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草寇,却在近年来逐日壮大,成了武林第一大势力。你虽与江教主决裂,但祭影教终究是你从小长大的所在。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就是个木头人对旧地都会心存感情,你也不忍心看它日渐倾颓罢?此举就算是你报答先教主,一尽为人子之孝道。而且六年前你错怪了江冽尘,现在替他解除燃眉之急,还他一段旧情,此一尽为兄弟之德义。这三来嘛,着眼处是小了些,却足够实际。你说过你们多年明争暗斗,你始终处于下风,现在正有这个大好机会。想想看,一批连江冽尘都束手无策的悍匪……”
暗夜殒打断道:“他不是束手无策。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心高气傲,只是不屑为此劳心费力。在他眼里,青天寨再强,也不过是一堆垃圾。”玄霜道:“是啊,但想法藏在肚里,谁又知道了?人们只相信自己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如果是江冽尘收拾不下的狂徒,被你轻易制服,那你的能力可不明摆着超过了他?青天寨有名有势,一朝覆灭,在武林中定会传得沸沸扬扬,你多年憋屈,总算一举而扬眉吐气。再说替他摆平此事,还清旧日恩义,也算你从此正式与他一刀两断,互不亏欠。”这番话句句说到了暗夜殒心坎上,他默然良久,应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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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雪宫内一派庄严气象。沈世韵端坐居中一张太师椅上,紧绷着脸,手指轻搭在扶手上,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在一线斜阳照射下,映出森冷寒光,与头上银色发钗交映成趣,尽显端庄美丽,无形中却也透出股慑人心魄的阴气。李亦杰坐在一边的小木凳上,垂眉低首,他自回宫禀报败绩后,沈世韵没出一句责怪之言,也再没对他说什么话,只带他到正殿就坐。李亦杰一颗心怦怦乱跳,总觉着有事要发生似的不祥预感。沈世韵现在不开口,更令人有种“山雨欲来”的惶恐。几次悄悄看她,没见她丝毫动容,总保持着起初神态,悠然观望。
又过许久,殿外传来尖细的通报声:“凌贝勒到!殒少帅到!”李亦杰一惊之下,几乎跳起,刚欲询问,却见沈世韵听到儿子与暗夜殒待在一起时,脸上神色极为不喜。但她情绪隐现迅急,只一瞬,立刻恢复了最初的从容,复转笑脸迎人。李亦杰心里突的一痛,仿佛有根钢针刺入身体,心道:“韵儿表里不一,变脸变得这样快,她对我笑时,谁又知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嘿嘿,不过看情况,她连对我扮个笑脸,都懒得浪费表情。”
第二十三章(11)
抬眼向门外望去,目光全被眼前那人吸引。只见他身披一件银色长袍,材质均是名贵的绫罗绸缎。下摆织出蓝色扬起的条纹,腰间系一条月白色绸带。上身套着缀满银亮晶片的护心镜,肩头垂挂几条银光粲然的链坠,颈后围一条毛茸茸的披肩,以上等裘皮所制。此时打扮完全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派头,这便是曾经江湖上最残忍的杀手残煞星暗夜殒,李亦杰在茶肆间初次见他,已将他定位为冷血杀神,而今对他如此装束真有些看不习惯。六年未见,他一张脸经岁月雕琢,出落得更是有棱有角,俊秀逼人,表情却带有少许沧桑疲惫,冷酷中透出些微淡漠忧郁,平添几分帅气。李亦杰在他面前竟有自惭形秽之感,现在虽是自己坐着,看他站在面前,却不由得坐立不安,似乎自己触犯了尊主,应当立即起身让座,才合乎位阶。偷瞧沈世韵眼中并没露出欣羡,这才有种难以说清道明的安心。
暗夜殒直行到殿堂正中,目不斜视,对沈世韵抬臂拱手,淡淡的道:“见过韵贵妃娘娘。”还不等她答话,自顾走到一边闲置的太师椅旁,撩起袍角随意一甩,从容落坐,脸上还是一副冷漠神色。他举手投足间,可称得是霸气与优雅并存。玄霜刚想跟上前,沈世韵轻咳一声,玄霜在她眼神威慑下,只得不大情愿的走到她椅后站定,嘟了嘟嘴表达不满。李亦杰紧盯着暗夜殒,肚里泛起一股醋意,心道:“我比你来得早,看到那张太师椅,就有自知之明,懂得身为下属,不该妄加逾越,跟主人同等坐席,你倒是毫不避讳,好像这椅子本来就是留给你坐的,韵儿倒也没怪罪?凭什么我就只能坐这破木凳,难道这就是差别待遇?”他自觉这斗气想法十分幼稚,却仍是抑制不住内心翻滚。
沈世韵微笑道:“殒少帅,你整日繁忙,昼夜不得安眠。本宫请人传你到殿上召见,没打扰到你罢?”李亦杰心道:“为什么对他说话,开场白是‘没打扰到你罢’,而皇上给我下命令时,头一句就说‘朕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嗯,皇上当我是自己人,有话尽可直说,越是生疏之人,才更需客套几句……可主子差遣下属办事是天经地义,哪有此前先行客套之理?”他在心里与自己争论,辩到后来,又不禁心情低落。
