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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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 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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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而且国民党方面的剿共阵线,已告破坏,我们正可乘机进取。  

    西安的电报如雪片飞来,多数是报告拘留蒋氏等人的经过,以及南京方面的反应,及各 
项军事情况。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电报是张杨等十九人在十二月十二日所发表的通电③。提出 
八项主张:一、改组南京政府,容纳各党派共同负责救国;二、停止一切内战;三、立即释 
放上海被捕之爱国领袖;四、释放全国一切政治犯;无、开放民众爱国运动;六、保障人民 
集会结社一切政治自由;七、确实遵行孙总理遗嘱;八、立即召开救国会议。  

    张学良的来电对如何处理蒋的问题,颇表踌躇;对南京的军事压力,也颇有顾虑。毛泽 
东聚精会神在那里草拟复电,不是尊张学良为“全国抗日领袖”,便是赞扬他“一举手便旋转 
乾坤”。他的电文内说到严密看守蒋时有这么一段:“我公顾虑周详,枭雄自难漏网;但诚恐 
有万一之失”说到惩办蒋时又有这么一段:“诚如来电所云,蒋某确系卖国独夫,理应负 
之国法,弟等极力赞成应由人民公审”  

    我们这些中共中央负责人,没有一个想到西安事变可以和平解决,都觉得如果让蒋氏活 
下去,无异是养痈遗患。有的人主张经过人民公审,将这个反共刽子手杀了,以绝后患;有 
的人主张将他严密拘禁起来,作为人质,逼南京抗日,并形成西安的军事优势。  

    就为了这种主张上的不同,毛泽东与张闻天曾发生了争执。张闻天似是批评毛泽东对张 
学良的复电,措词不够坚强,正当他们争论的时候,我闯进了毛泽东的窑洞,毛正在怒骂张 
闻天,说张闻天过去在江西反对他的游击主张,现在又以书生之见反对他对张学良所持的态 
度,张闻天面红耳赤的默然走了。  

    毛泽东即向我解释他那些电文措词的用意。他表示他与张闻天的想法并无根本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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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措词的技巧上发生了歧见。他说明他所草拟的电报,处处给张学良暗示,要他坚决对付 
蒋,但在文字上不能赤裸裸的说出来,否则将来要留下痕迹的。  

    这时朱德也来了,他打断了毛的说话,大声说道,爽爽快快的同张学良说,杀了蒋再讲 
其他。他说明的大意是,现在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应当机立断,用不着等候莫斯科指示,来 
一个先斩后奏。毛听了朱德的话,微笑着安慰朱德说:我和你的意见并无不同之处,不同的 
只是方法;我已着力暗示张学良应该如何做,但这“杀”字不好由我们口里直接说出来。毛 
泽东又带点教训的口吻向朱德说:不要想的太简单和死板,你如何能断定张学良一定会听我 
们的话,对我们一点疑忌都没有么?      

    幸好莫斯科的回电于十三日的晚间到达了。这是一张半打纸张的长电,内容认为三段: 
第一段,肯定西安事变时日本阴谋所制造的;并说明张学良左右和他的部队里,暗藏着一些 
日本间谍,利用张的野心,甚至利用抗日的口号,制造中国的混乱,我们若听任其发展下去, 
中国将出现长期内战,抗日力量,因之完全丧失,日本便可坐享其利。苏联决不会为这种阴 
谋所利用,更不会给予任何支援;相反地,现已明白表示反对态度。第二段指出中国目前所 
急需的,是一个全国性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因此,最重要的是团结与合作,而不是分裂与 
内战;并说明张学良不能领导抗日,蒋介石如能回心转意,倒是能领导抗日的唯一人物。第 
三段指示中共应争取和平解决西安事变,利用这一时机与蒋介石作友善的商谈,促使其赞成 
抗日;并在有利的和平解决的基础上,自动将其释放。  

   一年以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王明从莫斯科回到延安时,曾对我们说明上述这个电报的 
来历。他说西安事变后,英美各国驻莫斯科大使,曾询问苏联外交部,苏联政府对此事的态 
度。苏外交部以这是日本的阴谋,苏联既未预闻,也不赞成。接着斯大林便亲自草拟这个给 
中共的电报,并向王明解释,其大意是张学良分量不够,怎能做全国抗日领袖,中共也一时 
没有领导抗日的能力。蒋介石虽是一个可憎的敌人,但他是中国唯一有希望的抗日领袖,在 
抗日中他也许可以成为我们的合作者④  

    当然,在当时偏僻的保安,我们无法知道像王明所说的那些内情,因而这个电报之来, 
无异是一个晴天霹雳。我们都在沉思,毛泽东更是踱来踱去。有的表示西安事变分明是张杨 
共三角联盟酝酿而成的,如何能说是日本的阴谋?有的表示长期内战倒是应该避免;有的表 
示如果将蒋释放了,他将会不顾一切的对付我们;有的表示西安事变如果得不着苏联的支援, 
那里会有胜利的希望?毛泽东曾很急躁的表示:“反了!天翻地覆了!从前我们向张杨那么说, 
现在又要反过来这么说,张杨不会说我们反复无常吗?”  

