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调笑道:『我的故人,你又怎么识得?』
方玉香双颊微红道:『我自是有我的法子。』
陆小凤也不再追问,随意笑道:『这听起来,似乎不太容易。若是我侥幸取胜,仅换来一条消息,似乎我亏了些。』
方玉香娇声道:『往日见你那般伶俐,今日怎么跟傻子似的。若是你赢了,今晚……』她轻声道:『你便不必从这房中出去了……』美好的夜晚,美丽的女人,还有一个盛情的邀请,方玉香猜准了陆小凤不会拒绝。
果然,陆小凤笑道:『千金春宵,姑娘的赌资果然不低,那在下就舍命陪美人了。』
方玉香轻啐了一声道:『现在你倒是伶牙俐齿起来了。』
陆小凤道:『不敢不敢。若姑娘再无别的规矩,我就开始了。』
方玉香『恩』了一声,道:『最后提醒你一句,可小心些,这错了一个,消息你便是听不到
了。』
陆小凤调侃道:『春宵苦短,陆某自不会错过。』方玉香被他回了这么一句,脸又『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掀开第一只瓷瓶的顶盖,一股清幽便扑鼻而来,似是那雨后竹林,芳草泥土所散发出的清香味,却又与那有些许的差别,多了些高远飘渺之意,清新之气中隐隐透出些檀香,闻香便能想象出一幅空谷幽兰的出世之姿,只是少了几分娇媚,多了几分旷然。
方玉香道:『如何?』
陆小凤沉吟道:『……可是一句『古庙依青嶂』?』
方玉香略惊道:『你如何猜得的』
陆小凤嘴角一勾,笑容复杂道:『只是想到了些旧事。』
方玉香道:『哦?看来,这人你也猜到了?』
陆小凤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人,可是金九龄?』
方玉香含笑道:『我以为,你是要猜老实和尚的。』
陆小凤道:『若是让女人猜出了我的心思,岂不白白负了我在外的名声?』
方玉香轻哼一声道:『你倒觉得这名声是好听的。』
陆小凤似乎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朗声笑道:『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看的起罢了。』
方玉香道见他洒脱轻松,似乎笃定能赢得这场赌局,便冷冷道:『不要得意的太早,这香料的名字你还未说呢,若是说错一味,看你还能笑的出来么。』
陆小凤笑嘻嘻道:『姑娘若是担心在下,但说无妨。』
方玉香咬牙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陆小凤悠然道:『这香料是唐开元宫中香,乃是前朝皇家的上品,需沉香、檀香、龙脑、麝香各二两,甲香一钱,马牙硝一钱,制作方法极为复杂,本就是极难求的香料。偏偏金九龄就喜欢那极致繁复的精巧之物,他得了这香料的方子后,又向其中掺入了十种竹叶,改良后的味道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清雅的味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对方玉香道:『我说的,可对』
方玉香冷冷道:『算你运气不差,下一个,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陆小凤不在意的笑道:『无妨。即便是输了,能品到这稀世之香,也算是陆某之幸了……只
是……』
方玉香紧跟道:『只是什么?』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道:『只是,若只用我这粗糙的鼻子来品这笑料,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若是他在就好了……』
方玉香道:『他是谁?』
陆小凤眼神一亮,背过身去,道:『花满楼。』
*
霜天冻地,冰雪皑皑,北风呼啸。
风起之处,奔来两匹白色的骏马,两个白色的身影在一片苍茫中竟颇为显眼。
冰冷,剑气,凌然之意。
老屋一家刚开张的酒铺,破烂的木招牌,摇摇欲坠。
酒铺虽小,但布置的却颇有些意趣。那木招牌上,写着『不醉无归小酒家』,而招牌的前方,插着一面酒旗,旗上写着四个大字『太白遗风』。凡是见了这酒旗的人,都愿意进到酒铺坐一坐,要上一壶滚烫的烧刀子,再和老板娘聊聊天,侃侃大山。
其实,许多酒客来这里,并不是因为馋酒,而是想和老板娘说上几句话,因为,老板娘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和她交谈时,总是让人心情愉悦。老板娘叫唐可卿,有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和两个深深的酒窝,她在这个季节,总是穿着一身紫缎面小皮袄,笑眯眯的招呼每一个来酒铺喝酒的男人。
这实在是一个十分招人喜欢的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韵味,她的每一句话都能说到人的心坎上,尤其是男人,每一个和她交谈的男人,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个动人的女子似乎和自己相识以久,是知情识意的体己人。她待每一个客人态度都十分亲切,永远是笑盈盈的模样,似乎老屋凌冽的天气从未影响过她的好心情。
