居然出如此下策
“三弟,被甲,点兵!”
被叫到的赵云有些不明所以,问道:
“大哥,点兵干嘛?难道去对付那些黄巾军吗?”
“不错!叫上大伙儿,去与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干上一仗!”
赵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不会?
就凭我们赵氏的一百多号人,怎么可能是黄巾的对手啊!”
赵风从屋里取出一支精心制作的长枪,抛给赵云,说道:
“就算打不过,也要见见血!要不然,被这些黄巾军设下的计谋成功的话,我赵氏在真定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赵云虽然一向敬服大哥的能力,这一刻,也依然觉得大哥的做法有些荒谬。
“可是,大哥,用我们赵氏这一百多人,去对付人家一、两千人,怎么看也是个‘死’字啊!”
“大哥不会鲁莽的。可以联络甄家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一千人?”
“不是一千人,是超过一千人,大哥!”
“这些,都是黄巾?”
“是啊!某远远的看过去,大概都是精壮的老兵呢!”
“当”
一副玄甲,从赵风的手中跌落。
“怎么会有一千人的骑兵?就算是郡将1手下,也凑不出如此强大的一支骑兵啊!?”
赵风这话不假。就算常山太守找得到这般许多的精锐骑士和战马,也养不起他们。要知道,自从黄巾起义以来,真定县,以至于整个常山郡,就再也没有收取到足够的税赋了。
不过,赵云的回答,很快将赵风这种听话听一半的误解,纠正了过来。
“不是骑兵,是步兵。不过,以某的观察,那些黄巾步兵,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一个个眼神里都带着杀气呢!”
赵风突然间全身冷汗直冒,强装镇定的对赵云说道:
“这些黄巾,可有敌意?”
“不像”
听到这两个字,赵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腿脚一软,几乎就要跌倒。幸亏赵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不过,奇怪就奇怪在,这些黄巾,居然披红挂彩,好像要迎亲似的?大哥,这些家伙,不会是来迎娶雨姐的?”
赵风狠狠的瞪了赵云一眼,却没有开口。不过,当他想到赵云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时,就越发的感觉到心烦意乱了。
——这些该死的黄巾军,到底是要做什么?
——难道,只是那个渠帅见色起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也只能牺牲一下雨儿了
抱着这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侥幸念头,赵风组织起坞堡中所有的男丁,足有两百六十余人,准备好武器盔甲,登上坞堡的墙壁,来作壁上观。
天平军前进的速度,明显超过了赵风的估计。比赵风预料中的时间,整整早到了半个时辰。
这样的行军速度,让赵风对三弟赵云先前的侦查,很是怀疑了一番。但是,当赵云的侦查被确定无误之后,一股寒气,从赵风的脚底板油然升起,直冲他的脊椎骨!
要知道,赵风原本是“护匈奴中郎将”臧旻部下的骑兵屯长。当年,他曾经跟随臧旻,征讨鲜卑大王檀石魁,却在落日原一役中大败而归。
由于战败,参与征讨鲜卑部落的三名汉军将领,都被槛车押送到雒阳,下狱问罪。赵风也由于这一次大败,被削去了军职,不得不打道回家,当起了乡间的小地主。
也正是因为过去的从军经历,赵风的武艺兵法在乡间算是个出众的,这才能在黄巾军起事以后,成功的将家乡的乡人组织起来,建立了如今这座可以存身的坞堡。
作为一名拥有多年军事经验的老兵,赵风的军事才能,也许算不得有多高。但是,对于判断一支军队是否精锐,他还是有些把握的。越是精锐的队伍,行军的速度就越快。这一点,是军中的常识之一。
只是,根据赵风亲眼所观察和收集到的信息,得出的结论,却是他心中最不愿意出现,也以为最不可能出现的那种情形。
——精兵,绝对是精兵!
ps:1汉时的一郡太守,手握兵权,可以统帅郡国兵,故而也被称为郡将。
第64节 无忌思好逑【下】
——精兵,绝对是精兵!
也许比不上当年“护匈奴中郎将”臧旻麾下的两千直辖甲士,也许不如汇集了大半个大汉精英的北军五校。但是,眼前的这些黄巾军,实力绝对超过了目前常山国国相1手下的那数千郡国兵!
