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未曾登基之时,那两人还可如阿哥一般处着;如今四哥再临帝位,那位……心里就不堵得慌?
罢了罢了,自己多费些心思便是。如若能够和睦相处,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
胤祥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若是不能,他纵是拼了身家性命,也要护得四哥周全、天下安康。
“《布连斯奇界约》订立伊始(备注1),俄罗斯安生了些时日。”胤禛有些心神不宁,“今日再犯,莫不是与阿睦尔撒纳有些挂碍?”
阿睦尔撒纳早在三年前便为清军所败,率部降于俄罗斯。不久,其支持者大、小和卓亦反。
“阿睦尔纳撒早不足为惧,如今怕是俄罗斯不安份。”胤祥交回密折,又道,“边界之争由来已久,纵使先前杜尔伯特、喀尔喀二部助我剿灭大、小和卓,以表归顺,他日怕也……如若臣未曾记错,昔日签约之时,俄罗斯便诱降布里亚特部(备注2),夺了大片土地。”
“昔日订立此约,为的是腾出手来对付阿睦尔撒纳。俄罗斯竟以为我等好欺负了不成?”胤禛啪地一声甩下奏折,“来人……”
“皇上!”
胤祥站起身来,上前一步,跪了下去:“还请皇上‘戒急用忍’。如今俄罗斯意图未明,一切也不过是臣的臆测……”
胤禛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道:“起罢,你这要挟朕的毛病,怕是三辈子也改不了了。”
胤祥依言起身,口气微微轻松了几分:“皇上切莫自乱阵脚。阿桂、车尔登扎布此时尚在西北,伊犁将军并诸位领队大臣亦压制了回部伯克;如若俄罗斯犯我边界,也难讨半点好处。”
胤禛“嗯”了一声。如此说来,傅恒是非去西北不可了。
“还有。”胤禛又道,“明日朕便上谕内阁,任命你为议政亲王兼首席军机大臣,主议政王大臣会议。八旗亲贵多纨绔,你好生照看着罢。待此间事了,你再总揽户、工、刑三部并内务府、造办处。过几日朕要殿试举子、明年开恩科,你瞧上了谁,只管跟朕说一声便是……”
胤禛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又仔细考虑了片刻,确定再无要事,方才止了话头,拣过一本奏折批阅。
胤祥方要跪安,胤禛又想起一事,道:“往后私下里你仍称朕‘四哥’便是,没的生分了去。”
贤弟近两个月来一声接一声“皇上”,着实叫得胤禛大为光火。
“皇上,这……”
胤祥大惊,眼底有如惊涛骇浪。前世雍正爷再宠怡亲王,也断无命他直呼“四哥”的道理。这、这……
“朕想通了不成么?”胤禛只觉苦苦压抑的一些东西再度涌了上来,眼里分明有些涩,“怡王殿下要抗旨?”
“皇上!”
胤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澄澈坦然:“一则臣万死不敢担这僭越之责,二则……纵使此间无人,皇上亦不当再称‘怡王’,若教有心人听了去……”
“爱听便听,朕与怡王上不负天地君父、下无愧子孙生民,宵小鼠辈胡言乱语,又奈朕何?”胤禛压抑了数十年的情感,终在此时尽吐而出:“上辈子是朕稀里糊涂、怡王揣着明白装糊涂。若非雍正八年锥心泣血、乾隆十三年再世重生,只怕朕要永世丧失了这缘分!……老十三,你敢当不敢?”
你……敢当不敢?
胤祥长立不言,眸中满是压抑痛苦之色。莫说兄弟血缘、人伦之理、君臣之分尚在,纵使男子……他们如何能够……
亲王朝冠凝滞不动,额上青筋条条暴起。分明不过十七岁的少年男子,却有如历经万万年风雨沧桑。胤禛慢慢搁了朱笔,走到胤祥身前,望定了那双朝思暮想的眸子。
微垂的鹰眸中分明含了泪。
胤禛心里狠狠一抽,知道自己方才话说得太狠,早将胤祥逼到了死角里。他们这样便不好么?……手足情深,君臣一体。可他不甘,不甘啊!
为何偏生双双男儿身,为何难越兄弟君臣隘!
胤禛叹息一声,如若受了蛊惑一般,轻轻吻上他柔软饱满的唇。
胤祥眸中如若惊涛骇浪汹涌,却分明满是柔软温暖之意。
他微微后仰了身子,避开胤禛,轻声说道:“皇上,此间……”
胤禛又急又痛,根本顾不得许多,伸手将他推坐在椅子上,自己欺身而上,狠狠吻向他的唇。朝服、朝冠双双剥落,两人分明面色潮红声音喑哑,抵额交颈间呼吸可闻。
胤祥仍记得此间是养心殿,又担心着胤禛,便双手扶了他的身子,劝道:“皇上……”
胤禛不答,只听哧啦一声,薄薄中衣已然撕破,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胤祥的胸膛,颇有几分血脉贲张。
“四哥!”
胤祥低吼出声,一股燥热之感已被胤禛轻易挑起。
“半月之前,朕已改蓝批为朱批……”胤禛意有所指,手上动作却丝毫不肯减慢,“怡王既有心无力,朕便不妨做个有、道、昏、君!”
有道……
胤祥眸色暗了几分,瞥了一眼案上零散的奏折,将胤禛打横抱起,直往后殿而去。
“据臣弟所知,皇上当宿养心殿后殿……”
“……此间当是无人伺候的罢?”
