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世代的时间,古老的王国提尔司和日后的法洛皆被视为被征服的领土,他们丰裕的谷仓、果树园和畜群因沿海大公国的利益而遭大肆利用,而威德国王的孙女康凯王后早就明智地看出来这将在内陆地区酝酿不满情绪,所以极度包容且睿智地将法洛人民的部落长老,和提尔司前任王室提升为贵族,并运用婚姻和土地授予来促成沿海和内陆结盟,也首次将她的王国称为六大公国。然而,她所有的政治手腕仍无法改变不同地区相异的地理条件和经济利益,因为内陆大公国的气候、居民和生活方式实在和沿海人民大相径庭。
在黠谋统治时期,两个地区不同的利益分歧因他两任王后的子孙而更加恶化。坚贞王后是他年龄较长的两个儿子惟真和骏骑的母亲,是一位来自修克斯的女贵族,此外她也有些贵族亲戚住在毕恩斯。她本身是个相当典型的沿海人。黠谋的第二任王后欲念则来自法洛,但她表示她的家族血缘和古老的提尔司王室及瞻远家族具有远亲关系,因此,她再三重申她的儿子帝尊比他那两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更像皇族,也更有资格当上国王。
王储惟真失踪和死亡的谣传,以及黠谋国王显而易见的失能,使得沿海大公国认为权力和头衔将落入拥有内陆血统的帝尊王子手中。他们宁愿和惟真王子未出世的孩子结盟,只因他将是沿海人的王子,可想而知他们竭尽所能为保障沿海的血统巩固权力。时值沿海大公国遭受劫匪和冶炼之际,这确实是他们所能做出的唯一合理的选择。
王储继任典礼过于冗长。群众老早就集合完毕,好让帝尊正式进场,按照阶级位置一路走到主位,昏昏欲睡的黠谋国王则在那儿等他,而脸色犹如细蜡烛般惨白的珂翠肯则站在黠谋的左后方。黠谋身穿毛领长袍,所有代表王权的皇家首饰装点一身,珂翠肯则坚决抗拒帝尊的建议和怂恿,仅穿着朴素的紫色长袍,高大笔直地站着,在隆起的腹部上方系上一条腰带,还有一个简单的金色饰环固定住她的一头短发。要不是她额旁的那圈金属,她看起来可就像站在一旁准备服侍黠谋的仆人。我知道她仍将自己视为牺牲献祭而不是王后,但她却无法理解那身僵硬的服饰让她在宫廷中更显得格格不入。
弄臣也在场,身穿一件磨损的黑白花斑点装,鼠儿又出现在他的令牌顶端。他也把脸涂上黑白两色而我纳闷这是用来掩盖他的伤,还是仅为了搭配他的花斑点装。他比帝尊早出现,缓缓地漫步在走道上,显然很享受自己一手酝酿的场面。他挥舞鼠儿令牌表达祝福之意,接着向与会者行屈膝礼后就优雅地跳到国王的脚边。侍卫原本想拦住他,但引颈观望且咯咯发笑的人们却挡住了去路。当他走到主桌上坐下时,国王心不在焉地弄乱了弄臣稀疏的头发,看来他也很难稳稳地呆在他原来的位置上。群众因弄臣的表演或愤怒或欢乐地面面相觑,端看各自对于帝尊的效忠程度,我自己则深恐这将是弄臣的最后一场闹剧。
城堡里一整天的气氛好比锅里的沸水般热烈。我误以为毕恩斯公爵的口风很紧,没想到我却不断遇到太多忽然对我点头致意、或是锁定我的双眼想与我交换眼神的那些位阶较低的贵族。我怕这情况无法逃过帝尊那群爪牙的监视,因此下午大部分的时间我只好呆在房里或躲在惟真的烽火台中,徒劳无功地对他技传。我本来希望在那儿清理自己的思绪以唤起对他的记忆,却白忙一场,反而极力捕捉欲意在烽火台楼梯间轻微的脚步声,或是感受择固或端宁细微地触及我的精技感知。
当我放弃技传之后,就坐下来花了很长的时间认真思索该如何把国王房里的侍卫全都引开,这可是一道未解的谜题。我听到外面的海浪拍打声及风声,而当我短暂地打开窗户时,突然一阵强风直接把我吹到房间的另一头去。多数人觉得这是个举行典礼的好日子,逐渐增强的暴风雪或许能将劫匪困在他们目前的停泊处,确保我们不会受到新一波的劫掠。我望着冰冷的雨水在积雪上冻结成冰,使得道路异常滑溜,然后就想像博瑞屈将和王后以及轿子里的国王在那样的路况下连夜赶路。这可不是我所喜爱的任务。
人们谈论到重大的迹象显示大事即将发生。现在除了麻脸人和壁炉之蛇的故事外,厨房又增添了新的恐慌。当天烘焙的面包没有发酵膨胀起来、桶子里的牛奶也在去脂前就凝结了,这让可怜的厨娘莎拉吓得半死,并声称她的厨房里从来没发生过这等怪事。养猪的人甚至不让猪饮用发酸的牛奶,因为他们确信牛奶已遭诅咒。制作面包所遭遇的挫折迫使厨房的仆人们以双倍的速度赶工,纵使他们早已因忙着喂饱所有的观礼宾客而累坏了。我如今能担保,只要一个不悦的厨房工作人员就能扰乱整个城堡的气氛。
守卫室的粮食配给已经不多,炖肉也太咸了,啤酒喝起来更没味道。提尔司公爵抱怨他房里的酒喝起来简直像醋,这反而让毕恩斯公爵对修克斯和瑞本公爵表示,即使送一点儿醋到房里都会是挺好的待客之道。不幸的是,这些评语不知怎的传到了急惊风师傅耳里,使得她大声责骂所有的宫廷内侍和仆人,指责他们没有好好地把公鹿堡仅存的一丝欢乐气息带到次等客房中。一些次级的仆人也抱怨有人下令将迎宾的费用降到最低,却找不到愿意承认下达这个命令的人,甚至连传话的人都找不到。所以,这一天终将过去,我也全然放心地把自己孤立在惟真的烽火台里。
第173节:王储继任典礼
但我可不敢错过王储继任典礼,否则将会引起过多揣测。所以,就算我穿着令我浑身不适的衣裳,衬衫的袖子过长,绑腿也让我的皮肤发痒,我仍得站着耐心等候帝尊进场。我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的铺张和典礼上,我整个脑袋里不断盘旋着自己的疑问和顾虑。我烦恼着博瑞屈是否能把马匹和轿子偷渡出城。天已经黑了,此刻他或许已经坐在暴风雪中那片稀疏得可怜的赤杨林荫下等候。他毫无疑问会给马儿披上毯子,却很难抵挡持续落下的雨雪。他告诉我煤灰和红儿藏身的那个铁匠铺,好让我每周定期贿赂相关人员,顺便看看它们是否得到良好的照顾,也没忘了要求我绝不能将此任务假手他人。王后能独自在她的房里休息吗?我一次又一次地自问,到底该如何清空黠谋国王的房间,好让切德迅速而神秘地带走国王?