——有数千精锐士卒,又有前几天见识过的,武力犹在二弟之上的数员猛将,这些黄巾军,绝对是赵氏所不能够招惹和激怒的
考虑到己方坞堡的防御能力不能算强,在心中定下了基调后,赵风果断下令,让赵氏族人将装备的弓弩先放下,决不可射出第一箭。但是,在对方的意图还没有被弄清楚之前,赵风根本无法决定,到底应当怎样对待这些气势迫人的黄巾军。
幸好,对面的黄巾军,看起来也不是来打仗的。虽然每个战士都披上战甲,手持刀枪,却在萧杀之中,偏偏透露出几分喜气。
当天平军全军到达距离赵氏坞堡三百步开外,便停止前进,开始修整。不过,很快的,有几辆透露出几分喜气的大车,载着看上去极为丰盛的礼物,在一名极有威严的儒生士人带领下,离开天平军的行列,向着赵氏坞堡继续前进。
大车一共有五辆,载着各种布帛、酒肉、干鲜果品,还有大堆被串好的五铢钱。为首的儒士,手中也没有空着,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正是一只还活着的大雁。这番架势,越发让赵氏诸人确认:
——这些黄巾,真的是来抢亲,哦不,是来求亲的
见到这番架势,有一瞬间,赵风的脸上,泛起一阵鲜红。不过,很快,这种混合着愤怒、无奈、惶恐的情绪,就被他强行的压制下去了。
事实上,那些黄巾军的态度越是恶劣,赵风反而心中会越是轻松。反而像现在这样,黄巾军越是和气,越是讲究礼仪,赵风心中的惶恐就越大!
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坞堡门边的那名儒士,将手中装着大雁的托盘,交给身后的一名侍从,对着赵氏众人,深施了一礼,朗声说道:
“天平军程昱,前来拜会!”
——开门,还是不开?这是一个问题。一个事关整个赵氏,生死存亡的问题。
只犹豫了一秒钟,赵风就做出了决定。根据他在战场上得出的经验,即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也比始终没有决定要好。
两片外面包裹着薄薄铜片的加厚木门,被赵氏族人,从内部打开了一半。见到门后,脸上警戒神色浓厚的赵氏族人,程昱不动声色,接过大雁托盘,对随从说道:
“你等诸人,都在这里等待。仆与赵堡主谈完,自有发落!”
说罢,程昱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在赵氏族人们沉默的注视下,走进了坞堡。
随后,坞堡的大门关闭了。
对于程昱这个突然被渠帅看重的儒士,天平军将士们一直以来,都并不太在意。不过,当程昱犹如闲庭信步般,走入敌我未分的赵氏坞堡中时,这些向来对文士没什么好感的敢战之士,终于对程昱表示了几分敬佩之意。
是的,仅仅是几分敬佩,而不是担心。
天平军将士与程昱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达会为他担心的地步。
所以,真正论起来,最为担心程昱安危的人,居然是天平军主帅张狂。
张狂对程昱安危的担心,反而在程昱本人之上。
程昱是一个自信,果断,有主见,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谋士。他虽然主要专研儒家的“春秋决狱”2之道,却深得汉朝士人“儒皮法骨”3的精髓。此刻的程昱,心中胸有成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种无聊的东西。
在一间颇为宽阔的草堂里,程昱见到了目前赵氏一族的主事人——赵风。
“我赵氏与太平道向来和平共存,彼此互不相犯。如今太平道大军在侧,足下可有教于我?”
赵风的礼仪很恭谨,问话却毫不客气。
不过,这点儿诘难,完全不在程昱的话下。
“无他,仆等主公有喜,三军踊跃庆贺,意欲共沾些喜气罢了。要说起来,倒是赵堡主无礼,好事当前,族中居然不见一点儿喜气,却是可怪?”
赵风顿时涨红了面皮,想要发怒,却想到形势比人强,只得恶声恶气的说道:
“某却不知道有何等好事,还望赐教!”
程昱环顾四周,微微笑道:
“还请摒去左右。”
——与这臭酸丁说话,还真是费脑子!
赵风作为一个从军多年的老资格战士,自然极为不习惯士人之间的那种文绉绉交谈方式。每次说一句话,还要他在脑子里转换一下。不过,风俗如此,赵风可不愿意被其他士人给看扁了。即使这个士人,是从属于黄巾军一方的。
“你们先退下!”
虽然眼前的黄巾使者,身高八尺有余,看起来极有压迫感,赵风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单独一人,对上此人会有什么危险。读惯了书的双手,与用惯了刀枪的双手之间的明显差异,是无法伪装的。
赵风有自信,若是对方想要动武,自己在一次呼吸之间,就能将对方摆平。毕竟,他可是曾经随着“护匈奴中郎将”臧旻,从成千上万的鲜卑游牧骑兵里,一路杀出来的“百人斩”巅峰战士!
等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程昱自得的一笑,对自顾自跪坐在草席上的赵风说道:
“最近,周围亭、里的话题,不知赵堡主可曾听闻?”
赵风阴沉着脸,问道:
“可是足下做的?”
“不错!”
程昱爽快的自陈其事。
“区区流言,不过是迷惑下人,智者可不会相信。”
程昱对赵风的反驳,并不争辩,反而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