果真是放肆已极!
不过……朕喜欢。
赤。裸的身子交织在一处,低浅的呻吟宛若月夜清籁醉人。
胤祥轻轻吻着胤禛的身子,分明是狂风骤雨般的情。欲纠缠,却柔得有如一泓春水。
巫山云雨处,只一晌贪欢。
“……祥弟……”
两声低低的呼喊几乎是在同时,极至的欢愉裹挟着魂梦深处的抵死纠缠。
炽烈如曼珠沙华怒绽。
红尘尽处,但余花萼连枝,棠棣灼灼。
低吟浅吻无休无止,巍巍紫禁双书煌煌之巅。长夜月明,好梦缱绻。
是夜,宁亲王当值军机房,未归。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1:雍正五年,四爷与叶卡捷琳娜签订《布连斯奇界约》。签约途中,俄方代表萨瓦通过巴多明神父收买大学士马齐,又通过蒙古奸细探得情报,故而谈判陷入被动。隆科多测量边界时,在库仑、乌梁海两处地方晃荡,侍卫提醒了好多次,他愣是没详细勘测,反而屡屡顾左右而言他。当时的朱批上说,“朕今不甚详知尔等是否按地形办理”……
真正谈判的时候,先是策棱主动放弃了有争议的喀尔喀边界,然后萨瓦故意设哨兵、哨卡挑衅,通过马齐让四爷撤回隆科多,进而举行恰克图会议,签约。
1730年,俄国大臣对沙皇的上书中陈述了吞并中国的构想,称满州诸臣可为其所掌控。当时四爷安定好北方边界之后,正忙着对付噶尔丹策零和阿睦尔撒纳;雍正八年,怡亲王故去,军机处失了主心骨,四爷不得不命令暂停进剿,次年再战,此后败仗连连。
乾隆年间,喀木克人、厄鲁特人或败或降。二十年至二十二年,乾隆对降兵降将们大肆封爵。二十五年,俄罗斯四路分兵压境。后事待考。
备注二:签约途中,布里亚特蒙古人受沙俄利诱而宣布效忠沙皇。据“地随人归”的原则,该部领土丧失,归俄国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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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九五,莫敢或遑 三
“为政之道,务在得人……”
胤禛低声念出这句话来,颇有些心不在焉。
昨夜分明是淋漓极至的酣畅。
胤祥轻轻拥着他,眸中分明有着深深的自责,更多的却是与自己一般的万劫不复。
永璋的身子瘦削颀长,竟愈发像他年轻时的模样。
“……倘复辗转迟延。必致人萌奔竞之心……”
浅金色的阳光打在薄薄书页上,实录二字璀璨夺目。
他两手交叠枕在脑后,笑道:“今夜无君无臣、无人无伦。敢问贤弟:棣萼连枝否?”
胤祥微怔。
浅浅轻吻柔若羽翼暖如朝阳,若有若无的低叹萦绕耳旁:
“胤禛……”
胤禛的第一反应竟是在心底大笑三声:怡王竟不嫌朕逾制了,好好好,真真好得很!……唔,瞧这模样,待朕再加把劲儿,可不就彻底将他那毛病根治了么?……
抵足。交颈,一夜好眠。
直到养心殿太监刘保卿战战兢兢地得将他唤醒,他才发现胤祥已然起身离去。
身畔浅痕依旧,余温犹存。
“凡被灾免赋之处。若地方官民详报之时。以熟作荒。冒滥蠲免。则当从重治罪……”
起身之后便是每日的例行请安读书,心细如发的胤祥早早便拾掇了前殿狼藉,独自去了南书房。
“若从前实系水湥R颜绽妹狻:笠蚝猿龅赝痢P∶癫怪趾碳凇�
“皇上。”
刘保卿递上朝服朝冠,道:“您该上朝了。”
胤禛“嗯”了一声,将手中书册放下,慢慢起身更衣。
身子仍有些不适。
分明昨夜胤祥已是小心了又小心的。
暗蓝的线装书被好生收起,做了记号的那处分明便是“雍正八年。庚戌”——竟是雍正朝《实录》。
胤禛一路处理完朝事又殿试了举子,好半天才发现胤禩告假缺席。他本能地心下不喜,唤过粘杆拜唐,确认步兵统领近日来并无出格举动之后,方才稍稍安心。不消半刻,胤禛又开始取笑起自己来。
如此多心做甚?今夕非彼世,如今的宗室也早无“半朝”之称!
胤禩将信纸投入香炉之中,看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果真是不如人么?
上一世,皇父偏心二哥三哥四哥,终是叫那人掌了天下;这一回,两人各自使了手段本事,仍旧是逊了半分……
他有意在乾隆殡天的一刻搅了一摊浑水,意外发现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的皇帝这回竟不为难自己,只顺手丢了个廉王的封号晾着。总理事务王大臣?……嗤,有十三弟在,廉亲王能总理事务才有鬼!
那是……不屑?
不屑理会之,便若那位五阿哥一般么?……他果真是狂妄得紧、自大得紧!莫非他不知晓自己也能倾覆了他半个朝堂么?
……只可惜,只可惜啊……
朝堂终究不是天下。
胤禟伸手在胤禩眼前晃了晃,疑惑不解。
胤禩安抚地笑笑,轻舒双臂,将他揽了过来,道:“今日稍嫌闷热了些,难免教人心下不快。九弟心意哥哥知晓。”
胤禟撇撇嘴,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