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的人到了,这是他和女弟子约定好的暗号。
肖时钦拂了拂袖站起来道了辞,王杰希沉默着送他出医馆。
杰希,你我二人从此别过了。
这句话他心中转了几转,终究没有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棋】(肖王肖)04 收官
过两年,肖时钦托女弟子戴妍绮送来一只机关小鸟。
再两年,彻底没了消息。倒是戴妍绮常来,却并不提她师傅。
她和柳非要好,两个俏丽的姑娘凑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偶尔一起停下,四只乌溜溜的眼睛在王杰希和喻文州俩人身上打转。
两个大男人被两个小姑娘看得心里发毛。
肖时钦送的机关小鸟被王杰希顺手挂在檐下,鸟腹里有个竹哨子,谁要是碰着了笼子,鸟儿就开口啼叫,清丽婉转,和檐下各色鸩鸟混杂一起,足以乱真。
肖时钦聪明,王杰希也不是笨蛋。
名冠天下的能工巧匠,真要跟帝王术较起劲来,那不也一样就是个玩物?
我命不由我,诸君各珍重。
肖时钦藏在机关小鸟里的那点心思,王杰希尽数懂了。
就像很久以前两个人对弈的时候,彼此都能猜透,谁也下不赢谁。
王杰希蹲在篱笆下捣鼓他那些草药,偶尔抬头听听鸟叫。
喻文州在窗下画画,风吹进来,吹得画纸哗哗作响。王杰希一抬头给瞧见了,三步并作两步转进去把窗户关上,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斜瞅着喻文州,“穿得这么着,坐这儿吹冷风,你不要命了?”
喻文州一笑,“放心,我还没活够呢。少天还没来,我也舍不得死啊。”半晌不见下文,回头一看,王杰希正拿着他的画出神呢。
画上是肖时钦。
喻文州又笑了,“拿去给你裱一裱,贴起来?”
王杰希摇摇头,“不用。”随即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你画他干什么?”喻文州想了一想,果断地出卖了戴妍绮,“小戴问我讨画,我给人家画错了。”
王杰希,“怎么错了?”
喻文州,“人家要两个人,”说着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在一张纸上。”
王杰希:“和谁?”
喻文州:“你啊。”
王杰希:“……”
这天按例出诊的时候,王杰希淡淡地吩咐刘小别把石凳边搁了许久的那秤残棋收了。
喻文州的那幅画他最终还是没要。
相见不如怀念,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天空高而远,天边云淡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
☆、【画】(喻黄)01 朱砂
01 朱砂
少天啊,我此刻倒想起魏琛前辈了……
他若是在的话,这危局要如何解呢?
依他的性子,或许三个月前就带着大家远走高飞了吧……另起山头另扯大旗,照样快快乐乐过日子。
不对……蓝溪阁,已不是原来的蓝溪阁了……或许前辈也无法可解……这也都未可知。
小卢……小卢呢?
哦,是了,我已着郑轩送他出去了,打糊涂了,我倒给忘了。少天莫怕,他剑法承你,纵有三两追杀之人,依着郑轩和他的手段,我料也断不会有事。
嗯?少天你刚才问我什么?
是这个事啊……自然是不后悔的,若不上蓝溪阁,便遇不到少天,遇不到郑轩、景熙……比起今日下场,倒更可引为人生憾事。
什么?你刚才没说话?那便是我听错了。
少天,血糊了眼睛,我抬不起手,你帮我擦擦罢。
只可惜了我那些画……罢了,少天,莫要再去拿了。都是些小可东西,不值什么,你我若能逃过此劫,便再不问江湖事,我只置个书斋,咱俩住着,我天天画与你瞧,要什么样的都有。
不知怎的想起少时……咱俩一道偷魏前辈的酒葫芦,一道喝,一道罚扫大茅厕……我手慢,总比你多用半天,你扫完了便来帮我……我却记不得你帮我帮了多少次了。
少天别摇,我有些累了,饶过我这一遭罢。你若是想说话,等我睡醒了,尽陪你说去……
黄少天一语不发,紧紧将喻文州护在怀里,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月下的草地染成一片凄艳。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平日滔滔不绝的架势似再没了半分。倒是喻文州在他耳边不住地低声呢喃,好像不说说话,他就要很快睡过去,再也不睁开眼睛。
两人背后的蓝溪阁已经很遥远,没有掌灯,一丝亮火也无,像一块黑色的怪石突兀地峙在远方。
黄少天抱着喻文州走得跌跌撞撞,面前的路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他只觉喻文州话音渐低,顷之竟没了声息,只剩微弱的呼吸撞击着他的耳畔。他蓦地想起蓝溪阁上下仓促应战时喻文州双手交叉置在案上,无半分惧色,却微带一丝笑意,言语之间淡泊如常。
“就一个命令,”他说,“谁都不准死。”
黄少天想到这儿轻轻低下头去,对着喻文州的耳朵咬了句小话,却不知他能不能听见。
“阁主,你可休要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画】(喻黄)02赭石
02赭石
“肉死人,活白骨……早听说先生通的一手好气。”肖时钦笑道,“今日一发与你断了这气。”言毕,手上白子转了两转,直往棋盘上落去。
子落,棋定。
王杰希定眼瞧着棋盘,也不答话,似在思考对策,愈发显得两只眼睛不对称,肖时钦瞧着瞧着笑起来。王杰希猜着大半,也不说破。手里拈枚棋子,极有节奏地敲着棋盘边角,声音时轻时重,却忽而“珰”地顿住,手里那黑子已然落下。
肖时钦琢磨一阵道,“这可不好办了。”然言语间并无半点焦虑之色,只口中犹自说着,“先生棋法果然吊诡,死棋竟给生生地救活了。”
王杰希正欲答话,耳边只听木闼豁然洞开,冲进来一人,却是王杰希的弟子高英杰。“何事?”王杰希转过头和颜悦色地问他。听得一旁的肖时钦不由一笑:王杰希对门下弟子向来严明,却唯独对这小弟子温和有加,当做医馆传人一般地倾力培养。
高英杰双手扶膝,气都未喘匀,话说得断断续续,“师傅……蓝溪阁黄少天……想见您……”
“求诊?”
