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挪着步子蹭到台子前的,刺目的灯光照的我睁不开眼睛,也许是不敢睁开。
我的手不听使唤的几乎抓不起那块盖在他身上的步。
做了几次深呼吸,我终于说服自己面对,终究是要面对的。
灯光下他的身体已经被擦拭干净,白净修长,却丝毫无关孱弱。
不堪入目的伤口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脸颊,伤口的痕迹像被巨大的冲击力生生豁开一道裂缝。
血迹已经简单处理过,嫩红色的皮肉外翻着,边缘有烧焦过的痕迹,那是瞬间灼热产生的后果。
面部的伤口更加狰狞,根本无法判断他的面容。
我看着这具没了生命的身体,丢了魂魄般的望着。
仿佛生命的意义就只剩下这样的凝望。
在别人看来不堪入目甚至让人作呕的身子在我眼中是那么美,落入凡间遭受苦难的堕天使不过如此。
他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天使。
我怎么会嫌弃他呢。
手指轻轻的抚上他的胸口,小心的避开触目的伤口,轻柔的轻轻点着他曾心脏跳动过的地方。
那里,曾经深深爱过我啊。
即使如今他的身子已经是冰冷的让我发抖,又有何妨。
我的爱人,他就这样躺在我的面前,静默而美丽。
虚弱的身子早就扛不住长时间的站立,我撑不住的跪坐在台子旁,绑满纱布的脑袋靠在他的手边。
那个胜利的手势,在生命逝去的那一秒,永永远远的保留了下来。
视线早已被夺眶而出的泪搞的模糊不堪,我费力的举起手,握住他的手。
即使知道他已经没办法回握,可我依然那么做了,甘之如饴。
眼皮越来越重,我想,就这么趴在他身边睡过去,该有多好。
朦朦胧胧的,我感到嘴角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触过,就像一个轻柔的吻,一闪即过。
我满足的舔了舔干涩到开裂的嘴唇,出事以来第一次靠在爱人身边睡的如此香甜。
☆、偷尸
我不知道自己被谁弄回了那间病房。
很高级,却毫无人气和温暖,它让我很惶恐,很没有安全感。
相比而言,我竟然更喜欢刚才那间阴冷的解剖室,至少,有他在。
不知为何,今晚左溢和徐浩都没有守在我身边。
窗外漆黑一片,连月亮都被久违的乌云遮住了,很安静,平时聒噪的小虫也都静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如同暴风雨来前的宁静,这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我撑起身子靠在床边,借着微弱的光盯着悬挂在头顶的玻璃瓶发呆,
一滴一滴,屋子静到我几乎能听到药水滴下的声音,我看着它们被注进我的身体,和血液融为一体,
我闭上眼睛,甚至能感受到冰凉的药液和血液狠狠地拥抱在一起尖叫着要把对方吞噬。
才刚刚醒来,才刚刚离开,我就开始疯狂的想念,想念他。
想念他的温度,想念他的身体。即使冰凉,即使僵硬。
我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重新平躺好,掖好被角,屏住呼吸的装睡。
门果然如预料般的被打开,每晚这个时候护士都回来查房,伤口的疼痛总会让我在半夜无法入眠,
每次小护士推门而入的时候总会红着脸责备我两句,我知道的,徐浩告诉过我,我们是明星。
可不知为何今晚我如此忐忑的像个怕被老师抓到的顽皮学生。
我清楚的听到她的脚步声靠近床头,停了一会,然后关门离开。
大概是把点滴的速度调慢了,无所谓了。
我重新支起身子,用力的扯掉了扎进手背的针头,药液一滴滴从针孔里渗出,
我把软管接在一旁的空玻璃杯里,有了归宿的液体重新缓慢的滴流开。
手背的针眼里渗出一颗殷红的血,没了光的照射黑的像一颗宝石,
我把手探到嘴边,轻轻的用嘴把血吸干净。
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角,如果这时候月亮钻出云层,我是不是就是那月光底下孤傲的血族?
