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齐惊异不定,显然不信,道:“如果不熟,林小姐做什么那么……那么跟你说话。”
李寻欢沉默一会,道:“你来这里作甚,林府守卫应是用不上捕快。”
宋思齐脸上一红,呐呐道:“要你管,要不是你,那人肯定捉到了。”
李寻欢沉吟道:“你要捉什么人?”
宋思齐跺脚,“总不是你。”
李寻欢若有所思瞧他一会,竟然笑了笑,道:“年轻人勇气可嘉啊……”越过他,拍了拍他肩膀,“不过别用错了方法。”
宋思齐转身叫道:“什么意思?”
李寻欢笑了笑,眼底却黯然起来。
昔日林诗音自幼便在他家居住,后来也不过帮着林诗音处置这一处家产时来过一次,百年变迁,又是匆匆而过,而今记忆已经极少,但林府主厅中那座玄铁刀架却是记忆犹新,他曾亲手把这座刀架由洛阳搬回帝都,而今见着暗色刀架以及刀架上三尺宝刀,不由怔忡。
林老爷手指沿着刀背缓缓行走,淡淡道:“我的刀已经六年不曾沾过人血,却绝对不会生锈,你明白么?”
李寻欢道:“在下无意冒犯。”
林老爷道:“哦?”
李寻欢道:“林老根本未曾全力去抓某人,也断不是大张旗鼓为了抓在下,若在下不曾猜错,林小姐大婚在即,林老根本不愿意节外生枝。”
林老爷盯着他,“阁下果然有谋而来,又为何知道这些?”
李寻欢道:“我是跟踪他人而来。”
林老爷道:“谁?”
李寻欢沉默一会,缓缓开口,眼神闪烁,“林老是开明的长辈,如果林小姐与洛良家当真两情相悦,二人又是自幼婚约,既然林小姐喜欢,林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婚期又将近,若非宋思齐说什么话让林老面上过不去,今日原不会带人去后院捉人,也无意遇着我。”
林老爷沉默一会,沉沉道:“这是你的猜测,还是有根据而言。”
李寻欢诚实道:“猜测。”
林老爷盯着他,“今日以阁下修为原不必等候我手下捉人,阁下若跑,没有人追的上。”
李寻欢并不否认。
林老爷道:“我能认为阁下十分看重我林府么?莫非阁下也对小女情有独钟?我的女子姿色虽不错,我却不认为她足不出户便可以颠倒众生。”
李寻欢苦笑一声,“说实话,在下有亲人与林府渊源甚深,在下并无恶意。”
林老爷盯着他,斟酌他话中真实成分,末了问道:“你说追踪人来此处,那人是洛良家?”
李寻欢却道:“如果我说不是,林老必然十分惊诧,那人出入林府想必许多次,林老也想必知晓,我观形状,想必林小姐与其情爱甚笃,但这个人若不是洛良家当该如何?”
林老爷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李寻欢有些不忍,“很不巧,这个人和洛良家我都认识。”
林老爷往后退了一步,震惊道:“这不可能,我私下调查过,也令小女试探过,我虽不曾见过洛良家,但许多事情外人又怎能知晓?”
李寻欢道:“如果是他的至亲呢?他的事情他的兄弟总该知晓。”
林老爷脸色惨白,“这,这不可能。”
李寻欢叹息一声,“我本是猜测,只希望猜测不要成真……事已至此,林老懊恼后悔亦是无用,该需想办法补救才是,林小姐至为纯善无辜。”
这也是他不找林小姐却找上林老爷的缘故了,如果猜测成真,对女孩子的打击伤害该有多深多大。
林老爷震惊不信,又气又怒,李寻欢甚至没有看清他如何提起了架上沉重大刀,但听他沉沉道:“这般说辞你可有依据?如此空口无凭,如何让我相信?莫不是你与洛家有仇,故意来挑拨离间?若让我知晓你有半句假话,今日你进得了这个门,却不见得出的去。”
李寻欢又如何解释?许多话毕竟不能说出口,只能道:“事已至此,林老不信我所言便可自己探查,我不过出言点醒,并无他意。”
林老爷冷笑,“你让我相信你没有企图,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来,莫说什么亲戚,我林府向来人丁单薄,哪里有未曾蒙面的亲戚。”
李寻欢说不出理由,“我于此地耽不了太久,也无需与任何人有什么仇怨,今日言到此处,林老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已无话可说。”
林老爷冷笑,“很好,我便当你好心,今日你若要离开,只需过了我这把刀,我决不再拦你。”
李寻欢沉默一会,眼神有些奇异,他竟然笑了笑,“我绝对不会与这把刀的主人动手,绝对不会与姓林的人动手,如果前辈执意动手,我只有认输。”
林老爷道:“为什么?”
李寻欢道:“我不能说,也不会说。”
其实,这世上有什么不能不会的呢?多半是不愿罢了,开言滑稽,若对象不对,不过令人笑掉大牙。
李寻欢终于出了这道门,林老爷也依旧端坐在大堂,不必问战果如何,林老爷满面沮丧痛苦,李寻欢又如何轻松?
