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耶若突然望向扶风,伸手覆在她脸上,从鼻侧向耳的方向轻轻一划。扶风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落下泪来,心中一股淡淡的哀伤肆意流淌,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她自己好像能够体会白灵的心境。可是为什么会是哀伤的呢?
忽然祭台上传来轰然倒塌的声音,白灵依然站着,而她身边的御轩帝竟然已经倒在祭台上,他的胸口赫然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正插在左胸上心口处。
遗韵冲上去,跪下,将皇帝的身体抱起来,她声音颤抖着,高喊太医、太医、太医……
御轩帝蠕动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他的眼睛紧盯着白灵。遗韵紧锁眉头,恨恨地将白灵拽到父皇跟前,然后起身让开。
白灵笑容依旧,附耳在御轩帝口前,只听他说:“我何曾爱过你,不过是一场戏罢了。”他说得很是艰辛,白灵却听得很清楚,她突然大笑起来,眼角泪顺着脸颊一路留下。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她吐出一口乌黑的血,她的身体被就已经不好,今日勉强驾驭飞行术耗损了所剩无几的内力,再加上情恨大起大落,身上经脉错乱,五脏六腑都已经乱了秩序。她的时限也快到头了吧?
遗韵焦急地盼望太医的到来,时间没多一点,心中的恐惧就多一分。烨炫示意禁卫军稳住场面,只是禁卫军本是东琴内侍卫,没有御轩帝的授命,烨炫不能轻易调动。而唯一有权力指挥他们的人也只能是遗韵,他走近遗韵,扶起她的肩,用喃喃轻音说:“这时候你必须要冷静下来,这里是你父皇辛苦打下的江山,你要替他守住。”
遗韵望着他的眼光由晦暗逐渐清明,随之坚定。天家的儿女没有一个是懦弱的,她,遗韵更加不是。她遗世独立,振臂朗声道:“诸位,今日喜宴未竟,遗韵在这里先向你们致歉。现在请没事的人在禁卫军的带领下各自归家去,改日遗韵定会再次设宴款待诸位。不过——”她眼中迸发出万丈怒气地说,“诸位也见到了今日的情况,白氏先族长白灵刺杀我父皇,我遗韵在此对天宣誓,从此我东琴与白氏不共戴天。来人,将白无尘拿下。”
白无尘算是白灵带大的,对于她说的事多少有些了解,她与御轩帝那段往事一直是她最大的伤痛或者说是遗憾,如今这般结局对于她来说,反倒真如她所说没有遗憾了。只是遗韵那指天定下的誓言,似那把锋利的匕首插在白无尘的心上,心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白灵似是没有察觉到四周的变化,她挪到御轩身边,用最后一丝力气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泣不成声:“你就是到死还要欺瞒我吗?岂是你说不爱就能不爱的,你这……傻瓜,以为这样我就会恨你多一分,就会好好活下去吗?你也是察觉到了吧?我今日来就是与你同归于尽的,你这傻瓜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你起来啊……”她的声音渐渐微弱,微弱,直至再无声响……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二 离殇陌路风华展 第五十五章 天祭台 变故环生3
寒风萧萧,肃杀的冬时在寻常为人们敬仰的祭台之上显得越发的冷寂,死一般的寂静,悲瑟的气息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当祭台上传来遗韵撕心裂肺的喊叫:“啊——”言语消散,只剩下发泄心中悲思的一个音节,那血脉相连的亲情,在失去的一刻显得越发的珍贵。她眼前晃过的一幕幕,竟全是父皇对自己的好,自从她回宫之后,父皇是一日日地宠着她,无论是她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就算是曾经他有所亏欠,这般做了低姿态也是一个皇帝的极限了。古来多少天家女儿能够得到这样的荣幸呢,迟来的父爱,也终究是爱,教她如何能轻易忘记。只是今刻终于领悟却是面对着冰冷冷的尸身,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禁卫得令要押解白族长去,只见他推开了上前的禁卫,一步步靠近祭台。台上有两名女子,每一个都是他最牵挂的,今日之变,其实最伤痛的应该是白无尘了,自小到大待己如子的白灵随风逝去,而自己最爱的女人指天发誓说与自己不共戴天。
扶风下意识地回握住耶若的手,他回头看她,在她眼中读出了悲伤、同情还有一丝……猜忌。她是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万千的话埋在心中,她只是柔柔地说:“帮他。”她卑微的姿态在耶若眼中异常的陌生,这女人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过,是因为白无尘吗?看来 自'霸*气*书*库'己这个弟弟,在这方面比自己强。本该是做出戏谑的模样再闹她一闹,好教她坦露了最真实的自己,他一直在做的不过是要她拿出最真的自己。可现如今她如他所愿了,他却不知为何心中闷堵得慌,像是什么东西爬在他的心上,教他说不出的不痛快。
见耶若不说话,扶风稍提高声音重复着相同的话:“帮他,帮他,帮他……”那渐高的音调,似乎是从远处一路逼近,耶若一下子神魂归位,他恢复了风流的笑容道:“那是自然,他是我皇弟呢,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袖手旁观。”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扶风面前,他是从来不用“朕”自称——他是要散尽了满身的权势来对她。
禁卫军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发现白族长竟是要跨上祭台,于是一小队人追上去,挡住了他的路。为首的道:“白族长,别为难我们,走吧。”他亦是当时负责将白无尘禁足的禁卫军头领,如今又是他来负责将无尘押入大牢。
轮回一道,恩怨迭起,曾经几段流长,而今也不过是风烟过隙,寻不见半点碎屑。故去的如魂飞如魄散如饮下了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应忘当忘可如何能忘?