我清楚的明白我要做什么,也清楚的明白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可我不想,过了今晚,他就要被送去火化。
我无法接受,我的爱要沦为一团灰烬,他明明还是那么平静的躺在那儿。
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所以,我不能让他们碰他,他是我的,是我的。
我一边默念着这句话,一边几乎癫狂的在走廊里踉跄着奔跑。
我几乎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当我再一次看到那扇熟悉的门的时候,无用的身子几近瘫软在地。
不行,不能就此止步。
他在等我,在等我。
我挣扎着爬起来,他在等我。
我脱下了上身的衣服撕成布条,把他绑在自己身上。
我的动作很轻,应该不会弄痛他。
站起来之前,我轻轻的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即使他的面容已经模糊成一片,我还是能准确的找到他嘴唇的位置。
他是我的爱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走,我带你走。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竟然真的把他拖回了病房。
关上门的那一霎那我开始焦虑,我要怎么办。
一时的冲动让我如此做了,可几乎脱力后理智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我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
他身上的味道很刺鼻,我却努力的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试图去寻找那份熟悉的温暖。
我像个失宠的孩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肆意的哭闹。
“回来,求求你回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唤回他?
为什么,如果你爱我,为什么只留下这冰冷的身子给我?
人死后身体里的水份会随着时间而从身体里流失,这就是所谓的尸水。
我抱着他,他的伤口里溢出的淡红色的液体。
让我几乎以为他还活着,只是受伤了。
我拼命的吻他,希翼着他能给我一点点回应,哪怕只是一点点。
徒劳无获。
我拼尽了全身的力量也换不回他,但是至少,他能留在我身边。
想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恐怖,像个疯子,苟且的存着性命,却失了魂魄。
我把他藏在我的床下,拙劣的把戏,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屋子里的空调被我调低了七度,我冻的缩在被子里。
原来,你的温度已经让我无法承受了吗?
可是我还爱你怎么办?
我无力思考明天要怎么办,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让我去想该如何解释。
索性,既然疯了,就这么疯下去吧。
也许,我是真的疯了。
☆、藏尸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醒了。
也许从始至终我就没有睡过,我的爱人躺在我的床底,这让我很安心,
我的爱人的尸体在床底,这又让我隐隐的不安着。
屋子里的温度被我调的很低。
平时很早,左溢和徐浩就会准时的来报道,就像随时怕我想不开做傻事一样的看着我。
可今天,他们迟迟没有来。
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几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才推开了我病房的门。
开门的一霎那,我清楚的看到他们表情的变化。
充满戏剧化,甚至有些滑稽。
片刻之内,从焦急到疑惑再到震惊,一闪即逝的苦涩之后强撑着给了我一个笑容。
不累么。
你们这样,不累吗?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不过是怕我受刺激而已,怕我想不开。
两个笨蛋,我怎么会想不开?
不为了你们,至少为了我的爱人,我也要活下去,继续爱他。
徐浩抓紧了左溢的手,左溢轻轻的回握,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有些扎眼,却并没有厌恶。
我知道的,他们是我的好兄弟。
他们为我做的,我也都看在眼里。
所以,不管怎样,我暗暗发誓,不会连累他们,不会牵扯他们。
徐浩轻轻地坐在我身旁,脸上带着的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有时候一个面具戴久了,就和皮肤长在一起了。
温润如他,微笑似乎才是常态,不经眼底的笑容,让我的心里有些酸涩。
是不是我,让他这么疲惫。
他正强装专心的削着手里的苹果,红色的果皮随着银色刀子的旋转,一条一条的落在地下。
“徐浩,我要出院。”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
即使知道这样会令他为难,可却不得不做,为了那个人,不得不做。
哐当。
徐浩手里的刀子割破了他的手,疼痛让他本能的松开了手里的刀子。
刀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本来坐在一旁冷的缩着脖子的左溢迅速回神,凑上去看了看徐浩的手指,后者表示没关系。
俯□子准备把掉下的刀子捡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不可以。
不可以。
踉跄着一个侧身从床上滚下去。
不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们看到。
身子撞击在冰冷的地面上很疼,冲击让手背的针头窜了位置,血液正一点点顺着软管回流。
和着透明的液体融在一起,淡淡的红色。
胳膊传来一阵刺痛。
那把刀子不偏不倚的被我压在了胳膊下,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我能感受到地上湿腻的尸水,淡红色的。
伤口流出的血是鲜红色的和他的融在一起,形成的颜色妖冶无比。
亲爱的,你看,我们就像天生的一对。
我失神的望着地下的血迹发呆,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癫狂。
不然左溢也不会浑身颤抖的跌坐在地下。
不然徐浩也不会红了眼眶的咬着嘴唇直直的盯着我。
他的眼神那一刻变得很有震慑力,这让我相信了他是我们的老大。
的确,他有这个资格,虽然平时一直是温润的笑着的。
可有的人就是天生有那种统领一切的王者气质。
可我不怕,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