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维思考这些问题时,手机响起了。
〝浩维,十点了,你到了没?〞刚接起电话的浩维深深叹了口气,洛培问的真是没头没脑。
「到了。可是你也嘛帮帮忙,我们到底是约在基隆港的哪裡啊?」
〝总之你到了就好,现在到第十九港口找我。〞
冒着风雨赶到连海浪都打上港口的浩维,远远看到小艇旁站着的人以后,不知是否因为等待过久产生的急躁,还是淋雨过久产生的疲惫感,浩维锁性丢下手中的伞冲向那个人:「洛培!」
「哟。」抽着烟,拿把伞站着的洛培显得意兴阑珊:「船已经找好了,从对方的方位、速率以及风雨的误差来计算,应该可以在一小时左右后找到对方的轮船。」
「一个小时?这算迟或不迟?」浩维急着说,而洛培伸手用自己的伞替浩维遮雨。
「以那位小朋友离开的时间,加上黑道聚会的情形来看,他们已经开始在聚会了」洛培一边解说,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浩维。
「这可不行!能再快一点吗?」浩维明白此时的激动是没用的,但用手帕擦乾脸上水滴的自己,却无法冷静下来。
「放心,别忘了我会作些准备的。」洛培将烟呼了出来,指指身旁站的另一个人。浩维顺着洛培所指引的方向,看见他身旁看了一个头染成栗子褐色、头髮微长的俊俏男孩。
「你好。」男孩表情正经的说着:「我也想把循诙找回来,请带我一起去。」
「这位是苏运则,也就是苏添堂『正牌』的儿子。」洛培漫不经心的说。
看到连这样的孩子都登场了,浩维不禁对洛培所做的感到有些感动。「谢谢你,洛培。」浩维慢慢的说着,「我们赶快出发吧,时间不等人的。」
「钱记得汇入我的帐户裡。」洛培幽幽的吐了烟。
《第十五章》
被安排在主位附近的循诙,思考着这种「黑道谈判」的情景是否跟自己在港片上看到的一样。结论是不太一样的,大家的打扮都很端庄,安静而谨慎的坐在长桌所分配的位置。比起黑道聚会,循诙总觉得比较像是之前去过好几次的「富豪聚会」,不同的是他们的聚会少了土财主的气味,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没人虚情假意的寒喧,没人说些无聊的烂笑话。这就是大黑帮有的那种气势与秩序吧?
不过连场追悼会都搞得有些杀气腾腾的,这点才是循诙最佩服的地方。也难怪在自己父亲死亡以后,他的好朋友会感到压力倍增了。看来接下来就是场争夺王位的好戏了吧?循诙想着。
在侍者替每个人上了酒后,追悼会也在大家的默契之下开始了。
坐在主位、率先站起来的是北堂主梁政:「致我们伟大的帮主,苏添堂先生。他不幸于前天去世。我们以这杯酒送他最后一程。」说着,他高举酒杯。
「乾。」
「乾!」
一瞬间,大家都站了起来,每个人都高举着酒杯,一饮而尽。这不只是对前帮主的去世表示敬意,也有向梁政示忠的意味吧?循诙曾听他那好友这么说了,卧龙帮底下有东南西北四堂,每堂有一个堂主,他们都是卧龙帮的支柱。其中北堂主梁政的势力最大,说他的势力仅次于苏添堂也不为过。现在由他带领大家乾杯,也是因为大家默认他是下任帮主了。
但事实上听说在卧龙帮底下争权夺利的可厉害。梁政有实力是真的,他严酷谨慎的个性使得卧龙北堂像德军一般有效率又精密,加上他脸上赤色的刀疤据说是替主子苏添堂挨的,这忠诚之心不得怀疑。当然也有人说他是在作戏,例如南堂主彭莲惠这个名字像女人的男人,听说他非常的聪明能干,将香港股票市场玩弄于股掌,然而他性情狡诈善妒,在私底下常对卧龙帮主说北堂主的坏话,今天在北堂主敬酒时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当然抢着当头头的一定不只两个人,西堂主周满福是个大胖子,听说也是儿孙满堂、家产千万。他常以为自己的实力是很雄厚的,绝对会是下任帮主,但其实大家都认为他只靠过去的祖业在撑腰,南北堂主都看不上眼。倒是东堂主吕明比较像狠角色。表面上他笑咪咪的,说话客客气气,做事有礼可亲,但是在大家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一步一步的爬上来,到了堂主这样的位置。说他做过什么大事?也没有,但是也没听他做错什么事。像他这样做事让人摸不透的,连卧龙帮帮主自己都感到有威胁。
至于为何循诙知道的这么详细,就是因为卧龙帮老大自己告诉儿子,儿子再转告自己。所以说「我把秘密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讲喔」这样的事是行不通的,你永远不知道这「秘密」会怎样传到谁耳裡。
不过他对谁来当下任帮主可不关心。首先「本尊」已经不想去管,自己这样的「伪物」就更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他也管不着,因为他听不懂粤语刚刚北堂主讲了一堆啦哩啦渣的,他啥也听不懂。反正跟着别人站起来乾杯就好了。循诙在别的聚会也是这样。
