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即便墨岘不认识这个人,但从他为了皇权稳固,把心爱的人都送出(虽然是暂时的)这一点就能知道,对他来说,皇权绝对是最重要的,而这种人往往也是很珍惜性命的——命还在,他就永远是皇帝,江山尽在掌握,无数人为他效死,而美人没了,总还能再抓回来的!
墨岘蹲回了帐篷后边,先是听皇帝跑出去大喊寻医官来。
然后可能是太医之类的一个中年人,带着药童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帐来,结果被长宁侯一脚踹出去了。
墨岘此时还觉得长宁侯有点狠,后来才知道这人也是极缺德的一个家伙,医术不怎么样,但是总折腾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长宁侯那腿就是让他耽误的,后来这人给皇帝献的害人药,长宁侯也被迫的咽下去不少。所以这一脚,其实还是颇轻的。
皇帝顺势把这太医赶出去了,又是一番折腾,鬼医终于来了,为长宁侯止了血,上了药。同时皇帝把之前的另外一个将军叫了回来,吩咐撤军。
“你爹我救不了,大军撒出去,要避开一个人而不杀,或者去救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人,不可能,我也只能重新吩咐撤军。”鬼医这个他虽恨的人,都让他召回来了,杨宫主那不过是个小人物,多救他一个根本无所谓,但现实是确实救不了。
对这一点,皇帝既没隐瞒,也没拖延,这也同样表现了他积极配合的好态度。
“这便够了。”墨岘知道皇帝说的是真话,因此倒也不强求,转身又对长宁侯与鬼医道,“义父,师父,你们是要从正门走,还是从后边走?”
“小墨,你小心些。”鬼医也不多说,站起来把长宁侯捆绑在自己背上——后者方才折腾了不短时间,有些失血过多,头晕眼花——从后边钻了出去。
墨岘没提给皇帝解药,随便找个地方盘腿一坐,便不说话了。皇帝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如今他们俩这距离,他稍微有些动静,那毒药都不用,直接就是一掌拍死的下场。又想墨岘可能是在等其他人离得远些,又或者是看着军队都撤出来,所以也就静下心来,同样找了个地方老实坐着。
不值得为了一点时间,而拿自己宝贵的命冒险。这位皇帝显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位武林草莽竟然还有弑君之心……
没多久,外边便喧闹了起来,不过并非是有谁吵嚷,而是脚步声、马蹄声、上官法令,下官尊令的声音,再有就是伤兵的呻吟声。
皇帝忽然觉得有点无聊,看看墨岘,想着下属送来的关于这个年轻人的资料。虽然他这次欺君犯上,还把少铭给放走了,但确实是个人才,绝对算得上有勇有谋有才,且他和鬼医少铭其实也并无太大的感情,只是恰好利益一致而已。
于是原本身为监下囚的皇帝,忽然就起了爱才之心了。
“你那师兄,为何没有与你一起?”皇帝话刚问出,果然见墨岘方才只是单纯戒备的表情多了一丝波动,“果然你已让他先走一步,其实不需如此,朕虽与鬼医有些旧怨,不过却与你二人无怨。”
墨岘挑眉,都到这地步了,这位皇帝还能和颜悦色,演戏的功力可真是够深厚的。
“朕知你不信,不过如今长生门已灭,虽然此时此刻,那些江湖人士在里边杀得兴起,抢得快活,但今日已过,不知多少门派,惧怕朝廷打上门去。五年之内,朕不会再做大动作的。只要你不再与江凌凑到一处,便不会有事。”
“陛下是何意?”