暗夜殒冷哼一声,指尖在扶手上不住轻弹,道:“你说呢?我说不见,你肯答应么?”李亦杰又想:“为什么他可以用‘我’,而我在韵儿谈公事时就只能自称‘末将’?”沈世韵道:“你能这样想就好,本宫只怕耽误了你时间,惹你不快。这六年以来,你每日闭关练武,不会外客,功力造诣想必是突飞猛进了?”暗夜殒冷哼道:“还好了,我的武功总是那副样子。你若想指望我能够胜过了某人,那我奉劝你趁早别痴心妄想。”沈世韵道:“无须妄自菲薄,你记忆中是六年前的差异,他现在能力怎样,可就难说。不过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去杀他,那还不成了我在利用你么?”玄霜心道:“难道你没在利用他?这就像当面捅了别人一刀,再假装无辜的问‘呀!我捅过你么?’”他在脑中想象的活灵活现,只觉滑稽,“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捂住嘴,重新板起脸。
沈世韵没理会玄霜,续道:“殒少帅您惜时如金,那么本宫尽量长话短说。青天寨猖獗多年,不服管教,屡次镇龘压无效,朝廷有惜才之心,特遣李将军前往招安,又带小队兵马,以备不时之需。岂料青天寨顽固,不肯受降,李将军新任大帅,无实战经验,正红旗军队训练也相对少些,阵容零散,且不防青天寨突然发难。综上种种,这一场是打了个败仗。从另一面看来,足可说明青天寨匪徒确有实才。皇上说了,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本宫思来想去,宫中将领虽多,全加起来,实力也未必及得上你。我希望你替李将军再去青天寨走一趟,这次仍是打招安名号,以和为贵,不知殒少帅能否抽得出空来?”李亦杰心道:“为什么问他就是‘能否抽得出空’,对我就是‘速去速归,静候佳音’?”
暗夜殒冷冷答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替你卖命是理所当然,我自然明白这道理,你犯不着用激将法对我,我也不吃这一套。但现下答应,并非对你马首是瞻,只是我听了凌贝勒几句劝告,觉得有理,这才会同意。否则,从来没人能够勉强我,做己所不愿之事。”沈世韵强笑道:“玄霜这孩子,自小就聪明伶俐,善识大体。哎,想那宫中侍卫要是全如你一般厉害,皇上就再也不用担心外界滋扰了。另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魔教横行多年,还排在青天寨的前面,来日同样是要剿灭的。我是考虑到你以前的身份,这才……”暗夜殒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的眷顾了?我看用不着罢?即使你真要我去灭祭影教,只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让我满意,我也没什么下不了手。”沈世韵神情一僵,随即又强撑起笑容,道:“等你得胜归来,本宫就奏请皇上,与你加官进爵,不知你想要个什么封位?”
暗夜殒道:“不必麻烦,我对那些官场虚名不感兴趣。只希望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讲好的条件,信守承诺。”沈世韵听他时隔多年,心心念念不忘的还是楚梦琳,虽然早知道这是他唯一软肋,还是稍感无奈,讪笑道:“你指的是楚姑娘的事罢?当然了,本宫言出必行,必不负约。有关她的下落,我一直在派人各处打探,相信转眼之间,就能得到回禀。”暗夜殒冷笑道:“转眼、转眼,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你一句转眼就过了六年,人活这一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又能有几个六年耽搁?你一再磨蹭,不免令我怀疑你的诚心,到底还准备给我拖到几时?”
李亦杰早暗中怀愤,心想:“他暗夜殒有什么了不起?在魔教不过是教主随取随用的砖泥瓦砾,到了吟雪宫,韵儿却当他是珠宝钻石,对他说话总是客客气气,哪里像是命令下属,倒像平辈朋友间有商有量。他还不知珍惜,回话态度竟然这么恶劣?哼,书上说橘逾淮为枳,是为水土异也,他所受两种看待,却是因对比相差所致,早年待在魔教,与江冽尘作比,不过是寻常瓦砾,现在跟我作比,就成了珠宝……真算起来,我……我岂非成了最不值钱的?”算到最后,真有些哭笑不得。满腔怨怼正没处发泄,就听到暗夜殒几句发问,气势咄咄逼人,顿时为沈世韵不平,要为她守住权益,从木凳上一跃而起,冲上前挡在沈世韵身前,喝道:“暗夜殒,你摆哪门子的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当你是从前呼风唤雨的殒堂主不成?怎敢这样对韵贵妃说话?你开口就问楚梦琳,难道你脑子里只有女人 ?'…'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他在太行山被陆黔指着鼻子斥骂,就想以相同方式对旁人出气,才能稍觉找回脸面。
暗夜殒肘腕支在扶手上,身子微微前倾,冷笑道:“你有出息!不过是一场将伤亡减至最低的招安,你也能弄得军队折损过半,给人家狼狈的赶下山。真要叫你带兵出征,你还不得给人家逼得退入京城,输得连家都不认得?对效忠之主不能立功尽责,皇帝养你何用?对自己的师妹不能保护,还要青天寨主他一个外人来提醒你,丢不丢人啊?对自己的属下不能庇护,当什么武林盟主?呵,我也忘了,你这个位子是怎么得来的,还不都是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