所以在他发着呆坐在位置上看着几个大人热烈讨论时,虽然他直觉那些人绝对不是在为苏帮主的死亡而哀悼,而是在讨论苏帮主的「后事」也就是接班人的问题。循诙看到好几个大人讲话凶狠而激动,还有大人突然站起来大叫等等。
这至少也是你们老大的追悼会啊循诙一边这样想,一边压抑着想笑的冲动。其实听不懂台词,单看他们的演出的话,这场表演还算满有趣的。
大约听他们谈论了半个小时,循诙也开始在思考自己在这齣戏中所扮演的角色
因为这是一场阴谋。
在听到好友运则对他说明父亲的死亡后,循诙很快的联想到他父亲是死于谋杀,而且是帮内人所做的。毕竟听运则讲了他们黑帮的事以后,他也常想到苏添堂总有一天会这样被杀死;他底下想要他位置的人太多了。
表面上势力庞大,底下却分裂各聚一方,这是很悲哀的事。
想着想着,循诙突然注意到讨论的声音停了;最糟糕的是大家都在注意自己。
循诙只能困惑看着孙老。
「少爷,他们是想请你说说话。」孙老用普通话恭敬的说着。
注意到孙老用普通话说话的梁政,想起这位苏家的公子是在台湾长大,应该不懂粤语,也改用普通话说话:「你父亲的事我们深感悲哀,因此想听听你对此事的想法,而且我们也想知道你之后要怎么过。」
还不是想试探「我」?循诙虽然这样想,但他决定反将他们一军于是他站了起来,面色凝重:「感谢各位大老对我如此关心。家父去世的消息令我震惊万分,但是看到父亲过去的部属居然对家父如此忠诚,我内心十分感动,相信家父也是会深感欣慰的,可是」
「什么可是?莫非苏公子对于令尊的后事有难处?」南堂主彭莲惠皱起眉头。
「不是的。家父他自己已经准备好所有的事,我跟家母会分到一部分的遗产,而我们在台湾也有几栋房子,足够我们十年不馀溃乏。我与家母都不打算过问家父的事业,对于我们的事情请各位大老不用担心。」循诙杂七杂八说了一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详情。
「这么说来,」东堂主吕明也收起平时一惯的笑容,但他显出的感伤却让人感到有些做作,「看来帮主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好像他知道自己会死一样。」
他这句话一说出,原本场子上的人没多大反应,但渐渐的、如涟漪般扩散般的,大家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紧张、惊讶、困惑,不安的种子似乎投入这个会议,让场面变得诡异。
「好像他知道自己会死这句话好奇怪?」
「帮主知道自己的死期?」
「这难道是说」
「帮主知道自己会死,这大概是」突然开口,吕明慢慢的将自己的话说下去:「他知道自己会被谋杀,而且是自己身边的人。」
话说完,梁政就瞪了吕明一眼:「不要散播谣言,我们这样的人会意外死去也是平常的事。」
「是啊,可是听苏公子说的好像又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吕明澹澹的说。
看来这个人的目的也是想引起纷乱吧?循诙对吕明下了这样的评断。但是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违背他的初衷,因为他也是想这么做。
「是的,」循诙正经的说着:「其实我的父亲,这阵子好几次都跟我说过他会被身边的人设计!」
这当然是他胡诌的。
但是这很快的引起连锁反应老大的独生子亲口说出父亲曾说过有人要谋害自己,这当然非同小可。而在黑道大老团团围住下,正常的小孩子应该也不敢乱开玩笑,这位孩子所说的可信度就增加了,因为老大与他家人间的事,在他们部属前也是个谜。
「苏你是叫苏运则吗?运则,你确定令尊是那样的意思吗?」梁政此时语气也沉下来了。
「而且就算帮主说了那样的话,也不代表他一定是因为这样过世的啊。」彭惠莲紧张兮兮的说着。
「这也不一定啊,难道你们没怀疑过帮主的死吗?」吕明开口,他的态度是异常的镇定:「帮主是死于帮派械斗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们堂堂帮主居然会死在帮派间基层的争斗中,而且还是被乱枪射死的他身旁难道没有护卫的人吗?」
「注意你的语气,吕明。」梁政的语气有些不悦,「那么你又怎么判断帮主是被出卖的?」
「当然啦!帮主是经历过许多生死关头才把卧龙帮搞得那么大的,他一定有相当程度的警觉性。死因这么可笑,如果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是很不合理?」吕明说完,下了结论:「因此帮主是被谁骗去的大概是哪个他极信任的人。而且事后没人追究不是也很奇怪吗?」
此话一说完,场子裡又吵起来了。大家一激动开口直接用广东话在争吵,梁政表现得愤怒,彭莲惠一脸心虚,吕明的微笑冷的可怕,而周满福则是露出搞不清楚状况的慌张貌,怕是连刚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