皇帝以为墨岘动摇了,面上露出了宽和的笑容:“你小小年纪,便已练得一身好武艺,且我听闻你的医术也不弱于鬼医,是少有的少年英豪。你那位师兄,数年前也是江湖上侠名赫赫的青年侠客。朕只是起了爱才之心,不愿两个青年才俊都要在惶恐逃亡中度日。”
墨岘看了皇帝一眼,他也明白皇帝说这么多为什么了。这个人,虽然私德不怎么样,不过,他到确实如长宁侯说的,应该是个好皇帝。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在皇位上做的风生水起。君子、英雄、善人这些人,即使坐得稳皇位,反而也会闹的祸国殃民——人善被人欺,大臣欺皇帝,那不是民不聊生,就是要改朝换代了。
“你是个好皇帝。”墨岘点头道。
皇帝以为将墨岘说动了,很慷慨的一笑,却因胸口突然传来疼痛而变了脸色。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墨岘忽然从地上窜起来,点了他穴道,于是他就维持着捂着胸口的动作,僵住不动了。
“那你就更要死了。”被这种皇帝惦记上,可是比那些庸碌之人更危险。甚至墨岘觉得,皇帝已经猜出来他和七师兄约定在何处碰面了。毕竟,他二人的见识范围其实很是狭窄,能够藏人,且两个人都认识的那就只有三河镇了。
“陛下,方才一时口误,那毒药是两个时辰发作的。”墨岘转身也出了帐篷,直奔山头,没走两步一颗石头扔了过来,但却并无力道危险,反而似是故意引他注意。
奔过去一看,果然是鬼医带着长宁侯正躲在一个小树丛里呢。
“我还特意等你们跑远。”墨岘无奈。
“你以为我不想跑?我这是又回来了。”故意苦笑。
“义父如何?”墨岘凑过去,一开始以为长宁侯睡着了,近看才发现情况不对。
“不太好,烧起来了。”
八成之前长宁侯就不好,大量失血之后,身子越发的虚了,结果便病倒了。不过这也好,免得一会听到皇帝崩了惹下什么麻烦——长宁侯虽然是让他折腾的最惨的,不过这个人也是在场的三位里唯一一个还念着君臣之别的。
墨岘沉默,这个时候鬼医一个人带着个重伤昏厥的人,确实不容易离开。但是让他也跟着帮忙?墨岘自问还没有在这种生死关头,舍己为人的情操。可是鬼医的一句话,让他决定留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要等着搜山,之后弄身兵卒的服色混进人群里去。这法子在夜里管用,在白天却并不好用。而如今,天快亮了。而你也知道,我曾在长生门学医……”
“要怎么帮忙?”
“人你背着,跟着我。”鬼医原本就不是力大的人,轻功也不是多好,背着一个人还要赶路,短程还好,长距离,那就实在是难为他了,这也是为何他要回来等着墨岘。
于是三个人,一前两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三人走后不久,终于有人发觉了不对,大着胆子进了帐篷,看见的是皇帝面容狰狞的尸首……
天子崩逝,这罪过当然就栽在了长生门的头上,虽然最后离开皇帝营长的是长宁侯与鬼医,但是之后,即便大军搜山,也没寻到这两个人的踪影。所以,虽然一开始也有人说他们是畏罪潜逃了,但是之后就被这二人亦被凶徒所杀的“确切消息”淹没了。
毕竟无论是对下边那些汲汲营营的臣子,还是对几位争夺皇位的皇子来说,寻长生门的门徒杀戮为自己挣功劳,可是比寻两个生死不知的人要容易得多!
至于某个姓欧阳,名墨岘的,甚至那些大人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这年,除夕将近。
三河镇来了一个三缕长须,眉清目秀的铃医——就是摇着铃荡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
他在码头一个普通苦力身边停下,低声问道:“这位大哥,我看你面色青白,可是染了风寒?”
三河镇的几条河都已经冻住了,且就算依旧可通舟船,这种日子,自然是没人来运货的。但可能是那苦力家中贫苦,依然穿着破衣烂衫来河边等活。
“我说着这郎中,要找买卖,也别到这来找啊。你看我们像是能看得起病的人吗?”旁边一个黑瘦的汉子吸了吸鼻涕闷声说着,穷苦人生病,那就躺床上着挨着,挨过了那就过了,挨不过,也不过是三尺芦席找个地埋了。
“在下的价钱公道,无论大病小病,只要几钱银子而已。”铃医掏出了小小一块碎银,“便是这么大,足够了。”
黑瘦汉子冷哼一声,便是货多的时候,他们抗一天大包,那也不过是十几个大钱的工钱,这小小一块碎银,可是抵了他们几年的工钱了。却没想到另外那苦力竟是面带笑容的也拿出了一小块碎银,交在了郎中手里。
“那就谢过郎中了。”随即便和那郎中走了。
黑瘦汉子嘟囔了一声“傻子”,便回到他那背风处继续等活了。不过这天之后,走的那个苦力再也没回来,铃医也不见了踪影。于是这汉子逢人便说,有妖怪化作铃医,迷人心智吃人血肉。于是三河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铃医的生意难做。
“师兄,来治病吧?”
“我真染了风寒?”
“不是风寒,是相思病……病的也不是师兄,而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鸟orz
ps:五号开始更新番外,其实应该是隔日更,但是四号表哥结婚,要参加婚礼,所以只能五号开始更新,筒子们见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