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西,始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旁人也均不知是《易筋
经》之功。这时游坦之无心习功,只是呼召体内的冰蚕来去
出没,而求好玩嬉戏,不知不觉间功力日进,正是走上了当
年疯僧的老路。
此后数日中接连打死了几头野兽,自知掌力甚强,胆子
也渐渐大了起来,不断的向南而行,他生怕只消有一日不去
呼召冰蚕的鬼魂,“蚕鬼”便会离己而去,因此每日呼召,不
敢间断。那“蚕鬼”倒也招之即来,极是灵异。
游坦之渐行渐南,这一日已到了中州河南地界。他自知
铁头骇人,白天只在荒野山洞树林中歇宿,一到天黑,才出
来到人家去偷食。其实他身手已敏捷异常,始终没给人发觉。
这一日他在路边一座小破庙中睡觉,忽听得脚步声响,有
三人走进庙来。
他忙躲在神龛之后,不敢和人朝相。只听那三人走上殿
来,就地坐倒,唏哩呼噜的吃起东西来。三人东拉西扯的说
了些江湖上的闲事,忽然一人问道:“你说乔峰那厮到底躲到
了哪里,怎地一年多来,始终听不到他半点讯息?”
游坦之一听得“乔峰”,心中一凛,登时留上了伸。只听
另一人道:“这厮作恶多端,做了缩头乌鱼啦,只怕再也找他
不到了。”先一人道:“那也未必。他是待机而动,只等有人
落了单,他就这么干一下子。你倒算算看,聚贤庄大战之后,
他又杀了多少人?徐长老、谭公谭婆夫妇、赵钱孙、泰山铁
面判官单老英雄全家、天台山智光老和尚、丐帮的马夫人、白
世镜长老,唉,当真数也数不清了。”
游坦之听到“聚贤庄大战”五字之后,心中酸痛,那人
以后的话就没怎么听进耳去,过了一会,听得一个苍老的声
音道:“乔帮主一向仁义待人,想不到……唉……想不到,这
真是劫数使然。咱们走罢。”说前站起身来。
另一人道:“老汪,你说本帮要推新帮主,到底会推谁?”
那苍老的声音道:“我不知道!推来推去,已推了一年多,总
是推不出一个全帮上下都佩服的英雄好汉,唉,大伙儿走着
瞧罢。”另一人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总是盼乔峰那厮再来
做咱们帮主。你乘早别发这清秋大梦罢,这话传到了全舵主
耳中,只怕你性命有点儿难保。”那老汪急了,说道:“小毕,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几时说过盼望乔帮主再来当咱们帮主?”
小毕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还是乔帮主长、乔帮主短的,那还
不是一心只盼乔峰那厮来当帮主?”老汪怒道:“你再胡说八
道,瞧我不揍死你这小杂种。”第三人劝道:“好啦,好啦,大
家好兄弟,别为这事吵闹,快去罢,可别迟到了。乔峰怎么
又能来当咱们帮主?他是契丹狗种,大伙儿一见到,就得跟
他拚个你死我活。再说,大伙儿就算请他来当帮主,他又肯
当吗?”老汪叹了口气,道:“那也说得是。”说着三人走出庙
去。
游坦之心想:“丐帮要找乔峰,到处找不到,他们又怎知
这厮在辽国做了南院大王啦。我这就跟他们说去。丐帮人多
势众,再约上一批中原好汉,或许便能杀得了这恶贼。我跟
他们一起去杀乔峰。”想起到南京就可见到阿紫,胸口登时便
热烘烘地。
当下蹑足从庙中出来,眼见三名丐帮弟子沿着山路径向
西行,便悄悄跟随在后。这时暮色已深,荒山无人,走出数
里后,来到一个山坳,远远望见山谷中生着一个大火堆,游
坦之寻思:“我这铁头甚奇,他们见到了定要大惊小怪,且躲
在草丛中听听再说。”钻入长草丛中,慢慢向火堆爬近。爬几
丈,停一停,渐渐爬近,但听得人声嘈杂,聚在火堆旁的人
数着实不少。游坦之这些时候来苦受折磨,再也不敢粗心大
意,越近火堆,爬得越慢,爬到一块大岩石之后,离火堆约
有数丈,便不敢再行向前,伏低了身子倾听。
火堆旁众一个个站起来说话。游坦之听了一会,听出是
丐帮大智分舵的帮众在此聚会,商议在日后丐帮大会之中,大
智分舵要推选何人出任帮主,有人主张推宋长老,有人主张
推吴长老。另有一人道:“说到智勇双全,该推本帮的全舵主,
只可惜全舵主那日给乔峰那厮假公济私,革退出帮,回归本
帮的事还没办妥。”又有一人道:“乔峰的奸谋,是我们全舵
主首先奋勇揭开的,全舵主有大功于本帮,归帮的事易办得
很。大会一开,咱们先办全舵主归帮的事,再提出全舵主那
日所立的大功来,然后推他为帮主。”
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本人归帮的事,那是顺理成章的。
但众位兄弟要推我为帮主,这件事却不能提,否则的话,别
人还道兄弟揭发乔峰那厮的奸谋,乃是出于私心。”一人大声
道:“全舵主,有道是当仁不让。我瞧本帮那几位长老,武功
