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的衣服都是六年前的旧衣服,嫁妆的一部分。现在她靠教下村那些有潜力的学生
弹钢琴为生,一次收费五十分钱。”
“帕特丽夏,她为什么留在莱特镇?什么理由使她离婚后又回到这里?”
“鲑鱼、大象或什么的,它们不都回到出生地来结束一生吗?有时候,我
觉得洛拉好像在躲避。”帕特丽夏的丝绸晚礼服突然沙沙作响起来。“你老是
让我讲个不停。晚安了,埃勒里。”
“晚安,帕特丽夏。”
奎因先生注视黑暗良久。是的,它慢慢在成型;真幸运,材料都在这里,既精
彩又血腥。但罪行呢——罪行,在哪儿?是不是已经发生了?
埃勒里带着对过去、现在、未来的种种事件,在“凶宅”的床上就寝。
八月二十五日星期天的下午,差不多高埃勒里抵达莱特镇已三个星期的这一天,
他坐在门廊上抽着餐后烟,同时享受着如真似幻的夕阳。埃德·霍奇基斯的出租车
开上山丘区,煞车停在隔壁莱特家门口。一个没戴帽子的年轻人跳出出租车。奎因
先生猛地感到一阵不安,不由得起身,以便看清楚些。
年轻人对埃德·霍奇基斯大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跳奔上台阶,急急地按莱特家
的门铃。老露迪来开门,埃勒里见她举起臂膀,仿佛躲避什么攻击的样子。接着,
她快步离开视线,年轻人匆匆跟在她后头进门。大门“砰”地碰上。五分钟后,大
门被用力推开,年轻人冲出来,跌跌撞撞钻进在外头等候的出租车,大叫着让司机
开车。
埃勒里慢慢坐回座位。不无可能,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帕特丽夏会飞奔来告
诉他瞧,她来了。
“埃勒里!你肯定猜不到了!”
“吉姆·海特回来了,”埃勒里说。
帕特丽夏瞠目看着他。
“你真神了。想想看——三年了!当时吉姆那样子离开,带给诺拉多少折磨!
我简直不相信他回来了。他看起来老了很多·他吵吵闹闹硬是要见诺拉。她人呢?
她为什么不下楼来?是,他知道妈妈和爸爸想念他,但他们可以等一等——诺拉呢?
他在爸爸面前不停挥动拳头,像个神经病似地跳来跳去!”
“然后呢?”
“我跑上楼告诉诺拉,她听了,脸包死白扑倒在床上,说:‘吉姆回来了?’
便号啕大哭起来。她说,她宁愿死掉,为什么他不离远一点;还说,就算他爬着来
求她,她也决不见他——反正是通常女人的笨方法。可怜的诺拉!”
帕特丽夏说着,自己也流下眼泪。
“我知道跟她争辩没有用——诺拉横了心时,坚决得可怕。我只得如实告诉吉
姆,他听了,更加激动,想跑上楼去。爸爸生气极了,挥动高尔夫五号铁头球棒,
站在楼梯口,好像立定桥头的霍拉提乌斯,命令吉姆离开我们家,然后晤,吉
姆不把我爸爸击倒,就无法冲过去,于是,他跑出我家,一边大叫着,他一定要见
到诺拉,就算得扔颗炸弹才能进我家也一样。在那个混乱时刻,我一直在忙着弄醒
我妈妈,因为每次碰到悲伤的事,她都会习惯性昏倒我得赶紧回去了!”
帕特丽夏说完便开步跑,没几步又停下来转身说:
“埃勒里·史密斯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她缓缓问,“我竟然跑来告诉你我
们家最私密的事?”
“可能是因为,”埃勒里微笑,“我面善吧。”
“别臭美了,你以为我爱上——”
帕特丽夏咬咬嘴唇,晒黑的脸庞微微红了一下,急忙连跑带跳走了。
奎因先生又点燃一根香烟,手指竟不太能够稳定夹住。尽管天气是热的,他突
然感到一阵寒意。接着,他把那根一口都还没有抽的香烟丢到草地上,进屋去拉出
了打字机。
第五章 情人归来
有一颗镶牙的推销员盖比。沃伦在火车站看到吉姆。海特下了火车,便把这个消
息告诉埃米琳。杜普雷。出租车司机埃德。霍奇基斯把吉姆带到厄珀姆饭店,看在过
去情分上,马。 厄珀姆设法替他弄到一张床。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埃米琳已经差不
多拨完电话,使镇上几乎所有没有去松林园野餐或没有去斯洛克姆湖游泳的居民都
知道了。
星期一,奎因先生竖直耳朵逛遍全镇,得知镇民意见可区分为二:J.C.佩蒂
格鲁、唐纳德·麦肯齐以及其他扶轮社“精英属于一派,这些人半是乡村俱乐部会
员半是生意人,他们大致认为吉姆该挨骂。但女士们大力反对他们,她们认为吉姆
是优秀青年,不管他和诺拉三年前到底怎么了,都不是吉姆的错——这一点就算拿
去年的奖金来打赌也可以!
弗兰克·劳埃德不见了。菲尼·贝克说,老板休假到桃花心森林区狩猎去了。
埃米琳·杜普雷吸吸鼻子说:
“弗兰克·劳埃德会在吉姆·海特回莱特镇的次日清早去打猎,也真怪。他当
然是逃避去了。那个光会嘴巴说说的家伙!”
