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袭来拳脚。武艺原就有限,又顾此失彼,很快就捉襟见肘,要求自保已属不易,更别说靠近囚车。陈府家丁被接连制服,程嘉华腿上也挨了一闷棍,痛得向前一个踉跄,立时有官兵抢上抵住他腿弯,另两人分从左右揪住胳膊,扭到背后,推出手掌抵住他肩胛。
胡为心道:“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须知三人成虎,照这般趋势,真正的楚梦琳也能被当作陈香香。魔教反贼得到消息,更不会再上当,可不能放任陈家人再闹将下去!”放大了喉咙道:“大家都听到了,这小子已亲口招认,他是魔教乱党,罪无可赦……”
程嘉华扭动着身体,拼命挣扎,叫道:“胡说八道,我没有说!我没有说!你欺人太甚……”一名官兵倒转枪柄,在他头上狠敲一下,喝道:“老实点!”胡为扬手下令:“砍了他!”几名官兵齐声答应,抽出长刀,便要朝程嘉华头颈斩落。
忽听有个声音冷冷的道:“我越看你这狗官越不顺眼,少拿那种废物辱没我教声名!一听你说话就恶心透了,你坐在马车上倒悠闲,趁早给我滚下来歇歇罢!”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随声疾扑而至,一掌将马击毙,胡为刚侧身欲躲,早被那人劈手揪住领口,拖下车来,随手甩落地面,又压到伤腿。胡为惨呼“哎唷”才叫得半声,那人又是一脚踏住他胸口。胡为眯缝着双眼,见偷袭者是个与程嘉华年龄相仿的少年,披一身蓝色锦缎长袍,头发束起大半,仍有少许散在肩头,面容俊秀,却透着股凌厉的杀气。身影几与蔚蓝天空融而为一,居高临下,经阳光映衬,为他添加了一种天神般的威严。胡为只觉心脏被挤压得似乎便要爆裂,拼尽了力气叫道:“求饶!求饶!”待他脚下稍松,立刻向旁着力翻滚,避到几名官兵身后,有他们持刀挡在前方,胆气壮了不少,叫道:“正主儿现身了!他就是那个‘残煞星’,祭影教暗夜殒!你们先别管那小子,谁若能捉到了他……娘娘重重有赏!”他直到此时,仍不愿开销出在自己身上。顿时喊声震天,四面八方扑出大批人马,不少是先前改装埋伏的,他们刚才没能看牢群众,致使陈家人当街作乱,有失本职,此刻都想着抢得首功,好将过失掩盖了去。
暗夜殒不屑道:“一帮子无知的蠢货!”身形在人群中轻松闪转,手臂迭出,官兵有近身者无不筋折骨断,倒地立死。胡为缩在几名侍卫身后,呐喊助威。看守程嘉华的官兵减少,他瞅准机会,手臂一震,回身一脚踢开两名官兵,奋力冲杀到囚车前,守囚车的官兵也大都前去援手,程嘉华没费什么力,料理了几人,对着笼子叫道:“香香!香香表妹!是你么?”陈香香一见表哥,泪水登如开闸洪水倾泻而下,嘴唇动了动,抬起一只手掌,在眉眼高处平平划过,又顺势移到头顶,朝后虚空抚摸,状似梳头。程嘉华一震,叫道:“你……你果真便是香香!”陈香香连连点头,从栏杆缝中伸出两只手,向前摸索。程嘉华忙伸手相握,看到陈香香只是流泪,却发不出声音,怒道:“该死的!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陈香香闭了闭眼,洒下一串泪珠。程嘉华忽感掌心一实,似是表妹将什么东西塞了进来,从手感判断,像个纸团。陈香香两手合拢,将他手掌包裹在其中,双眼睁大,神色凄楚的看着他。
程嘉华刚要去瞧纸团,陈未尚也趁乱挤了过来,叫道:“香香!女儿啊……”一只手颤巍巍的伸进囚车,抚着陈香香的头发,哀声道:“孩子,爹爹没用,让你受苦了!”陈香香双目红肿,张嘴作出“爹”的口型,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将一手收回,握住了陈未尚布满青筋的大手。陈未尚老泪纵横,道:“香香,你放心,爹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把你救出来!你别怕,别怕……”程嘉华心一横,将纸团塞入衣袖,留陈未尚与女儿叙话,自己回转身跃入战团,趁空档向暗夜殒道:“殒堂主,晚辈久仰您英雄威名,今日得能与您联手退敌,实乃三生有幸!”他年纪与暗夜殒相若,却自称“晚辈”,那是非常恭谨之意了。暗夜殒喝道:“滚开!凭你还不配和我联手!”他见状甚感不快,已暗自喝了一大缸醋。心道:“你这小子,凭什么和梦琳那么亲热?就算是个冒牌货,那臭女人又凭什么假扮梦琳?”