    就在这种气氛之中,会议无法继续下去,我们于是分开,各自去详加考虑,或者个别研 
讨,就这样费了一整晚的时间。我通宵没睡,花了很多时间与毛密商,我们一致认为如果不 
遵从莫斯科的指示行事,得不到苏联的支援,反而会被国内外各种势力围攻,后果是会很严 
重的。如果照这三点指示进行,张杨共三角联盟可能立即破裂,即使我们避免了这种破裂, 
和平解决以后,蒋氏的报复,将是难免。两相比较,第一条路是非走不通的,极为显然;第 
二条路虽阻碍重重,也许能找出一线希望。  

    这是急如星火的事,我们于是在深夜重行齐集在毛的窑洞里,商决具体步骤。我们决定 
将莫斯科的来电立即转电周恩来,要他根据这个指示,向张学良试探,如果情形顺利,即照 
指示的原则进行,否则要为中共留出回旋的余地。  

    周恩来于十三日抵达西安后,与张杨商讨今后进行步骤,张学良曾问及莫斯科有无电报 
指示?对西安的行动,持何态度?周认为张的这些问话,自然是寄望于苏联的援助,极为殷 
切。周接到我们的电报后,对莫斯科的态度极表惊讶,但应允向张学良秘密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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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恩来于十四日与张密谈,迳行表示苏联大致不会援助西安,张学良最初的反应甚为愤 
慨,他似觉得为共方所卖,已往共方老是吹嘘苏联可以帮助,现在他已势成骑虎,中共竟临 
阵抽腿,不兑现了。周恩来只得低声下气,百般解释,说明这是中共中央想不到也不愿有的 
事。苏联也有他的苦衷,例如外交的压力是不能不顾忌的。中共决始终与他站在一起,凭本 
身的力量,来担当一切。现在事已至此,决不能互相埋怨,只有一本初衷,共策进行。  

    他们两人于是密商进行方针,周恩来曾向张学良表示,据他个人看来,在西安成立一个 
独立政府和对蒋制裁,都不能算是好办法。现在南京正在叫嚣讨伐西安,如果我们制裁了蒋, 
这将予人以口实,蒋的徒子徒孙们,将用报仇的名义与我们纠缠,这将是长期的内战,而且 
胜负未可逆料。周这些话,终于打中了张的心弦。  

    于是周进而表示,他个人有一种还不确定的想法,愿意说出来供张参考。周向张坦白说 
明,我们所需要的是全国抗日的局面,而不是偏处西安一隅的局面,因而我们所要的是团结 
与合作,而不是分裂与内战。现在南京方面,也有人不愿意打内战,更有人不愿逼西安方面 
去制裁蒋。我们可以一面备战,一面与蒋谈判,如果蒋明白接纳了我们的主张,那他将来也 
难反悔。  

    张学良听了周恩来这些话,并未发生反感,反而向周说,这件事不能让外间知道,也暂 
不向杨虎城提及。他们两人先研讨具体办法,一俟稍有把握,在对外发表。于是他们商定如 
何优待蒋的办法,以及如何向蒋进言等。  

    这些经过情形周曾详电报安,并表示欣慰,认为和平解决有希望。我们接到周的电报, 
也为之高兴。乃决定坚决推动张杨走和平解决的道路。我们大家虽已这样决定了,但心中的 
疑团仍是存在。张闻天曾向我指出:“这是为了共产国际和苏联的全部利益,不得不牺牲中共 
的局部利益。”他说明苏联大概是受了外交上的压力,不得不置身事外,可是将来蒋介石释放 
出去了,那我们可要吃大苦头。  

    十五日在林伯渠办公的窑洞里,我们举行高级干部会议,传达莫斯科的指示。我们这些 
政治局委员,都发言支持和平解决,我的发言自然也是支持和平解决,但说到和平解决的前 
途时,也同样表示未感乐观;即是蒋在西安时可能答应我方的要求,但一回到南京,也可能 
借故翻脸,因此,我们须更加努力,团结内部,充实实力,准备应付未来可能的坏演变。就 
因为我说了这些话,后来被我的反对者断章取义,抹杀我号召中共内部团结的本意,诬指我 
对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特别缺乏信心,甚至说我反对和平解决。这不能不算是“欲加之罪” 
了。  

    当时的局势相当微妙。最初是一片战争气氛,接着调和论调逐渐抬头。南京一时群龙无 
首,一般人估计蒋无生还之望,因而主张讨伐西安,当然其中也不无幸灾乐祸的企望者。西 
安张杨部的将领,也觉得既用非常手段扣留了蒋,那里还能有妥协的余地;这种骑上虎背的 
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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