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高延宗心头一紧,连忙迈步而出,因为紧张声音都微微有些颤音。
看着高延宗那肥胖的身体,高纬眼中闪过一道似是讥诮,又似是冷酷的光芒,这才沉声道:“高延宗,即日起,朕任命你为大齐相国,并州刺史,大将军,统率太行以西各军抗击周军。不能叫周人再进一步!”
“谢主隆恩,臣定当死战到底,不负陛下所托!”安德王高延宗当即拜倒在地,只是眼中跳动着的灼热光芒却是无人看见。
高纬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却透着些奇怪的意味,“将并州交付给皇兄这般肱骨栋梁,朕甚是放心,如此,朕便在恒州恭候皇兄佳音,还望皇兄莫要叫朕失望才是!”
“忠君报国,死不足惜!”高延宗和高孝珩字字铿锵,态度极是坚定。
十月二十一日,北齐皇帝高纬再次下诏大赦天下,同时改年号隆化(公元576年乃是武平七年,之后便是隆化元年)。
高延宗矗立晋阳城头,看着城外天地交接处周军那绵延数十里,黑压压一片的军营,高延宗眼神甚是深邃平静,但他的心却甚是火热而激动,即便呼啸的北风也无法将之冷却。
虽然宇文邕此次率军逾十万,但高延宗有晋阳城为根基,却没有多少畏惧之情。尤其是此次得到高纬授权,大事可期,他如何能不喜不自禁,意气风发。
“呜。。”
“咚!咚!咚!”
悠长沉闷的号角声与战鼓声远远传来,感受着脚下的大地微微的颤抖,高延宗眼角跳了跳,不由喃喃自语一声:“来了。”死死地注视着远方逐渐出现的土龙,高延宗握紧的双拳中满是汗意,而且还有些口干舌燥。
虽然还隔着很远,但肃杀的气息却是如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只是刹那间便将整个晋阳城笼罩,所有人都感觉心头一紧,一种莫名的压抑袭上心头。
“全军戒备,准备战斗!”高延宗右手紧紧握住佩剑的剑柄,沉声大喝道,那严肃冷峻的模样倒也有几分杀伐果决的威严气势,比起懦弱的高纬倒是强上不少。
随着高延宗的命令,城头上戍守的齐军纷纷而动,弓弩手张弓搭箭,投石车机簧绞索咯咯作响。
虽然齐军士气不及周军高涨,心中更是怀有恐惧之意,但他们却也明白,此战必不可免,若要活命,让自己的家人不受战争的荼毒,唯有拼死一战,战胜周军。
“停!”
随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喝,行进的周军顿时止住了脚步,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让高延宗眼神不由一凝,激荡的心绪不由平静了几分。
浩浩荡荡的周军终于来到城下,晋阳城上空那凝重的气势也在刹那间攀上顶点,而呼啸的北风似乎也为这气势所摄,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高纬何在?”周军阵营中传来一声大喝。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直呼吾皇名讳?”高延宗面色阴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扬声大喝道。
他的眼神紧紧的注视着周军中央的位置,那帅旗下正有一员身披金甲的将军端坐马背,身边环绕着许多将领。那人应该就是周主宇文邕无疑。
“哈哈哈哈!”宇文邕身侧一员老将大笑着纵马上前几步,虽然他已是须发皆白,但却是声若洪钟,气势惊人。此人正是韦孝宽,他手中的马鞭斜指城头,朗声道:“你且听好了,本将韦孝宽是也,速叫高纬出来答话!”
“猖狂!”高延宗脸上闪过一抹愠色,厉斥道:“鄙贱之人也敢大放厥词,实在不知死活,若想见吾皇陛下,先送上你的项上人头!”
“好大的口气!”韦孝宽怒极反笑道:“高延宗,早就听闻你身形肥胖如猪,今日得见,方才知道传言有误,你的脑子也是堪比猪狗啊!”
“呔!”高延宗目眦欲裂,暴跳如雷地怒吼道:“韦孝宽,你这老匹夫,今日本王必取汝命!”
韦孝宽冷笑一声道:“本将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高延宗,吾皇雄才大略,仁义无双,不忍齐国百姓受尽昏君折磨压迫,是以才决定出兵讨伐暴君高纬,只为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而今你却要如此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莫不是要置万千黎民于不顾?”
“呸!宇文邕狼子野心,你又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要战便战,本王又岂会怕你?今日你这老狗势必葬身晋阳城下,汝之鲜血刚好为我大齐祭旗!”
“哈哈哈哈!就凭你这愚鲁蠢猪吗?”韦孝宽张狂地大笑道。周围的周军闻言也立时哄笑起来,十万人齐声发笑,那声音直接传遍了整个晋阳城。
高延宗气得浑身发抖,面色呈现出酱紫色,不由瞠目大喝道:“整兵,随本王杀出城去,取那老狗性命!”
