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贾蔷看来,宝玉真真有些呆性,随时都是一副无为而治的消极模样,好在他生在这样的人家,可以做个什么事都不管的富贵闲人,若是生在那种小门小户人家,只怕要被人欺负死了。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风吹开了他的榆木脑袋,这不通实务的家伙居然也知道为贾蔷在上位者面前美言了。
宝玉唤了个丫头过来,说:“你去看看,老太太这会子得不得闲,我好带着蔷哥儿去见她。”
一会儿,那丫头回来说:“老太太听见小蔷大爷来了很欢喜,但是这会子府里有了天大的喜事,女眷们都在厅上呢,小蔷大爷现在过去恐怕不合适,让宝二爷留了小蔷大爷用了午饭再去,老太太就空了。”
宝玉问:“什么天大的喜事?”
丫头说:“一大早咱们老爷就被传进宫里去了,大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捏着一把汗呢。才刚刚跟老爷的人传回话来说,咱家的大小姐被封为贤德妃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贾蔷一听连忙与宝玉道喜说:“叔叔如今就是国舅爷了,真是可喜可贺。”
宝玉不以为然地说:“宁羡鸳鸯不羡仙。大姐姐一入宫便是多年,守着那皇帝老儿有什么趣儿?话说那皇帝老儿也该给她一个名分,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贾蔷便无话可说了,想他一个崇尚言论自由的现代人,尚且不敢这样言所欲言,这贾宝玉,还真是有性格呢。
也难怪他那脑筋正统的老爹动不动就被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贾蔷心里顿时理解了贾政,你也不容易啊。
接下来等饭。
贾蔷和宝玉也没甚话说。宝玉真真算是个出世之人,对男人们热衷的仕途经济言论一概兴趣缺缺,两人便对坐着,聊些个没要紧的散话,比如说哪家的聘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精致打理得好,宝玉又告诉他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贾蔷只是顺着他信口胡说。
大概坐了一个时辰,宝玉就打了两三个哈欠,中途还遣了两次丫头去问林姑娘在做什么呢,那胭脂膏子一定要等他来制云云,贾蔷再没眼色,也是委实坐不下去了,于是起身告罪说:“侄儿想起今早出来还没和家母禀报,逗留久了怕她老人家担心,我就先回去了。再说,老太太那边今儿出了这么大的喜事,想必也没有空儿见我了,还要劳烦宝叔叔代我转告致意。日后若是老太太还要见我,就让茗烟来和我说一声便是。”
宝玉巴不得这一声,连忙道好,让小丫头将贾蔷送了出去。
贾蔷一边走一边想,这贾府现在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荣华至极,其实好不了几年就要被抄家败亡,树倒猢狲散。这贾府的继承人贾宝玉如此不省事,要想把力挽狂澜于即倒的重任寄托在他身上,简直就是和尚打架扯辫子——不可能的任务。
那道时候自己怎么办,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身为宁国府正派玄孙,也在被牵连之列,难道眼睁睁看着贾府败了,自己也随着大流一起浑浑噩噩地被充军,或坐牢,或操贱业吗?
摆在面前的道路有两条:一是明哲保身,趁着大厦将倾之前与贾府划清界限,反正自己也没有享到它什么福气;二是与贾府之中敏而有感,而且有能力改变现状的人携手,励精图治,将之后会对贾府不利的因素一一消除,或许可以保得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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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言冷语
且说宁荣二公往昔靠着陪同太祖东征西讨,立下军功,使子嗣后代都得享荣华富贵。俗话说,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像贾家这样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子孙若是一代不如一代,也难逃日渐衰退、曲终人散的下场。
所以,贾府的最高领导贾母,虽然看似每日只是嬉笑玩乐,享受富贵生活,心里却是着实忧虑。这儿子一辈吧,贾赦都不提了,提了没的生气;贾政虽说还像个样子,勤勤恳恳地做着官,没有什么不当的去处,只是他为人愚顽,也不擅于钻营,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儿,那品阶却是不见涨,依旧还是个五品的闲官,拿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俸禄暂且混着日子罢了。倒是当年蒙他提携才得以起复任官的贾雨村凭着心性灵活节节高升,叫贾府众人各种羡慕嫉妒。
到了孙子辈,更不知道该指望哪一个了,那边府里的贾珍,是贾母早就放弃了的,各种荒唐无度,偶尔在别人嘴里听到几句闲言碎语,都叫老人家堵心,索性不去过问,只在逢年过节见上一面,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事,平时就装作不知道,反正眼不见心不烦。贾琏也是个不爱读书的,好在人还机灵,和着他那千伶百俐的媳妇管着这府里的一应事务,说不上有大出息,到底解了贾政□乏术之忧。
现在贾母心里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宝玉了。这孩子模样长得好不说,出生时口中带出的那一块美玉都足以说明他是个有福的。虽说打小儿有些不着调,爱倒腾些没名堂的东西,秉性倒是好的,脑瓜子也聪明,若是日后开了窍、懂了事就好了。偏是他老子老子娘两个一点教育方法都没有,一个呢,每天和些个清客吹牛打屁,不干正事;另一个呢,忙着念经礼佛。要不亏着她好生照管着,这孩子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儿呢。不过呢,宝玉这孩子,倒也难怪别人说闲话,成天在内帷厮混,偏是那些丫头就爱亲近他,屡禁不止。如今越发厉害了,打着生了病的名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就围着女孩打转。别说他老子生气,有时贾母看着烦心,都想把他推出去,不说读书,好歹和些世家子弟、同龄的男孩子一起玩,也好结交些朋友、长些见识。
贾元春封妃,贾母心里高兴,这么些年,总算家里又出了个大出息的后人,而且,背靠大树好乘凉,宝玉有了这么一位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的胞姐,只要他自己肯在学业上出把力,还愁不能光宗耀祖?