弗兰克没有像欧文·威斯特笔下的《弗吉尼亚人》那样——作品改编成电影时,
该角色由影星加里·库珀饰演——取出猎鹿的来复枪,沿街追寻吉姆踪迹,实在让
埃米琳失望。
星期一中午,奎因先生发现镇上的问题人物——酒仙安德森躺在下村世界大战
纪念碑的台座上,捻捻花白的胡子,宣称:
“噢,一个最不充分、最无力的结局!”
“安德森先生,你今早感觉好吧?”埃勒里关心地问。
“再好不过了,先生。《圣经》的箴言里说得好,我想是第二十六章,上面说:
‘挖陷饼的,自己必掉在其中。’当然,我是指吉姆·海特再度出现在这个被诅咒
的社区。报应啊,先生,报应啊!”
但那个发酵中的酵母,进行发酵的方式倒是怪异。马·厄珀姆说,吉姆·海特
重返莱特镇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厄珀姆饭店的房间里,连三餐都叫进房间吃。而
原本的隐居者诺拉反倒异乎平常,开始露面了——当然不是到公众场合。不过,星
期一下午,她在莱特家屋后草坪球场上,观看帕特丽夏和埃勒里打了三场网球;艳
阳下,她的近视眼镜钩着黑镜片以保护眼睛,就那样躺在轻便折叠椅上,始终带着
隐隐的微笑。当天晚上,她和帕特丽夏及怀着敌意的卡特·布雷德福,三人一起漫
步到埃勒里家。
“来看看你的新书写得如何了,史密斯先生。”
埃勒里叫爱贝塔·马娜卡准备茶水和麦片饼招待。他对待诺拉宛如是个常来的
朋友。然后,星期二晚上
星期二晚上是莱特一家打桥牌的时间。这一天,卡特·布雷德福照例和莱特家
一道晚餐, 餐后则由卡特和帕特丽夏对搭、荷米欧妮与约翰·F.对搭打桥牌。荷
米欧妮想到,八月二十七日星期二,让史密斯也参加,作为第五手,埃勒里轻快答
应了。
“今天晚上我很想旁观,”帕特丽夏说。“亲爱的卡特,你和爸爸搭档对埃勒
里和妈妈,我观战。”
“来吧,快,我们在浪费时间,”约翰·F.说。“史密斯,下赌吗?随你。”
“我无所谓,”埃勒里说。“我把这个荣幸给布雷德福怎么样?”
“这样的话,”荷米欧妮很快说,“我们赌少一点的吧。卡特,为什么他们不
给检察官高一点的待遇呢?”她显得很愉快,“以前你当民政官的时候”
“赌一点一分钱,”卡特说,清瘦的脸颊红了。
“卡特,我的意思不是——”荷米欧妮抱怨。
“假如卡特想玩一分钱的,那就玩一分钱的,”帕特丽夏坚定地说。“我相信
他会赢!”
“你们好!”诺拉说。
她没有下楼来一同吃晚餐——当时荷米欧妮说她患“头疼”——现在她站在门
厅外向大家微笑着。她进来时,手上拿着一个装编织用品的小篮子,走到钢琴灯下
一个大椅子旁坐下。
“我正在帮英国打个胜仗呢,”她微笑着说,“这是第十件毛衣了,全是我自
己打的!”
莱特先生和夫人交换了惊异的眼神,帕特丽夏心不在焉抚弄着埃勒里的头发。
“玩牌吧,”卡特压抑着声音说。
牌运似乎眷顾埃勒里。卡特想到帕特丽复那温暖、灵活的手指在埃勒里头发里,
下嘴唇忍不住吸了起来。三局过后,卡特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摔。
“卡特!”帕特丽夏气呼呼地叫道。
“卡特。布雷德福,”荷米歇妮说,“我没听说过——”
“帕特丽夏,希望你别再搅局,”卡特大叫,“这样我才能扳回劣势!”
“搅局!”帕特丽夏急急不平:“卡特·布雷德福,我整晚坐在埃勒里椅子边
的扶手上,一句话也没说呀!”
“你要是喜欢玩他漂亮的头发,”卡特大吼,“何不带他到外面月光下?”
帕特丽夏眼光锐利地射向他,然后歉疚地对埃勒里说:“我相信你会原谅卡特
这种差劲的举止。他从小受的教养是很好的,只是接触多了罪犯——”
诺拉突然惊叫起来。
吉姆·海特站在拱廊下,那件混纺西装疲倦地挂在身上,衬衫因汗湿而变暗,
看上去宛如一个在炙热天气里毫无目的或计划地快跑了很久的男人。诺拉的脸孔则
有如乌云四散的天空。
“诺拉。”
诺拉脸颊上的粉红颜色不断扩散并加深,直到像一面要喷火的镜子。在场没有
人移动,没有人说一个字。
诺拉向他奔扑而去。埃勒里以为她是怒火中烧要去攻击他。可是,埃勒里看出
诺拉并没有发怒,而是一阵惊慌。那是一个女子因长久放弃有希望的日子,活在悬
浮的、半死半活的生命中而乍起的惊慌;是对快乐重生的恐惧。
诺拉从吉姆身旁闪过,向楼梯飞掠而去;吉姆表情狂喜,紧随她跑上楼。接着
是一片沉寂。埃勒里顿觉面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