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他们的如意算盘,不单单是整甫公和我们这些亲信,而是要分散瓦解,企图先把刘主席这个四川军政领袖搞垮,一旦川内群龙无首,就只能任凭南京方面宰割了。”潘文华说。
“狗日的蒋光头,又要挑拨离间耍阴谋,消灭异己,搞全国军政大独裁!”刘兆藜大声骂道。
“嗯!不过,说实话,整军的具体方案对我们来说还不是最紧要的问题,甫公已经想出一些应对办法,会后还要具体部署。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甫公本人,到底有没有必要亲自去重庆行营出席整军会议?如果非去不可,又如何防备意外?这是我们今天的最紧要议题。”邓汉祥接着说。
“莫去,千万去不得!还记得上半年的军事摩擦吗!当时,贺国光他们以军事演习为名,部署中央军在两路口、浮图关要隘处大修工事,摆出一副和川军打内仗的架势,还反而到处造谣说我们四川要造反。要不是我们警惕性高、毫不示弱,也紧跟着针锋相对抢修工事,把他们分隔包围起来,说不定他们早就下黑手偷袭我们了。我觉得,老蒋、何应钦和贺国光,还有樊绍增那几个内奸,都是靠不住的,甫公没有必要冒险去赴这个鸿门宴。”刘兆藜抢先说。
“就是!我同意刘旅长的意见!重庆一带,原本是甫公的老窝子,后来顾全大局,让给了蒋介石做行营驻地。他们不但不感恩,反而得寸进尺,一直想找机会把甫公彻底整垮。现在重庆已经完全被中央军控制了,去那边开会非常危险。甫公真要是在范庄里头出事了,成为他们的人质,我们连炮都不敢放,简直是毫无办法。我也坚决反对甫公过去!”另一位旅长接着说。
“说起当时的情况就来气,中央任命的那个成都军官分校教育长李明灏,竟然在北较场一带桥头路口筑工事、修炮台,还要申请炮弹三百,步枪七千,子弹三百万,老子看他龟儿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贺国光识相,赶紧叫他拆了工事,老子肯定叫他的学员把他剁了。总之,中央那帮子人对我们川军是没安好心的,我也反对甫公过去冒险,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几个军长过去应付一下,就很够意思了!”又一位旅长跟着说。
三个旅长说着一起跪下,同声要求刘湘千万不要去重庆开会。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刘湘见状,赶紧离开座位,将三人扶起来,表情严肃地说:
“三位的忠诚,我非常感动,非常感谢!只是,各位要晓得,如果这次在我们的老窝子开会都不敢去,一定会让中央军小看我们,让川军弟兄全都抬不起头来,并且,这实际上还是跟老蒋公开顶撞。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不去参会,在座各位就不好跟何应钦、顾祝同、贺国光他们在会场上讨价还价,会议结果将完全由南京方面操纵,肯定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我们到时候拒不执行会议决定,就更麻烦了。南京那帮人很可能怂恿另外几路川军围攻我们。到那时候,我们就非常被动了。”
“就是。还是甫公考虑得深远。如果甫公不出席会议,就只剩下现在就跟南京方面彻底摊牌,武力解决重庆行营及其亲信部队这一条路了。但是,说实话,大家都晓得,自从西安事变之后,全国上下都反对打内战,如果由我们首先发动战争,马上会成为众矢之的,后果不堪设想。”邓汉祥接着解说道。
“嗯!西安事变把蒋介石抓了,共产党这么大的仇恨,都忍了,说服张杨放人,就是为了阻止内战,免得日本侵略军进一步渔翁得利。这一点,完全是从国家大局出发,很有全国眼光和当家作主的气概。对此,我最初还不理解,后来想通了,非常佩服,所以才下决心公开响应共产党人的号召,公开释放政治犯,呼吁联共抗日。西安事变后,南京方面不思反省,迫不及待地肢解和裁减了东北军、西北军,随即又得寸进尺整顿我们川军,实在欺人太甚。但是,即便是西安事变那样好的时机,我们也没有急着对重庆行营动手。眼下,内战更不能由我们发动。这是一个基本原则。大家再好好想想其他办法。”刘湘当即表示。
邓汉祥接着说:“假使我替老蒋策划,绝不采取在重庆扣留甫公的愚蠢办法。因为,即便侥幸把甫公扣住了,甫公手下几十万川军将士,立马会爆发自卫战争。刚刚摆脱西安事变狼狈处境的蒋介石,肯定背不起重开内战的罪名。他不如采取用绳子慢慢勒死的巧妙办法,先缩编川军部队,剥夺军官任免权和武器制造能力,削减我们的军权和军事实力,再用枪逼着我们搞军政分治,让甫公和各位高级将领都一步步成为光杆司令,最后调去中央当个部长什么的,岂不省事得多?”
