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是负心汉,才是背叛者,是他抛弃了我。”
他的声音很哀怨,却听不出来恨意,他没有赵世凯的歇斯底里,没有赵世凯的激动,一切都是平平淡淡,好像不是在述说他自己的事情。
据林阳的话,在赵世凯讲述的故事里,双方的角色应该互换,情节也有很大的出入。不同的是赵世凯背叛林阳,并要求林阳给他做地下情人,起先林阳忍气吞声,后来他逐渐无法忍受,并且扬言要向老总告发事情真相。
双方在一天夜里激烈争吵,赵世凯害怕林阳真的去告发。于是
“于是他杀了你,是吗?”魏墨清问他,声音清冷,好像窗外的月光。
林阳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称是。
可是谁又能知道是否是赵世凯说的是真相?林阳害怕赵世凯去告发,欲杀他不成反而被杀呢?他们只是外人,根本不了解事情真相,无权下结论。
“你们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林阳露出惨淡的笑容,“人心难料,谁也不知道谁的话里是否存在谎言。”
“不然,去找警察吧,”张一凡道:“让警察去调查真相不是更好?”
“也好。”
林阳淡淡地点点头,转身掐断燃着的香,五芒星阵的光芒顿时暗了下来。
“他走了。”顾浩然叹了口气,从一切的现象看来,似乎林阳才是受害者呢。
银梳的怨气更甚了,魏墨清将他捡起重新放入虚无之水中,水面泛起一层涟漪。
上官澜盘腿坐在沙发上托着腮帮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办呢,先不论赵世凯的对错,他是杀人凶手是事实。若将案件交给警察,依赵世凯现在的能耐,很可能会逍遥法外,到时候林阳不能超脱,很可能会变成厉鬼。
魏墨清望着窗外将圆未圆的月亮缓缓道:“现在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上官澜歪着脖子看他。
“入梦”
第三宗生意:银梳(下)
这是一片灰白的地方,空间很大,甚至望不到边际,只是入目所及的尽是些涌动的白色烟雾,就好像是身处一个装满白色羽绒的巨型蛋壳里一样。羽绒忽然开始浮动,像被风吹拂起来一般,场景也开始慢慢发生改变。
赵世凯的家
在梳妆镜前,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很细心地在梳理自己长及腰的黑发,他的手上拿着赵世凯恨不得扔的越远越好的那把银梳。他轻轻地哼着歌,似乎心情不错,在镜子中可以看到他的脸,那是一副姣好的面容,它属于——林阳。
赵世凯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接过林阳手中的银梳,亲自为他梳理,两个人说说笑笑,时而交换一个吻,看起来感情很好。
白色的羽绒从四面的角落里溢出,重新开始填满空间,又蠕动着散去。
赵世凯站在空荡的客厅里,眼神有些迷茫。一阵若有似无的嘤嘤哭声传来,那声音如此熟悉,他侧耳倾听,神色一下变得紧张。
“谁,是谁,出来”他慌张地大叫。
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脚边,双手捂着脸,嘤嘤地哭泣,黑色的长发盖住他半边身体,从他的指缝里溢出一滴滴鲜红的血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木质地板上,顺着缝隙流淌开来,几乎要接触到他的鞋底。
赵世凯尖叫着跳开,不过他身后是死角,他躲也躲不远。
“你你是人是鬼?”
林阳抬起那张满是血污的脸,黑色的发还贴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划分的支离破碎,“你说我是人是鬼?”他忽然咯咯地笑起来,匍匐着向他爬去,“你说我是人是鬼呢?”
赵世凯此时恨不得把自己镶嵌到墙里去,随着林阳的缓缓爬近,他越来越惊恐,脸上的表情几乎到了扭曲的地步。
“你不要过来”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抱你的吗”他又笑起来,眼眶边腐烂的肉一片一片地脱落,“你为什么要杀,明明以前那么相爱,为什么?”
赵世凯大口大口地呼气:“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谁让你威胁我,如果香香知道了一切,我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是你自己不好”
他狠狠地将林阳踹到一边,玩命似的朝前跑去。他跑进一条黑色的甬道,里面没有光,也听不见声音,只听的见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的双腿越来越重,就在他认为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在黑色甬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丝亮光
他欣喜若狂地跑出去,却不想尽头之处,还是那个房间,林阳那张破碎的脸望着他不住地问,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他喘着粗重的气又往回跑,结果还是相同。依旧是那间房,依旧是林阳,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就像那天把林阳杀了又肢解之后的气味一模一样。他的鼻翼微微煽动,身体里有股血液在涌动,他冲进厨房拿出一把西瓜刀,满眼杀气。
“我能杀你一次,自然也能杀你第二次”他举起西瓜刀朝林阳头挥去。
‘叮’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一切突然戛然而止。
顾浩然摸摸额头的汗水,太危险了,只差一点
张一凡、上官澜与魏墨清三人从床上坐起。
“一凡,你的演技真不错。”上官澜赞许道。
方才三人被顾浩然送入赵世凯的梦境,再由张一凡幻化成林阳的模样,借由赵世凯心中的恐惧,从而引出事情的真相。
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已经不言而喻了。
张一凡潇洒地抚过刘海,“演技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还小意思呢,顾浩然翻了个白眼,在梦里被赵世凯砍一刀,本体上也会出现相应的伤痕,若不是他眼疾手快的,他张一凡早就一命呜呼了,还有精力在这儿耍帅吗。
魏墨清扣扣桌子,不让他们把话题扯远,“事情的真相已经查明,接下来呢?”