一阵喃喃的惊叹声把我从白日梦里唤醒。每个人似乎都瞪着主桌看,于是我也瞥向那儿,只见一阵短暂的闪烁,不一会儿其中一根白色细蜡烛就燃烧起忽隐忽现的蓝色火焰,然后另一根蜡烛也喷出一道火花,并立刻迸出蓝色的火焰。接着又是一阵低语,这些难以捉摸的蜡烛却在稍后平稳且旺盛地燃烧。珂翠肯和国王都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反而是弄臣挥舞着鼠儿权杖指责这些作怪的蜡烛。
经过长久的等候,帝尊终于出现了。他一身灿烂的红色天鹅绒和白色丝绸,一位小女仆则走在他前面挥舞着正发出檀香的吊炉。帝尊一边微笑地走向主桌,一边注视着大家并点头打招呼,接着就坐上了主位,但我确定典礼并没有依他原先的计划般顺利进行。结巴的黠谋国王一脸困惑地看着送到他手中让他宣读的卷轴,最后珂翠肯从他颤抖的手中把卷轴接过去。而国王就在她大声朗诵内容时抬头对她微笑,但这些字句一定深深刺伤了珂翠肯的心。这是黠谋国王的子嗣名单,巨细靡遗地列出他所有的孩子,包括一位幼年逝世的女儿;依照出生和死亡的顺序排列,结论皆显示帝尊是唯一活着且合法的继承人。当她看到惟真的名字时并没
有犹豫,反而大声念出关于他的简短陈述:“在前往群山王国执行任务的途中不幸丧生”,如食材清单般的寥寥数语,完全没提到她腹中的孩子。这未出生的胎儿是继承人,却非王储,也就是说这孩子至少要等到十六岁才能取得这头衔。
珂翠肯早先从惟真的衣柜中取出造型简约且镶着蓝宝石的银色饰环,这就是王储的皇冠,上面有纯金垂饰和跳跃的公鹿造型绿宝石。她把这皇冠交给黠谋国王,他却低着头仿佛十分困惑地注视它,也没把它赐给帝尊。最后帝尊就伸出手来,黠谋也让他取走手中的皇冠,然后帝尊就把皇冠戴在自己的头上,让纯金吊饰滑落颈部,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自己成为新的六大公国王储。
切德的时间安排出了点儿状况。等到公爵们走上前再度宣誓效忠瞻远家族之后,蜡烛才当真燃烧起蓝色的火焰。帝尊试着不去理会这现象,直到众人的谈话声几乎淹没提尔司公羊公爵的宣誓时,才不得不去注意。然后,帝尊转身若无其事地捻熄恼人的烛火。我可真佩服他这份泰然自若,尤其当第二根蜡烛紧接着燃起蓝色火焰时,他仍重复之前的动作。当大门边墙上烛台的火把突然嘶嘶地燃起一缕蓝火,并淌出黑色的蜡泪,然后散发出污浊的恶臭时,我心想这恶兆也未免太夸张了些。所有的人都转头观看,帝尊也在等着,但我却看到他紧咬牙关,额侧的小血管也不断地跳动着。
我不知道他原本计划要如何结束典礼,但他接着就突兀地为典礼划上句点。当他简略比完手势之后,忽然间就涌出一群吟游歌者,而当他再次点头示意之后,大门就打开了,只见一列拿着餐桌板的人走进来,后面跟着手持支架的侍童。至少他对这场宴会还挺慷慨的,精心烹调的肉类和糕点也赢得大家一致的赞赏,更没人想抱怨看来短缺的面包。小厅里的餐桌和桌巾都为贵宾布置好了,在那里我看到珂翠肯缓慢地护送黠谋国王,后面跟着弄臣和迷迭香。
而我们这群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人,手上都有简单却丰盛的餐点,还有空出来跳舞的地面。我原本计划在宴席上大快朵颐,却不断有人接近我攀谈,不是太用力拍我肩膀的男士…qīshu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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