就像是这样一个寒风肆虐的日子里,她依旧是带着甜美的微笑,站在酒铺门口,亭亭玉立,纵是不开口招客,路过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她几眼。不过,即使她不开口,也总是会有人愿意自己上门,比如现在两位翻身下马的白衣男子,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两匹烈马。
唐可卿微笑着走上前,道:『两位,里面请,这马交给我吧。』
其中身形略微瘦削的白衣男子扫了她一眼道:『交给你?』
唐可卿笑容依旧,两个酒窝更深了:『二位放心,我自有办法。』
那身形瘦削的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另一位身形更为高大的男子朝她点了点头:『多谢。』
唐可卿见二人走近酒铺,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手,一个身穿大红缎子绣花宽袍,头戴绿帽子的男人从窄巷中走了出来,涎着脸道:『卿儿,我来,我来,哈哈;哈哈……』
☆、银钩罗刹之十四
西门吹雪坐在『不醉无归酒家』东侧的一张小桌旁,正对着酒家前一条宽阔的街道,不知在想什么。不时有酒客朝这边偷偷看几眼,想要猜猜这个外乡人是什么来头,可视线还未来得及在此人身上游移,便觉后脊一凉;继而通体生寒,不由自主的瑟缩了几分转过身去。
叶孤城端着两壶新烫好的酒坛走到西门吹雪面前,放下酒坛,他一跨坐在了西门吹雪对面,坐定后,原本还或是小心翼翼或是期期艾艾投向这里的目光,变的更少了。
西门吹雪带来的那股冷,尖锐,锋利,像是一把利刃,一下便能刺穿人的喉咙,而叶孤城带来的那股冷,却无形,深沉,无处可躲,无处可藏,那股冰冷就像是一直根植于身体中的阴翳,逃不开,避不掉。最是无形,最是可怖。酒客们出于求生的本能,知趣的移开了目光。
西门吹雪冰冷的视线停在那两壶冒着热气的酒坛上:『何酒?』
叶孤城道:『并不是酒,两壶热水而已。』
西门吹雪略一抬眼,凌冽的视线直射入叶孤城深邃渺远的眼睛中:『哦?』
叶孤城道:『听说你杀人之前,必要沐浴斋戒的,便没有要酒。何况,我也并不喝酒。』叶孤城没有说错,西门吹雪向来将杀人奉为十分神圣美丽的事情,在此之前必要仔细沐浴焚香,斋戒数日。而他,本也是从不喝酒,除了两次,不过这两次他破例时并没有许多人看见,而看见的这人想必也不会有那闲情与别人相传。这两次,一次是在万梅山庄望月峰,一次是在五羊城如意客栈,与他对饮的,都是这眼前人。
西门吹雪道:『原来你已十分确定此行定要杀人。』说到这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叶孤城沉声道:『饱宝顶三大高手,未知深浅的西方玉罗刹,即将前来此处的贾乐山一行,还有老屋中的藏龙卧虎,不动手便轻易脱身的可能,并不大。』
西门吹雪眼中一派凛然道:『我从不知道,『脱身』二字的含义。于而我言,只是『生』与『死』而已。』
叶孤城看着他,目光渐渐深沉起来,道:『想必,日后你我二人一战,也无人能脱身了。』
西门吹雪嘴角微挑,似是一个讥讽的微笑:『日后,何时?』
叶孤城握住那一小坛热水,热度从小瓶内部滚滚而出,向手心直奔而来,竟是有些烫手灼心:『此事一了,再待我处理完另一桩事,时间便随你来定。』
西门吹雪冷哼了一声,对酒铺最里侧正望着大街发呆的小二示意:『店家。』
*
李霞坐在酒铺对面的一家药堂中,眼睛微眯,直直盯着酒铺中的两位白衣人,一动不动。一个板着脸的少女从内堂走出来,面无表情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哼一声道:『大姐可又是动了些什么心思。』
李霞抿嘴一笑,早已不年轻的脸上一双眼睛却闪现着年轻的神采:『这两个外乡人,我是从未见过的。』
板着脸的少女又冷冷道:『既然是外乡人,你也知道,最好不要去招惹的好,毕竟我们……再说』,她略带鄙夷的看了李霞一眼道,『一个老山羊还不足以满足你么。』
李霞脸色一变,强自忍着怒火勉强笑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让旁人听去,还指不定如何想呢……』
少女背过身,低声道:『你不就是希望那些人如此想你吗,只怕想的更深些,才好呢。』她这一句说的极小声,李霞只顾着欣赏着酒铺中的两个白衣人,没有听见她的低语。只是在少女再次跨入内堂时,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这里的药,可能借我一两味?』
少女停下脚步,冷冷道:『你自便。只是莫要把那些野男人带到我这里来胡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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