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带胤禛仍旧插不下手去,胤禩近日里不知在忙些什么,粘杆处关于四阿哥在江南的奏报雪片一般送到胤禛案头。胤祥有心为胤禛分忧,便取了这些年的奏报来看。一看之下不免有些疑惑,不是旱灾便是水灾,这灾难也未免太频繁了罢?平均下来,这几年竟每个月都会有两三次旱/水灾的奏报!
有了上报,国库必定要拨银子。也难怪胤禛近些日子不喜。
“四哥。”胤祥认真地问他,“水灾、旱灾可是属实?莫不是下边人夸大了罢?八哥近日滞留江南,怕也是听闻了什么风声。他既不想争位,前世那些个弯弯绕儿自然是不用了的。那么这一次……”
胤禛心神有些不宁:这一次,怕是整个江南都在贪!
第11章 赈江南 一
“四哥。”胤祥抬眼望着胤禛,眼中亮晶晶的,“不如你我同去江南,查探一番?”
胤禛哪能不知胤祥打的什么鬼主意。先前康熙年间,他二人也是如此便下了江南,整顿盐务。虽有老八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一路上却好不自在。胤禛面上虽不喜,心底却仍是极期盼的。可现下么……
他给了胤祥一个脑锛儿:“你这身子才这么点儿大,莫不是想着四哥边查案边照顾你?四哥将你从前线弄回来,可不是让你下江南玩儿的。”
胤祥苦了脸。的确是有那么一丁点想让四哥照顾的念头。可四哥说的也是实情。前世自己随了四哥下江南,主要任务可是贴身保护四哥,其次才是协助四哥查案。现在自己虽在军营与战场上历练了几年,可这身子仍旧是太嫩。
“好嘛。”胤祥委屈地皱皱鼻子,“不去就是了。四哥这回是铁了心的要去罢?弟弟身边还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侍卫,四哥不妨一并带了去。”
胤禛刚想说自己身边有暗卫,却又想到粘杆处此时还见不得光,遂应下了。
胤祥笑,将手中奏报又翻了几翻,言道:“数年之间,甘肃、山东、安徽、浙江、江苏、直隶诸省灾报频繁,其中又以江苏、浙江、安徽为最。弟弟可记得最喜泛滥的便是黄、淮、沂诸水。可现下看来,这三条河泛滥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及浙江海潮!”
“前年弘历才命策楞、刘统勋查办了河工,那几处倒还算清明。”胤禛拿起一本册子,“山东临沂、惠民、金乡诸州县倒是有水灾奏报。甘肃旱灾……”他下意识地轻叩桌子,良久方道,“让定西将军永常先盯着。我寻个时日,见见陕甘总督黄廷桂。”
胤祥面上颇有惊讶之色:“四哥知道永常与弟弟交好?”
胤禛望着胤祥,目光有些阴冷:“我不派血滴子盯着,保不齐哪天见到的便是六阿哥的尸首!你倒说说,战场上你杀得痛快了,可曾想过你四哥?”
胤祥微怔,心中酸酸涨涨,有些疼。他鬼使神差地站起来,抱住胤禛,低声说道:“……不会,弟弟绝不会抛下四哥。”
胤禛叹息一声,将胤祥抱牢了,笑话自己无论哪辈子都想着把这弟弟死死攥着,生怕他逃了去。可这样也挺好,不是么?
胤祥强自抑下眼中濡湿,起身取了一本挑拣出来的奏报细看:“弘历前不久才换了两江总督,怎的还镇不住?江苏、安徽、江西可都在他手里了……”霎时间一些东西在他脑中飞快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胤祥支着脑袋想了片刻,慢慢说道:“上任两江总督是……鄂容安?”
胤禛点头:“不错。是鄂尔泰长子容安……我记得,他还在伊犁。”
胤祥应了一声:“是这样,弟弟临行前还见过他。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只可惜平白为胡中藻、鄂昌所累。倘若伊犁事定,凭借军功,容安亦可复起。”
胤祥所言,却是乾隆朝的一场文字狱。当年雍正爷的两位心腹鄂尔泰、张廷玉各为满汉大臣之首,于新朝互相倾轧。乾隆压不了他们,索性学着康熙的模样将那二人似模似样地“告老”了去。而后凭借胡中藻的一句诗,将鄂尔泰的儿子、从子、门生一锅端,削的削、贬的贬、杀的杀,雍正爷留下的绊脚石几乎要被他肃净。胤禛初时也觉得他太狠,可要不狠,却又如何做得了帝王?也便由他去了。横竖鄂尔泰故去已久,生前也是极荣宠的。
可现在回想起来,胤禛也不免有些心疼。
胤祥细细抚摸着那蝇头小楷,努力想看出些什么。四哥去南边后,山东、直隶、甘肃一带还得要自己操心;江南……江南……弘历才处理了铜山一案不久,知府和守备的血还未淡去,这群兔崽子竟吃了豹子胆不成?他取过一份南方各地的总督、巡抚名单,一些东西在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四哥。”胤祥仰头,一字一顿,“江苏阜宁。”
须得从阜宁下手么?胤禛指尖轻轻划过厚厚一叠奏报,本能地选择了相信:“好。”
“还有浙江海宁与安徽宿州。”胤祥将南方诸州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敲敲脑壳,想让自己清醒些,却被胤禛一把握住了手。
“为何这般折腾自己?”胤禛口气中分明有着疼惜与责备,“上辈子的老毛病还带了过来。得了,且歇下罢,你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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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九月,继无数爵位撒下之后,乾隆一口气封了四个大汗,又在半月之内撤永常、封策楞为定西将军。没过几日,策楞的定西将军为扎拉丰阿所取代。人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照弘历这么个遥控法,再好的将军也打不了胜仗!