“去报警吧,”张一凡道:“既然赵世凯是在家里杀人,无论他如何清洗血迹,也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再重现,凶器是一把水果刀,很可能还有别的,证据确凿,谅他再有能耐,也逃不过法网恢恢。”
“还有哦,”上官澜补充道:“我刚才顺便参观了一下赵世凯梦境里的家,发现他浴室里的浴缸是新换的”
也就是说,他将林阳肢解后,又把他埋在新买的浴缸下面,这样,就没人发现了,嗯,很好,尸体也已经找到。
放在床头柜上的罐子忽然发出响声,上官澜往里一望,见银梳在里面跳动不止,水面泛起水花,他伸出手取出银梳,好像有一阵电流冲进脑中,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魏墨清见上官澜一直握着梳子发呆,唤道:“澜儿?”
上官澜回过身来,脸上尽是哀愁,他缓缓地抬起眼,望着魏墨清。平时上官澜也喜欢装哀愁,但是他那张娃娃脸是怎么看怎么可喜,然而今天,那副表情像是天生为他而定的。
“你不是澜儿”魏墨清正色道。
“我是林阳。”
上官澜天生体质属阴,本就是容易被鬼怪俯身,更何况他还没有足够强大的法力护身,魏墨清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
“林阳,你现在马上从澜儿的身体里出来。”
上官澜,不,现在应该是林阳,他垂下目光,“我想去见他。”
“我们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让赵世凯收到应有的制裁”
“不,我只是想见他,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恨过他,哪怕他杀了我,毕竟我们曾经相爱过。”
他又开始哭,不同的是,这次的眼泪是透明的,晶莹的像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露珠。
“明天,明天就是我在人间七七四十九日的最后一日,我怨气已消,也应去地府报到了。请你让我再见他一面,求你”
张一凡撞撞魏墨清,示意他答应,鬼在人的身体里待的越久,对身体的损害也就越大,特别是上官澜这种体质特殊的人。再者说,只不过让他再见赵世凯一面,如果能让他安心投胎,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好,我答应你。”
上官澜的身体忽地一软,魏墨清上前将他揽到怀里,他气息平稳,面色也开始恢复原来的红润。
林阳出去了,银梳掉落在地上,因为怨气已经消尽,也没有再放进虚无之水的必要,但魏墨清怕林阳再捣乱,依旧将他放进罐子里浸泡着。
翌日,魏墨清将昨夜的事与上官澜一说,彼时上官澜正喝着喜爱的皮蛋瘦肉粥,咂咂嘴,一脸的无所谓,让魏墨清恨不得把手中的锅铲砸到他头上。
然而上官澜却是真的没感觉,当时就好像睡着了一般,所有的思绪都被藏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落里,一夜无梦,直到今早醒来,或许是林阳只想借用一下他的身体,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吃罢早餐,二人带着银梳来到赵世凯家。
赵世凯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在看到他们之后,又有些惊恐又有些欣喜,因为不知道他们带来的是什么结果。
“银梳上的怨气已经消除了。”
魏墨清说着把檀木盒子递给他。
赵世凯迟迟不伸手去接,他的眼神在他们的脸上来回地打量,心里则在考量魏墨清话里的真实性。
上官澜托着下巴,无奈道:“你不信可以感受一下,你应该能感受到吧。”
赵世凯将信将疑地把手放在盒子上,在怨气消除前,每每他接触到银梳,内心总会涌起一股躁动,会带来各种浮躁、不安的负面情绪,而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大喜过望,因为他们不仅给银梳驱除怨气,还保留了作为传家宝的银梳,若是以后香香再询问起来,他不至于再遮遮掩掩了。
“你们等着”
赵世凯进了书房,片刻,又开了张两万的支票递给魏墨清,魏墨清不打算接,正欲开口,上官澜却先伸手接过,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微笑着道谢。
“如果赵先生没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魏墨清终于忍不住道:“澜儿,你怎么还收他钱。”
毕竟,他今晚估计还会再受到一次惊吓,于理来说,他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