“嗯……是。”
王杰希转过头去认真盯着棋盘,“先师遗训,蓝溪阁的人……我微草医馆不治。”
“已没有蓝溪阁了。”门外冷声传来句话,竟是黄少天生生闯进门来。微草医馆上上下下,修习武艺者不少,却并无一人拦得住他。
“两日前,蓝溪阁遭人暗算,如今已满门被戮,世上从此……再无蓝溪阁了。”黄少天单手执冰雨,翻腕收剑回鞘,言语间悲戚之色无疑。
——这倒说得王杰希心里一动:他接手微草医馆已经数年,跟微草平日里素有嫌隙的蓝溪阁,并不能够往来密切,可单说这天下会武,一年一度,交道却少不得打了。黄少天这人,王杰希确是见过的,只是那时除却名姓,却还有个剑圣的封号在那里,何等风光。少年剑客,立于蓝溪阁主身边,端的是眉目轩朗,意气风发,更兼一张利口,快人快语,说着便停不下来。那阁主也分外宠他,竟不加阻拦,只是眉目宛然地笑听,直落得满场里全是他话音。
那一年蓝溪阁精锐尽出,一时几欲压倒了会上曾经三次制霸的嘉世风采。
如今一看,倒让人有宿命兴叹之感了。
只是……王杰希少待一待,并不见有人跟进,他便情知黄少天乃是一个人孤身前来。再想想昔日武林盛会,少年剑客虽说性子活泼,不住地东游西逛,竟是不曾离了那阁主喻文州半分。王杰希略猜一猜,心下便有了计较。
一旁的肖时钦自从黄少天进来时便不曾再说过一句话,盖他原非武林中人,虽与微草馆主有份棋缘在那里,江湖中这些是是非非,他竟是一概不知不理的。故而也不多话,只静静看着。
“蓝溪阁没了……可这名头……终究是还在的。”王杰希踌躇着说这么一句话,他倒并非不近人情,只是放着先师祖训在上头,要他不管,实也非易。
“只请先生救喻文州一命。”黄少天说着,人略低一低,竟已是单膝触地。
这可实实地惊着了王杰希,想着蓝溪阁与嘉世那一场比斗,黄少天对着嘉世封了号的护法斗神,都不曾有半分软色。王杰希与他这几次交道,竟也没见过他低眉顺眼模样,谁想今番如此,不说王杰希,屋内高英杰肖时钦,后头追来的刘小别等人,也都一时无话。
“罢了……”王杰希说着站起身来吩咐高英杰,“英杰,收拾药箱。”又转头对肖时钦道,“肖先生,还乞改日再终此局。”肖时钦笑着点头。
黄少天早已站起身来,望向王杰希的眼神犹带几分感激,“救命之恩,日后必当重谢。”
“不消日后,”王杰希说着,“你只将人送到我这儿来,但凡还有一口气,必不叫他死。诊金么……听说那嘉世斗神叶修,今番已到了余杭镇落脚,他日前曾欠我一把好剑,你可去替我取来,半年之后,且拿此剑来换回你家阁主。”
……
“所以呢?跟哥说你们两个这生离死别故事,是何用意?”叶修手里千机伞略挽了个花,翻上去荡开黄少天犀利剑招。
“老叶,你便把那劳什子的剑与了我吧,出来混总要还的。”黄少天说话不停身法亦不乱,看看剑招落空,身形一顿,竟是使了个升龙斩出来,“这半年之期看看已到,没了那剑,我可拿什么换回阁主?”
“就用你那冰雨不好?”叶修笑说,身子一晃,躲了这招升龙斩。
“若此番能得阁主回来,我俩只终老在这余杭镇,他给人画画,我和小卢卖些力气,真个再不过问江湖事。”黄少天顾左右而言他。
不料叶修着他这么一说,说着心里隐痛,竟端端住了手,摇摇头道,“罢了,一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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