再说宝玉虽然不太靠谱,但是这次他倒是将贾蔷的事情记在了心上,又一日的晚饭时节再次向贾母提起。
俗话说:得意浓时易接济。贾母如今心花这么一开,又听宝玉说贾蔷家里条件不是太好,靠寡母拉扯长大着实不易,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忙过了那几日,还是叫宝玉将他带来。
贾蔷到了贾母正房,房间开阔轩丽,器皿摆设华贵炫目自不必说,就是屋里随伺的一溜儿丫头婆子们也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似的恭谨勤肃,便知道这上面坐着的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的,其实也是个雷厉风行、御下极严的人,也许她的慈爱只是对着宝玉,自己可万万不能大意。
于是贾蔷按照规矩给贾母磕了头,而后恭恭敬敬地站着,垂手回答贾母的问话,一言一行,无不中规中矩。
贾母心里想,这次宝玉称病没去参加考试,贾蔷倒是考上了,虽说也不见得就马上见成效的,到底是个好的开始。就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要是他是那种没见识的人,不说自己运气好,反而以为自己把宝玉给比下去了,倒真是个没见识的小子,也就不配当宝玉的朋友了,这里须得考他一考。
贾母微微笑道:“蔷哥儿,这次你考上了监生,可算是给你娘挣了面子。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拉扯你长大成人着实不易,你往后可要做个孝顺孩子。说来惭愧,咱们府里,竟然没有一个子弟是从科举入仕的,如今你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要好好珍惜啊。还有,这个学业嘛,最是路遥知马力,你现在好,也不见得一直就好,还要努力向上才是。”
贾蔷乖觉说道:“老祖宗的话重孙记下了。重孙也不过是福至心灵,考试的题目正对了自己的脾胃,运气好才考上的罢了。重孙自知自己的不足,决计不敢骄傲自满,此后更当发奋,不负老祖宗这一番良言规劝。”
于是贾母看着贾蔷越来越顺眼:这孩子虽说和自己没什么血缘关系,到底也是族里的正经子孙,长得一表人才,书也读得好,往后的前程想必也差不了,所谓后生可畏嘛,而且贾蔷比宝玉年长两岁,说话也颇知道进退,堪陪宝玉读书为友。
这天,贾母赏赐了贾蔷很多东西,一对“状元及第”的足金金锞子,好几匹做衣裳的好尺头,一个镶金嵌宝的束发冠等等,贾母还嫌简薄,又将凤姐唤来说:“我老了,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年轻人时兴些什么,你当婶子的多留意些,看蔷哥儿还缺些什么,赶明儿给他送家里去。宁可咱们自己节省,也不要委屈了他们这些在外求学的。”又叫丫头取了个包裹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二十锭银子。
贾蔷连连道谢,又推辞说足够了,让老祖宗和凤婶子别费心。
凤姐儿不等贾母开口,连忙知趣地劝说他说:“老祖宗真真是为咱家里的子子孙孙考虑得周全,哪像人说得只是偏疼宝玉呢?只要是有出息、有上进心的,就像咱蔷哥儿这样,能怨得咱们老祖宗不照应,不疼惜的吗?明儿我倒要把这事儿和家里人好好宣扬宣扬。哦,蔷哥儿你也不要蛰蛰鳌鳌,推三阻四的,倒叫老祖宗不舒服。这也不光是为你,也为着咱们府里的体面。等明儿你在国子监读书,穿着也须得像个样子,人情往来也不要拘手拘脚,大大方方地,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子弟的体统。那里都是些官宦子弟,谁不是一颗富贵心,四只体面眼的,穿着排场差了,人家可是连我都笑话上了,当家倒当出花子来了。”
贾蔷便不好再推了,只得说:“既是老祖宗厚爱,那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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