李寻欢从不失约,林小姐果真等候。
她瞅着李寻欢,只说了一句话,“良家说他在洛阳客栈西院三号房等你。”
李寻欢只问了一句话,“他对你可好?”这句话其实上午他问过的。
林小姐有些惊讶,依旧甜蜜回答,“很好,他是除了家人对我最好的人。”
李寻欢黯然转身,依旧像逃一般离开,上午离开他逃得是林诗音,此时逃得,却是痛苦,说到底,人生怎么总有摆不脱的痛苦,总有享受不尽的痛苦。
林小姐口中的良家,自然是洛良臣了,他为何要冒着弟弟的名誉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潜于暗处到底意欲何为,他与明岚有什么阴谋,他对楚留香或者其他人有没有或者有什么样的威胁。
李寻欢想不明白,所以无论洛良臣约会他要做什么,他都不会失约。
行去客栈,李寻欢无丝毫犹疑,却是越走越慢,他只觉背后有股凌然寒意,虽不明显,隐约间冰寒刺骨,猜想有人跟踪,几次搜寻却不见人,约莫半刻,寒意竟然渐远渐消,他皱起眉,想起楚留香说到石玉周身寒气,但石玉贵为一门之主,如何会跟踪他人?细寻无人,只得将疑问放下,再行不远,便见了洛阳客栈,便见了温热灯光。
洛良臣约会他自然不是吃酒聊天,他也猜到洛良臣必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订这个约会。
洛良臣煮了茶,茶香四溢,他神色不明的盯着李寻欢抖落雪花,淡淡道:“我极少为他人煮茶,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了随时要害死我的人动手,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寻欢开门见山,“我不希望明非的死与阁下有关,其他罪过都可宽恕,命债却需血偿。”
洛良臣嘲讽道:“宽恕?自从你与林老头开口那一刻,你就已经让我没有退路。”
李寻欢道:“我无意逼迫与谁,但你不该惹上林家小姐。”
洛良臣冷笑道:“这才是真心话吧,莫说什么江湖道义,世上人人自私,我却不知阁下如何与林小姐有交情。”
李寻欢道:“如果让阁下与林小姐成亲,阁下可愿意?”
洛良臣看怪物一样看他,“如果你是林小姐的朋友,便该杀我后快,成亲?说什么笑话。”
李寻欢叹了口气,“我无意干涉你,但如此对林小姐伤害未免太大,你如何忍心?”
洛良臣沉默一会,忽然笑得古怪,“其实她人不错,只是命不太好,如果他不是良家的未婚妻,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李寻欢心中一跳,“因为洛良家?为什么?”
洛良臣眼中嘲讽,“你已经猜到了吧?阁下定然已经体会到个中滋味,自然十分敏感。”说着,笑了声,“你与楚留香的传闻虽不是出自我口,我却不愿制止,这样才更美妙,你说是不是?”
不愿制止,自然有关。
李寻欢脸色阴沉起来,“传言而已,我不会如何,明非之事牵扯人命,林小姐之事,我却非插手不可。”
洛良臣冷笑道:“你待如何,你便有自信杀了我?若论仇怨,也轮不到你出手,今日约你到此,不过是想把事情说明白,不过是我已经有了决
46、过错谁人定 。。。
定。”顿了顿,嗤笑道,“韩清途说到你这人颇有些特别,却原来也不过如此,好笑。”
李寻欢脸色一变,“韩清途?”
洛良臣冷笑,“莫要太自以为是,你了解的东西还太少,如何敢对我指手画脚?”
忽听有人接道:“若说这个,我倒也是第一次听说,是有些孤陋寡闻了。”接着一声叹息。
这自然不是李寻欢说的,李寻欢脸色变了,洛良臣脸色也变了,他差点跳起来,咬牙切齿,还有说不出的惊惧,“石玉。”
果真是温雅女子款款自门口行进,柔声道:“两位皆是高手,妾身也不敢靠的太近,听得总不太清楚,洛公子既然要说心事,不妨让妾身也一同听听。”
洛良臣咬牙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石玉朝李寻欢礼貌的笑笑,想洛良臣柔声道:“你我好歹也算旧相识,如何这般不待见,你要杀我,我也从没有阻碍过,这脸色未免太跌了身份。”
洛良臣脸色阴沉,并不答话。
石玉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一样物事来,洛良臣脸色瞬间变的更加难看。
那竟是一截断手,手指微蜷,莹白润滑,美如玉,半分血迹都没有,李寻欢忽然想干呕。
石玉道:“这只手你必然很熟悉,明岚斩断明非的手,我便以同法子回敬于她,韩清途被楚留香救下,我便不会再追究他的过错,不过,洛公子,这一回合你又输了。”却又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是你害了明岚,她本是极乖巧的孩子,如何不知我的手段,如何敢在我眼皮底下搞怪,若不是你,唉……委屈了那孩子。”
洛良臣沉默着,忽然笑起来,“我本来便已经决定要去找你,不请自来倒省了我寻的功夫,若说输,尚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