虽然了得,但说到智谋,没一个及得上你。我们对付乔峰那
厮,是斗智不斗力之事,全舵主……”那全舵主道:“施兄弟,
我还未正式归帮,这‘全舵主’三字,也是叫不得的。”
围在火堆旁的二百余名乞丐纷纷说道:“宋长老吩咐了
的,请你暂时仍任本舵舵主,这‘全舵主’三字,为什么叫
不得?”“将来你做上了帮主,那也不会希罕这‘舵主’的职
位了。”“全舵主就算暂且不当帮主,至少也得升为长老,只
盼那时候仍然兼领本舵。”“对了,就算全舵主当上了帮主,也
仍然可兼做咱们大智分舵的舵主啊。”
正说得热闹,一名帮众从山坳口快步走来,朗言说道:
“启禀舵主,大理国段王子前来拜访。”全舵主冠清当即站起,
说道:“大理国段王子?本帮跟大理国素来不打什么交道啊。”
大声道:“众位兄弟,大理段家是著名的武林世家,段王子亲
自过访,大伙儿一齐迎接。”当即率领帮众,迎到山坳口。
只见一位青年公子笑吟吟的站在当地,身后带着七八名
从人。那青年公子正是段誉。两人拱手见礼,却是素识,当
日在无锡杏子林中曾经会过。全冠清当时不知段誉的身分来
历,此刻想起,那日自己给乔峰驱逐出帮的丑态,都给段誉
瞧在眼里,不禁微感尴尬,但随即宁定,抱拳说道:“不知段
王子过访,未克远迎,尚请恕罪。”
段誉笑道:“好说,好说。晚生奉家父之命,有一件事要
奉告贵帮,却是打扰了。”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段誉引见了随同前来的古笃诚、傅
思归、朱丹臣三人。全冠清请段誉到火堆之前的一块岩石上
坐下,帮众献上酒来。
段誉接过喝了,说道:“数月之前,家父在中州信阳贵帮
故马副帮主府上,遇上一件奇事,亲眼见到贵帮白世镜长老
逝世的经过。此事与贵帮干系固然重大,也牵涉到中原武林
旁的英雄,一直想奉告贵帮的首脑人物。只是家父受了些伤,
将养至今始愈,而贵帮诸位长老行踪无定,未能遇上,家父
修下的一通书信,始终无法奉上。数日前得悉贵舵要在此聚
会,这才命晚生赶来。”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站起身来,
递了过去。
全冠清也即站起,双手接过,说道:“有劳段王子亲自送
信,段王爷眷爱之情,敝帮上下,尽感大德。”见那信密密固
封,封皮上写着:“丐帮诸位长老亲启”八个大字,心想自己
不便拆阅,又道:“敝帮不久将开大会,诸位长老均将与会,
在下自当将段王爷的大函奉交诸位长老。”段誉道:“如此有
劳了,晚生告辞。”
全冠清连忙称谢,送了出去,说道:“敝帮白长老和马夫
人不幸遭奸贼乔峰毒手,当日段王爷目睹这件惨事吗?”段誉
摇头道:“白长老和马夫人不是乔大哥害死的,杀害马副帮主
的也另有其人。家父这通书信之中,写得明明白白,将来全
舵主阅信之后,自知详情。”心想:“这件事说来话长,你这
厮不是好人,不必跟你多说。料你也不敢隐没我爹爹这封信。”
向全冠清一抱拳,说道:“后会有期,不劳远送了。”
他转身走到山坳口,迎面见两名丐帮帮众陪着两条汉子
过来。
那两名汉子互相使个眼色,走上几步,向段誉躬身行礼,
呈上一张大红名帖。
段誉接过一看,见帖上写着四行字道:
“苏星河奉请天下精通棋艺才俊,于二月初八日驾临河南
擂鼓山天聋地哑谷一叙。”
段誉素喜弈棋,见到这四行字,精神一振,喜道:“那好
得很啊,晚生若无俗务羁身,届时必到。但不知两位何以得
知晚生能棋?”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口中咿咿哑哑,大打手
势,原来两人都是哑巴。段誉看不懂他二人的手势,微激一
笑,问朱丹臣道:“擂鼓山此去不远罢?”将那帖子交给他。
宋丹臣接过一看,先向那两名汉子抱拳道:“大理国镇南
王世子段公子,多多拜上聪辩先生,先此致谢,届时自当奉
访。”指指段誉,做了几个手势,表示允来赴会。
两名汉子躬身向段誉行礼,随即又取出一张名帖,呈给
全冠清。
全冠清接过看了,恭恭敬敬的交还,摇手说道:“丐帮大
智分舵暂领舵主之职全冠清,拜上擂鼓山聪辩先生,全某棋
艺低劣,贻笑大方,不敢赴会,请聪辩先生见谅。”两名汉子
躬身行礼,又向段誉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朱丹臣这才回答段誉:“擂鼓山在嵩县之南,屈原冈的东
北,此去并不甚远。”
段誉与全冠清别过,出山坳而去,问朱丹臣道:“那聪辩
先生苏星河是什么人?是中原的棋国手吗?”朱丹臣道:“聪
辩先生,就是聋哑先生。”
段誉“啊”了一声,“聋哑先生“的名字,他在大理时曾
听伯父与父亲说起过,知道是中原武林的一位高手耆宿,又
聋又哑,但据说武功甚高,伯父提到他时,语气中颇为敬重。
朱丹臣又道:“聋哑先生身有残疾,却偏偏要自称‘聪辩先
生’,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