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激动人心的事情,我不可能无动于衷。我知道让斯蒂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触蜘蛛是不明智的——我应该让他跟蜘蛛多熟悉熟悉——可是我竟然不顾常识,完全听从了他的愿望。
我对他说,他没有经过练习是不可能会吹笛子的,但是他可以和八脚夫人玩耍,而我在一旁控制蜘蛛。我把我们要表演的把戏一一告诉了他,确保他把一切都弄明白了。
“最重要的是保持安静。”我说,“什么也别说。甚至不能高声吹口哨。如果你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就会失去对它的控制……”
“行啊,行啊,”斯蒂夫叹着气说,“我知道了。你就别担心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安静得像一只老鼠。”
他准备好了以后,我打开八脚夫人笼子门上的锁,开始吹笛子了。它听从我的命令向前爬去。我可以听见斯蒂夫屏住了呼吸,显得有点害伯,因为蜘蛛现在已经到了笼子外面。但斯蒂夫没有显出愿意停止的样子,我就继续吹着笛子,开始让蜘蛛表演平常的那些节目。
我先让它自己玩了很多把戏,才让它靠近斯蒂夫。在最近一个星期左右,我们之间已经形成了很默契的关系。蜘蛛已经熟悉了我的意念和思想方式,它越来越灵,现在我的命令还没有完全发出去,它就能照着办了。我发现它可以接受最短的指令:我只要用短短几个字就能使它立刻采取行动。
斯蒂夫一声不吭地望着这场表演。有几次他差点鼓起掌来,但在两个巴掌就要拍在一起、发出声音的一刹那,他及时克制住了自己。他不能鼓掌,就不停地向我竖起大拇指,并用口型对我说“太棒了”、“了不起”、“真精彩”之类的话。
现在,轮到斯蒂夫出场了。我按照我们预先的约定冲他点了点头。他愣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也朝我点点头。他站起来,向前跨了一步,尽量不挡着我的视线,让我仍然能看见八脚夫人。然后他跪下来,等待着。
我吹了一支新曲子,发出一串新的命令。八脚夫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当它明白了我的意图时,就开始慢慢朝斯蒂夫爬去。我看见斯蒂夫在微微发抖,并紧张地舔着嘴唇。我真想取消这个行动,把蜘蛛打发回笼子里去,但这时斯蒂夫停止了颤抖,变得平静下来,于是我就接着往下做了。
当蜘蛛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时,斯蒂夫微微打了个冷战,这种反应也是很自然的。有时候蜘蛛毛茸茸的长腿在我皮肤上划过时,我也禁不住要发抖呢。
我命令八脚夫人爬到斯蒂夫脖子后面,用腿轻轻挠他的耳朵。他轻声笑了起来,最后一丝恐惧也消失了。我看到他平静下来,信心就更足了,命令蜘蛛从后面转到他的脸上来。它在他的两只眼睛上结了一些小网,然后顺着他的鼻子滑下来,从他的嘴唇上跳了出去。
斯蒂夫觉得开心极了,我也玩得很高兴。现在我有了一个伙伴,就能做许多以前没做过的事了。
蜘蛛站在他的右肩膀上,正准备顺着胳膊滑下来,就在这时。门开了,安妮走了进来。
一般来说,安妮进我的房间都要敲门的。她是个很乖的孩子,不像和她一样大的小鬼们那样讨厌。她几乎每次都很有礼貌地敲敲门,等我回答了再进来。但那天晚上,完全是活该倒霉,她碰巧撞了进来。
“喂,达伦,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她刚说了半句就顿住了。她看见了斯蒂夫和他肩膀上那只可怕的蜘蛛,蜘蛛的毒牙闪闪发亮,好像正准备咬人,于是她做了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
她尖叫起来。
这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扭过头去,笛子从我嘴上滑掉,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分散了。我和八脚夫人之间的默契断裂了。它摇摇头,飞快地朝斯蒂夫的喉咙靠近,然后露出毒牙,似乎露着狰狞的微笑。
斯蒂夫吓得失声号叫,猛地跳了起来。他挥拳朝蜘蛛打去,但蜘蛛矮身一躲,他打了个空。不等他再次出拳,八脚夫人就埋下头去,动作快得像蛇一样,将它的毒牙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脖子!