程嘉华碰了一鼻子灰,他早闻暗夜殒残忍暴戾,担心说错一句话惹恼了他,这才先行示好,却也不是非跟他攀交情。有意隔开一段距离,以免有相助之疑,降了他身价。
暗夜殒武功精湛,所向披靡,场上官兵不敢直撄锋芒,但既已冲了出来,再要临阵脱逃,其罪当斩。为显勇猛,都转去围攻程嘉华。刀枪乱砍,一时间程嘉华身上、腿上多处挂彩,一名官兵手持鬼头大刀,是刚从陈府家丁手中抢来的,对着他当头劈落。程嘉华无可奈何之际,奋力去拔腰间宝剑。那是陈未尚重金打造,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程嘉华剑法不精,平时仅堪作摆设饰物,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了。第一下手忙脚乱,竟没拔出,急切中连剑鞘一齐扯脱,架在头顶。剑鞘暂抵住刀刃,敌不过对方蛮力,手臂撑得酸麻,剑鞘仍被寸寸压下,刀刃距额头越逼越近,眼看回天乏术。
第十八章
只听“嗖”的一声,那官兵大刀脱手飞出,朝着车厢击去。守住胡为的官兵恐受波及,四面闪避。大刀贴着胡为脖子飞过,钉在车厢木壁上,胡为仍能觉出刀锋凉度,吓出一身冷汗,连呼吸也险些停止。程嘉华死里逃生,见一片树叶飘到那官兵肩头,想来击开大刀的就是这薄薄的树叶。内功如非到达某一境界,绝难以此为暗器。程嘉华既感钦服,且又暗自羞惭。顺势望去,一个黑衣少年从树梢跃下,背靠树干,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衣袂无风自飘。
暗夜殒叫了声:“少主?”眼神闪烁,神色犹疑。胡为惊魂初定,又张口大呼:“这人是反贼头目,大伙儿立功的机会来了,抓住他,快抓住他!”江冽尘也不恼,听到这“头目”一词,反觉十分满意,微笑道:“好,说得很好。”向前走了几步,道:“殒兄弟看你不顺眼,我听你说话倒很顺耳。只是我早跟你说了,沈世韵想见我,就让她自己来求我,不知是她没记性还是你没记性。这一出闹剧,又是她的主意罢?”胡为不知他是否有意说反话,不敢贸然答腔。江冽尘又道:“现在我要带我的人走,想必你也没有意见?”说完一手拉着暗夜殒,另一手扯着程嘉华,运起轻功离开,转眼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程嘉华吓得哇哇大叫,陈未尚只顾及女儿,侄子的死活暂且不作理会。胡为这才回过神来,叫道:“快追,别让反贼跑了!”众官兵心中忌惮,明知螳臂当车是个死,豁出功劳被抢,都巴望着旁人当先锋。胡为叫了几声无人答应,只好改换命令:“快追!反贼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京城,必有聚集之地。只需找出他们落脚处,不必起正面冲突!另一批人,去把这老头拽开,押送囚车回宫!”官兵听到这任务容易,方才分头行事。
江冽尘带着暗夜殒与程嘉华来到城郊荒地,将程嘉华放在一棵枯树旁,拉暗夜殒走开几步,面色登沉,道:“我千叮万嘱,命你不可冲动。今日我一个没看牢,又让你当街闹事……”暗夜殒袍袖一拂,怒道:“什么叫‘一个没看牢’?我是你养的一条狗么?需要你寸步不离的看管?”程嘉华适才身子陡然凌空,看到周边景物在眼前快速闪过,他轻功不佳,平生从未有过如此体验,吓得脸色煞白,紧闭双眼,却并未当真昏厥。而今躺在树下,双目微睁,静听两人对话。看到暗夜殒如此凶神恶煞之人满脸郁结,语句也稍显几分孩子气,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暗夜殒立刻转身,怒道:“笑什么?你也敢嘲笑我?”江冽尘笑道:“是啊,平时我嘲笑你,那也罢了。”暗夜殒怒道:“别给我打马虎眼,还有你!刚才那个狗官一句称呼欠妥,你瞧瞧你当时那副欢天喜地、志得意满的样子!连我都替你感到羞愧!”江冽尘道:“我本就要做无上至尊,要将这锦绣山河尽据为囊中之物,令世间万民臣服于我。那是睥睨天下的雄心壮志,我为何要感到羞愧?你又为何要替我羞愧?”也不管暗夜殒气得双眼发绿,走到程嘉华身前,随意一抱拳,道:“这位兄台,有礼了。”
程嘉华扶着树干站起,匆忙还礼,道:“是,是,在下程嘉华,有礼……你,你就是……”他想对方救过自己,再骂“反贼”总是不好,又不知该如何称呼。江冽尘倒是不推不拒,淡淡道:“反贼头目。”程嘉华一怔,干笑两声,道:“其实……祭影教也没什么。朝中尽是如同那狗官一般的国之蛀虫,行事又能比魔教好到哪里去?”江冽尘好笑道:“我又没自惭形秽,你忙着宽慰我做甚?”暗夜殒重重“哼”了一声,他虽早知江冽尘有谋反之心,但听他毫不避讳的公然说出,仍是耐不住的愤怒。江冽尘并不理会,径自向程嘉华问道:“程公子,方才我见你对那位游街的姑娘极为热心,却是何故?你认得她么?”
程嘉华道:“当然认得,她是我的表妹!而且……虽然没通正式婚约,可两家长辈均有此意,已是默许了的,是以,她还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暗夜殒道:“过你丧门鬼关的扫把秽星妻子。”程嘉华正色道:“殒堂主,请您不要侮辱香香。在下知道,您也有心上人,便是那位真正的楚姑娘。将心比心,如若有人也这般侮辱她,你的心里又怎会好过?”暗夜殒怒道:“你这小子……”江冽尘抬手止住他冲口欲出的怒骂,道:“你说那是你的表妹,有何凭依?”
程嘉华道:“当时她对我做了两个手势……”抬起右手,在眉眼前平平划过,道:“这是‘举案齐眉’。”又将手举过头顶,向后梳下,道:“这是‘白头偕老’。以前小的时候,都是我觉着好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