只是白无尘视若无物,他面不带任何颜色,只剩下苍白二字,他言:“与我几个时辰,待我收拾好,自然就会跟你走。”
手下的禁卫说:“这怎么可以——”话未说完,首领抬手制止,他示意禁卫让出一条道来,他记得皇上当日软禁白族长之时说过:“情字,是白无尘最大的弱点,也注定了他做不到远离红尘。只是此人心不在朝政上,将他禁一禁也算是能护他个周全,我也好向她交代了。”当时作为禁卫首领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现在算是明白了几分,皇上口中的她应该就是眼前的白灵吧,国主并不是真心想要与白氏为难,至少对于白灵并非是无情。
白无尘道了声谢,走上了祭台,他走得缓慢,怕惊扰了台上沉睡的白灵和陷入悲伤的遗韵。
原本繁华热闹的场上,现在只剩下慌乱,大臣、使节在禁卫军的陪同监视下退场。空荡荡的,还有几个人留下,台上的,还有台下的耶若和扶风。
烨炫朝他们两走来,他的目光没有离开了扶风,却言:“这场喜宴是无法继续了,国主请回吧。”
扶风被他看得心惊,他目光灼灼,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他果然是知道了吗?
耶若覆手揽住扶风的肩,回:“今次东琴之伤,既与白氏有关,那便也是我西弦之事,朕留在这里也好协助了北瑟王一同来处理这些芜杂。”
扶风将视线对准祭台,那里两对男女,一对已经化作风烟,一对陷在情伤之中难以自拔。
白无尘一同跪下,他在白灵身边,见她紧靠在御轩帝身边,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见她嘴角带笑,自是一副无憾无悔的模样。无尘也惨淡一笑:就算是赌上了命,终究还是全了你的妄念,如此也好。
遗韵试了很久不能将这两人分开,她心生恨意:这女人已经要了父皇的性命,难道连他的遗体也要霸占吗?她见到父皇胸口的匕首,越发的刺眼,于是伸手用尽全部力气,将匕首拔出,然后照着白灵的手臂砍去……
鲜血四溅,入肉三分,只见匕首砍在白无尘手上,而他一手护住了白灵。他说:“仔细看看他们的手。”
只见白灵与御轩帝十指相扣,上古时期,天神之间有一传言,说是天女与一凡人相恋,天帝震怒,派下天兵来捉拿这胆大包天、勾引天女的凡人,天女得讯前来阻止,但来的时候已经是迟了,凡人气息全无,天女心中悲痛欲绝,自断了经脉,与凡人同归去。天兵奉命将天女带回去的时候,发现两人十指相扣,无论想了什么办法都无法将其分开。最后司情天神上奏天帝说,两人若是情深,天地亦为之动,死后魂灵也是纠缠在一起的,那相扣的十指正是两人情深的象征。天帝思量许久,终于将两人合葬一处。
遗韵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坠地,她跪在原地一时没有再说话,心中混乱。
扶风也松了口气,方才看到遗韵刺伤了无尘真是惊险,只盼得遗韵能过了这段悲伤,至于她所说的和白氏的恩怨,若是耶若能够化解那便是最好,若是不能,扶风也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忽然之间天空飘起了素白的雪,六角雪花在已届昏暗的天空中也显出灰褐色,惹得人徒生悲凉,寒风中掩盖了一地的血色,那波斯红毯也渐渐被暗色的白雪掩埋,几人竟立在原地半天没动,端看着雪花纷扬,落在身上,凉的,透心的。
祭台那边也由着宫人打扫,遗韵终究将两具尸体安放在乾龙宫,她关上了命人关上了宫门,拒绝见任何人,包括门口呆立的白无尘。两人隔着一道宫门相对,跨不过,迈不了,离不开,就这么一直站着。
而耶若用狐裘披风裹住了扶风,在烨炫的安排下暂且到了与这里最近的宫殿。此时扶风已经冻得唇角发紫,瑟缩在耶若怀中没有多少意识,昏昏沉沉的。
烨炫皱眉,问:“她何时成了这般模样?”
耶若回:“你难道不清楚吗,噬天蛊的厉害,也对,你和你那娇妻自是得了绛珠仙草护佑,可她却是什么都没有。能是现在这样,已属不易了。”
烨炫心中恍然大悟,绛珠仙草是御轩帝珍藏宝物,能解百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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