“邓秘书长,你这也太黑了嘛!”刘兆藜笑骂道,大家都笑起来。
“去你的!”邓汉祥笑着回骂道,“我的意思是说,甫公这次去重庆,估计蒋介石是不敢当即下黑手的,他更可能采用比较缓和、阴险的手法。”
“蒋介石真的这样听话?”刘兆藜表示怀疑。
“这只不过是我的推测,老蒋是不是也这样想,谁也说不准。”邓汉祥回答道。
“照你的分析,甫公此行不会有危险,但以后危险会一步步逼近?”潘文华问道。
“嗯,我是这样估计的。”邓汉祥答道。
“汉祥分析得很有道理。以后的事情,现在暂时不忙管,先集中应付眼前的重庆会议,找个稳妥的办法。”刘湘说道。
“我觉得,要稳当,还是由我带几个人打头阵,先坐飞机去重庆见何应钦,从这个贵州老乡口中把情况摸清楚。甫公带主要代表走陆路,在部队公开护送下沿公路前往重庆,到了璧山我们的防区边上,就住下来休息。如果重庆方面没有危险征兆,我就赶到璧山来接人,甫公带着大家堂堂正正回老家开会,部队就地等候,威慑到起,以备不测;如果有危险迹象,甫公马上称旧病复发,打道回府,另商对策。”
“好!这个办法可进可退,不错!”邓汉祥话音刚落,刘湘拍案称好,当即同意。
“到底是军师爷,脑瓜子就是不一样。这样有备无患、万无一失。”潘文华说道。刘兆藜等三个旅长也连声叫绝。
“嗯!那就这样定了!兆藜的部队,就随我一起开往璧山。另外的部队,都要外松内紧,防备中央军和省内其他部队异动。”刘湘随即敲定。
“遵命!”三个旅长异口同声地说。
“那就这样,会议到此结束,大家分头行动吧。”刘湘宣布说,他随后补充了一句:“兆藜你们三位旅长,文华,还有甘经理,请你们和邓秘书长先留一下。”
王铭章听赵渭宾对着地图分析完形势,觉得很有道理,估计南京方面不太可能在重庆对刘湘下黑手,爆发内战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两人对整军会议的烦恼却并没有完全解除。
他们已经得到内部消息,这次整军,将裁减川军总量20%,还要在上次整军部分收走各军财权的基础上,进一步收走团长以上中高级军官的任免权,军工厂——包括武器修理厂,也都要上交。
王铭章说:“根据上次整军情况和现有情报,这次整军裁减下来的官兵,找活路有点麻烦,甚至日后生活都有问题。”
赵渭宾点头道:“自从前年开始干旱,这两年旱灾很严重,灾情百年不遇,全省各地到处都有饿死人、吃大户、易子而食、盗食死人之类事情。”
“就是。以前我们打了几十年军阀混战,也没有像这两年饿死那么多人,造孽啊!”王铭章叹气道。
“自从财政被中央接管,军费、教育费和各种建设费都遭到克扣,水利工程更加荒废了,所以,虽然名义上消除了全省防区制,军政统一了,结果民生不但没有改善,反而一下子饿死了这么多人,天灾人祸,震惊中外。有些事情,说起来就生气。”赵渭宾越说越生气。
“就是!现在的官兵,和前些年打内战时候主要靠抓壮丁补充不同,不少人是到部队上来混饭吃,中央可以克扣我们的军饷,甚至可以半年不给士兵发饷,但不能砸大家的饭碗。人要是逼急了,走上绝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王铭章动情地说。
赵渭宾见王铭章也动怒了,就叹了口气,一边把茶杯递给他,一边劝他不要生气。
两人正在喝茶,副官处长罗辛甲进来向王铭章报告说,41军军长孙震从绵阳军部打电话来找他。王铭章立即起身回办公室去接听。
“孙军长啊,我是王铭章,请问有何吩咐?”王铭章拿起话筒问到。
“之钟啊,我和董副军长刚才接到绥署通知,明天上午要前往重庆上清寺范庄,出席重庆行营召开的川康整军会议,会议时间还说不清楚,预计一周左右。你赶快准备一下,带上罗副官和贴身警卫,来军部临时代理工作。”
“哦,好!遵命!我马上去准备,晚饭前赶到军部。”王铭章立即回答说。
“嗯!眼下谣言不少,形势很微妙,你们师距离成都也不远,你走之前要安排好师部工作,外松内紧加强警备,别的事情你过来再说。”孙震说完挂了电话。
王铭章随即叫罗副官去喊赵渭宾过来。
“象贤,刚才孙军长来电话,说他和董副军长要去重庆开整军会议,让我到绵阳去临时负责几天军部工作,122师这边的工作,就麻烦你临时负责一下。”
“好!”赵渭宾答道。
“孙军长特别招呼,现在外面谣言多、风声紧,要我们师外松内紧加强戒备,以防意外。”
“嗯,我会注意的。这个整军会议啊,开得让人提心吊胆的!”赵渭宾应道。
“就是!最好莫出事!要不然,我还不晓得到时候到底该帮哪边打哪边呢!”
“我觉得,真要是出事了,最好还是我们先前说的办法,稳住阵脚,保持中立,尽量不卷入内战。”
“对,我到军部之后也坚持这个思路。”王铭章点点头,接着说,“我得马上准备去军部,师里的事情全拜托你了。”
“你放心去吧。这边要是有情况,我第一个跟你联系。你有什么新消息也赶紧通知我,及时商量对策。”
“嗯!”
王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