“且慢!”却是一个中年将军出言道。高延宗豁然回头,双目如电,锋锐的眼神如同刀剑般死死地盯着那说话之人,磅礴的怒气在胸间强自压抑着。
“大王,您乃全军统帅,须得坐镇城头,万不能意气用事。”顿了顿,那人接着道:“末将不才,愿替大王出战,定将韦孝宽头颅取来与将军下酒!”
高延宗脸色稍霁,笑着赞道:“贺拔将军好胆色,本王幸甚!既然如此,就由你出城迎敌,本王温酒以待将军佳音!”
“是!”那将军严肃地答应一声后便匆匆下城去集结兵马。
“咚咚咚!”
对着急促如雨的鼓声响起,雄伟厚重的晋阳城门缓缓开启,一队约莫三千人的骑兵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如风般冲出城门,向着里许外的周军狂冲而去。
“杀啊!”
喊声大作,杀气盈天,晋阳之战终于在一番谩骂中拉开了帷幕。
第三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四百二十一章 逃了好
“韦孝宽,你这老匹夫快快出来受死!”贺拔伏恩姓贺拔的将军出城列阵,气势汹汹地看着对面的周军,大声叫嚣道。此人名叫贺拔伏恩,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
韦孝宽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但面色却依旧沉着淡定,只是将询问的目光投降宇文邕。
宇文邕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但面色却甚是冷峻,身上隐隐透出的气势让身边众人都感觉有些压抑。见贺拔伏恩大肆挑衅,张狂至极的样子,他不由冷笑一声道:“诸将士,尔等谁愿前去迎战?”
“末将愿往!”宇文邕话音放落,他身后便同时走出七八个人来。虽然年纪相貌各不相同,但一个个却都是披盔冠甲,容色严肃,浑身透着浓重的血腥味,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看着麾下将士志气高昂,人才济济,宇文邕心头不由涌上一股豪气,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宇文邕正要开口,却听远处再次传来贺拔伏恩的叫嚣声:“韦孝宽,你畏缩不出,莫非真乃胆小鼠辈不成?!”
“齐贼休狂,且让我来会会你!”一个三十出头的魁伟大汉陡然开口大喝,声若洪钟,直震得众人人耳膜生疼。说着,他便急切地看着宇文邕道:“陛下,请允许末将出战杀敌!”
“准!”
“驾!”
随着宇文邕干脆的“准”字落下,那魁梧大汉立即策马而出,风驰电掣般地向着贺拔伏恩冲去。他本就生的极其高大壮硕,面容刚毅,胡子拉碴,再使一对硕大的八角铜锤,那模样看上去甚是剽悍,就如同扑食的饿虎一般凶狠至极。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将军刀下不杀无名之辈!”贺拔伏恩见来人气势不凡,眼神不由凝重了几分,但面上却依旧非常孤傲,大刀前指,厉声喝道。
“你这插标卖首的狂徒,听清楚,你家将军韩擒虎,韩子通是也,今日特来取你狗命!”话音落时,韩擒虎人也到了近前,一对八角铜锤带着凌厉无匹的劲风没有丝毫犹豫地照着贺拔伏恩的脑门就砸。
“猖狂!”闻言,贺拔伏恩顿时怒不可遏,脸色酱紫,他怒斥一声,打马就向前迎去,他手中的大刀在身侧扑棱棱一抖,接着便带着尖锐的啸声向着韩擒虎劈去。
“当!”
一声惊天巨响,火花四溅间,韩擒虎与贺拔伏恩前冲的势头顿时齐齐止住。巨大的冲击力迫使两人都向后退去,然而韩擒虎退了三步,贺拔伏恩却退了五步,身子更是晃了几晃,面色涨红,气血翻涌。
一招之间,高下立判。
贺拔伏恩小觑之心尽去,心下更是十分忌惮,牙关紧咬,双目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韩擒虎,呼吸愈发急促紊乱起来。
“还算有些本事,再来!”韩擒虎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策马冲来,手中暗黄色的八角铜锤呜呜呼啸着,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势大力沉。
经过先前的较量,贺拔伏恩已经明白自己力量不济,是以面对韩擒虎凶悍的攻击,他也不敢再硬悍,而是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不断游走在韩擒虎的身侧,就算是兵刃相交,也是一沾即走。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的声响中,不断迸发出点点火星。城头城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交战的两人身上,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什么。
“韦将军,你如何看?”宇文邕一边静静地看着远方交战的二人,一边低声问韦孝宽。
“陛下,子通将军就要胜了!”韦孝宽说的平淡,但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哦?”宇文邕眉头一挑,正要详询,双目却陡然一凝,便见场中,贺拔伏恩突然被错身而过的韩擒虎一脚踹下马去,而后者手中沉重的铜锤正向着前者头上砸去。
“不要杀我,我投降!”
眼看着贺拔伏恩的头颅就要如西瓜般被砸裂,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却是大声喊道。
风停,声止。韩擒虎手中的铜锤攸的顿住,悬在贺拔伏恩额头上方一尺处。
“呼。。”
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劲风完全散去,贺拔伏恩这才睁开了眼睛,不由心有余悸地长长出了口气,而浑身的气力也似是随着这口气抽离而去,身子软软倒在地上,大汗淋漓。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