胤祥气得几乎要提着乾隆的领口骂: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皇父亲征还得召集各营将军商讨,你凭了几条可有可无的消息就阵前换将,还真能耐了啊?阵前换将是大忌,大忌懂不懂!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也难怪你阿玛厌了你!
不过不能急,废立之事还需徐徐图之。倘若四哥一举临位,有些个龌龊事儿可就摆不到明面上了。趁着弘历愈发昏庸,将整个官场清一清,也好让未来皇帝别那么累。
胤祥倒是想回西北去。可胤禛本是铁了心地要去南方,胤禩又杵在浙江,胤眩⒇返i去了盛京,这儿须得留个阿哥坐镇,否则终日读书的胤祉也是忙不过来的。当初听闻西北战事已步入尾声,胤禛便将那久留前线的十二岁小阿哥胤祥给弄回来了。横竖西北还留了几位将军与参赞大臣。此时乾隆几道换将军的圣旨一搅和,胤禛不免有些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胤禛找了个时机,向乾隆讨了一道圣旨,秘密去了江苏。不久之后,鄂尔泰从子鄂乐舜调山东巡抚。短短数月之内,鄂乐舜连迁浙江、安徽、山东。虽说都是巡抚,可也太诡异了些!
而且留京的胤祥十分确定,弘历那小子非但好大喜功,猜忌之心还特别严重!怎么说呢?……这小子最偏爱的就是柔弱善良纯净如同白莲花一般的女子。看看后宫一半的汉妃,再看看圣眷正隆的五阿哥那近乎愚蠢的天真,胤祥只觉得头疼。
这样的弘历,还能指望他手上没沾血?
不久之后,三福晋诞下一子,乾隆挥一挥手,赐名绵恺。此名一出,惊得宫内的青容被一口汤呛得直咳嗽。
绵恺是谁?嘉庆的三儿子、道光的亲弟弟!
青容自此决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死死看好自己的小命。这地方太诡异了,诡异得她直想撞墙。虽说三阿哥还是那体弱多病的瘦削模样,可人家儿子成了绵恺,保不齐日后还会发生什么大变化!
只是重名只是重名只是重名……
青容一面给自己催眠,一面加紧抱住了自家二哥永琏的大腿。废话,乾隆的“前”端慧太子、本朝唯一的皇子贝勒啊,不抱他抱谁?唔……虽然四阿哥也挺能干的……
绵恺很爱哭。才出生便一直哭闹个不停。
绵恺很安静,十几天后便安静得不像个孩子。
绵恺很聪明,会转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寻找自己的阿玛。
……可你阿玛下了江南!
四爷,绵恺一定会是个好孩子,您可要疼好了。
(历史上三阿哥只有一个早夭的儿子,生卒年不详、姓名不详。作者恶趣味,把这孩子弄出来了)
被绵恺心心念念的胤禛此时正马不停蹄地赶往江苏阜宁。江浦、海州、铜山三地亦派了手下加以查探。两江总督尹继善还蒙在鼓里,浙江巡抚周人骥还跟在八爷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丝毫没发觉胤禛的手已从江苏伸到了浙江。
留京的胤祥觉得自己的忍耐功夫已经直逼四哥:弘历竟然又换了定西将军!他气极恨极恼极,却又不能平白插手西北军事,只得狠狠盯住了山东、山西、直隶。这么一盯,还真被他盯出了一个人才。
且不说怡贤亲王如何再度发挥任劳任怨的本色,只胤禛、胤禩在江南的一番作为就够官员们喝一壶的。胤禩的确懒得动那个位子,可他却须得把天下的一部分势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恰好眼线有报三阿哥离京,估计是肃贪的。不借借这把刀安插几个人手,他便不是和硕廉亲王!
胤禩面上笑意深了几分,直看得浙江巡抚周人骥心里发毛。起初还认为这位阿哥爷和善可亲,可现下分明便是一只笑面虎!却不知这位爷又盯上了哪位?
胤禩瞥了一眼周人骥,贪名贪功自私自利却不敢私通盐枭,倘若四哥亲政,估计也是不敢贪墨银两的,倒是个可以拿捏的人。他慢悠悠地转动着扳指,笑道:“近年来庙弯、钱塘可不大太平啊!海潮……果真如此频繁么?”
周人骥几乎要哭:爷诶!您方才清理了盐商,怎地又把手插到河槽海道里去了?
“爷听闻下边州县不停上报灾情,皇阿玛也一直在往下拨银子。巡抚大人‘清正廉明’,自是不屑克扣赈灾银米的……”
周人骥眨眨眼,这位阿哥爷要把他撇开?
对啊对啊,本巡抚大人将灾情上达天听、将赈灾之物悉数下拨,自己当然两袖清风……咳咳,今晚赶紧把漏下来的库银散出去。纵然是送了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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