第二十一章
蜘蛛刚咬到他,斯蒂夫就凝固不动了。他的喊叫在喉咙里突然止住,嘴唇顿时发青,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他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那一刻显得无比漫长(实际上不会超过三四秒钟)。然后,他像稻草人一样瘫倒在地上。
幸亏他摔倒才捡了一条命。就像怪物马戏团的那只山羊一样,八脚夫人咬的第一口只是使斯蒂夫昏迷了,并没有使他立刻丧命。我看见在斯蒂夫摔倒前,八脚夫人正在他脖子上爬动,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下嘴,准备咬第二口,那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口;斯蒂夫砰地摔倒在地,分散了蜘蛛的注意力。它从斯蒂夫的脖子上滑下来,又花了几秒钟才爬了起来。
那儿秒钟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我当时完全被吓呆了,但看到它从斯蒂夫的肩膀上冒出来,像一个可怕的、蜘蛛状的太阳正在慢慢升起。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弯腰拾起笛子,赶紧插进嘴里,差点把喉咙都戳穿了,然后吹出了我一生中最响亮的一个音符。
“不许动!”我在大脑里喊道,八脚夫人跃到了空中半米高的地方。
“回到笼子里去!”我命令道,于是它从斯蒂夫的身体上跳下来,飞快地在地板上爬动。它刚爬过笼门,我就一步跨上前去把笼门关上了。
把八脚夫人治服了,我的注意力转向了斯蒂夫。安妮还在高声尖叫,但我来不及替她操心,我得先照顾我那中了毒的朋友。
“斯蒂夫?”我爬到他的耳朵边喊道,真希望能听到他的回答。“你没事吧?斯蒂夫?”没有回答。他还在呼吸,因此我知道他还活着,但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动静。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一动他的手臂。他甚至连眼皮也不能眨一眨。
我意识到安妮就站在我身店。她不再尖叫了,但我感觉到她在颤抖。
“他……他……他死了吗?”她用细细的声音问道。
“当然没有!”我一口否定,“你可以看见他还在呼吸,是吗?你看看他的胸口和肚子。”
“可是……他怎么一动不动呢?”她问。
“他被麻醉了。”我告诉她,“蜘蛛把毒素注到了他身体里,使他的四肢停止了活动。就像把他催眠了似的,但他的大脑还在活动,他什么都能听见,什么都能看见。”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希望是这样。既然毒素放过了他的心脏和肺,很可能也会放过他的大脑。但如果毒素渗进他的头骨……
这太可怕了,我不敢再想下去。
“斯蒂夫,我扶你起来。”我说,“我想,如果我们扶着你到处走走,就会把毒素消耗掉。”
我双手搂住斯蒂夫的腰,拖着他站了起来。他很重,但我根本没有注意这一点。我拖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和腿,一边走一边跟他说话,告诉他很快就会好的,被蜘蛛咬一口中毒不深,不会要他的命,他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过了十分钟,没有丝毫变化。我累得要命,实在拖不动他了,就把他放到床上,然后小心地把他的身体摆顺溜了,怕他觉得不舒服。他的眼皮是张开的。看上去很古怪,让我害怕,于是我把它们合上了。可是这样一来,他的样子又活像一具尸体,我只好又把它们打开了。
“他会好起来吗?”安妮问。
“当然会的,”我说,努力使自己显得很有把握,“过不了一会儿,毒素就会消散。他就又活蹦乱跳的了。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我知道她并不相信我的话,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床沿上,像老鹰一样死盯着斯蒂夫的脸。我开始纳闷为什么妈妈没有上来调查一下。我悄悄走过去把门打开,站在楼梯顶上听着。我听见楼下的厨房里传来洗衣机转动的隆隆声。怪不得呢:我们家的洗衣机又旧又破。如果你在厨房里,洗衣机又开着,那你什么声音也不会听见。
我回来时,安妮已经不坐在床上了。她伏在地上,端详着八脚夫人。
“这只蜘蛛是怪物马戏团的,是吗?”她问。
“是的。”我没有否认。
“是有毒的那只吗?”
“是的。”
“你怎么弄来的?”她问。
“那并不重要。”我说,不由得脸红了。
“它是怎么跑出来的?”安妮问。
“我把它放出来的。”我说。
“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对她说,“它到我手上已经差不多两星期了。我许多时间都和它一起玩。只要不发出声音,就没有一点危险。如果你刚才没有那样闯进来,它就不会——”
“哦,你不能这样,”她喊了起来,“你不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为什么不把它的事情告诉我?如果我知道,刚才我就不会闯进来了。”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我说,“我想等到我认为没有危险的时候。后来斯蒂夫来了,就……”我说不下去了。
我把笼子塞回到衣柜里,这样我就用不着去看八脚夫人了。我和安妮一起坐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斯蒂夫一动不动的形体。我们默默地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那样呆呆地望着。
“我想他不会醒过来了。”她终于说道。
“再等等。”我央求道。
“我觉得再等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她坚持道,“如果他会醒过来,现在就应该有点儿动静了。”
“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情?”我粗暴地问,“你还是个小孩子。你什么都不懂!”
“你说得对,”她平静地承认道,“可是你懂的就比我多吗?”我悲哀地摇了摇头。“所以不要不懂装懂了。”她说。
她把一只手放在我的手臂上,勇敢地笑了笑,表示她并不想使我难过。“我们只能告诉妈妈了。”她说,“我们只能让她上来了。她也许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她也不知道呢?”我问。
“那我们就只好把斯蒂夫送到医院去了。”安妮说。
我知道她是对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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