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仰头靠着椅背,略微歪着脑袋打量他,神色悠闲,说话却如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微笑道:“殒兄弟,原来你还活着。”
暗夜殒冷笑两声,跨前一步,戟指骂道:“我自然要活着来取你狗命!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江魔头,你已是坏事做尽,恶贯满盈!看到我没死,你一定很失望罢?哼,我就偏不如你所愿!你想让我死,我就更要好好的活,我要活着来看你死!”
江冽尘叹道:“你误会了,本座从未真正怨怪过你。当年只是恼你不听我的命令,擅自行动,去刺杀韵贵妃。后来你失手遭擒,我也是为此才置之不理。但你和她都是不肯退半步的强硬性子,她又尽占上风,我只以为你已经死了。那时我很难过,就在教中专门给你建了一座灵堂,每年上香吊唁。你现在如果想看,也是办得到的。另外你以前的房间也始终留着,没给新任总堂主入住。”暗夜殒冷笑道:“多谢你的好意!那灵堂还是给你自己留着享用罢。今日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江冽尘道:“这么有信心呵?还是你这六年又得了特殊际遇?殒兄弟……”暗夜殒道:“住口!不准你这样叫我,只会令人觉得恶心!谁是你的兄弟了?当初瞎了眼睛,曾跟你做过朋友,我引以为耻!”
江冽尘道:“其他人尚可理解,但我一向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现在这群正派小贼,都是你引进来的罢?除你之外,教中再没旁人有这本事。”暗夜殒道:“是又如何?”江冽尘低叹道:“你也要亲手毁了本座基业……看到你没死,并且武功大进,我很高兴,同时我也替你可悲,竟会堕落到跟正派小贼同流合污,实在让我失望!”暗夜殒还没答话,绝焰叫道:“死到临头,还敢出此狂言?殒少侠弃暗投明,回头是岸,那才是上上之选。难道一辈子跟着你这魔头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江冽尘冷笑几声,声音尽显苍凉,道:“少侠?本座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你的名字也会和‘少侠’有所相连?”暗夜殒道:“我不在乎什么少不少侠的称谓,我只要杀了你,一生的心愿就算了结!”江冽尘冷冷道:“这群正派狗贼武艺低微,自知非为本座敌手,就想利用你来杀我,就算你侥幸得逞,但你以为在他们心里,你这满手血债还洗得清么?到时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真是笑话,你以为他们现称你一声少侠,就当真以侠义道敬重于你?殒……殒少帅,你自己想一想,不如与本座联手退敌的为是。”暗夜殒道:“那是我的事。这些人能留给我时间,让我亲手解决了你,我就感激不已,此后就算再给他们杀死,我也认了。”
江冽尘闭目不语,许久才语带叹息的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回到本座身边,以前发生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你仍然是我的左右手,又或是我们合作,地位平等,谋取天下之后,共掌大权,你看如何啊?”暗夜殒怒道:“呸!让我跟你这个贱种魔头合作,下辈子都别想!你别再东拉西扯的盅惑我,我意已决,今日是生死之战,要么只有一人活着,要么同赴黄泉。你用残影剑对付我啊!就让我来看看,这把被魔鬼诅咒过的剑,你费尽心机,千辛万苦才夺过来的魔剑,到底能带给你多强的进步!出剑罢!”
江冽尘道:“残影剑不在我手里。六年前梦琳离开总舵的时候,你不是也亲眼见到的么?按理说,这一件事,你是最不该来质问我的人。”暗夜殒怒道:“少来拉拢我给你作证,当初一念之差,竟错信了你这魔头,被你的阴谋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想及至今,依旧后悔莫及!就为残影剑,你害死了梦琳,又杀了自己老子……”江冽尘打断道:“本座确曾亲手弑父,但先教主绝非我亲眷。”暗夜殒一怔,对他是否私生子一事不以为意,道:“就算不是你亲爹,也总是待你如父之人。你可以问问所有的祭影教徒众,当年先教主待哪个人有待你一半的好?”江冽尘道:“那是他另有目的,他误以为我是另一个人,全力栽培于我,仅是为了报他的自身大仇……其中复杂的很,我就算说了,你也不懂。”暗夜殒道:“我也没兴趣听!只要你杀他们一事属实,也不怕别人觉得我没出息,我就是为最爱的女人报仇来着!”
江冽尘淡淡道:“先教主是本座所杀不假,梦琳却不是我害的。”暗夜殒怒道:“到得此时,你还要狡辩?梦琳死去六年,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地下,尸骨未寒,你敢在她灵前再说一遍?!”江冽尘冷笑道:“死了六年仍然尸骨未寒?你当她是什么?是僵尸还是鬼怪?”暗夜殒听他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更是气得目眦尽裂,胸中填塞的一团怒火如要爆炸。江冽尘略为前倾,道:“我看这是有人设下迷局,想陷害咱们自相残杀。说本座为残影剑害死梦琳,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暗夜殒怒道:“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回答我,梦琳她……她到底死了没有?”江冽尘道:“自然是死了。”暗夜殒道:“有这一点就足够了,所以我非杀你不可!”
南宫雪看到这一幕兄弟反目相残,心中究是不忍,一咬牙奔出了队伍。李亦杰在她衣袖处拉了个空,急叫:“雪儿,快回来!”南宫雪只作不闻,冲到暗夜殒身边,苦苦哀恳道:“求求你,不要这样,或许其中真有某些隐情是我们不知,假如你当真心比金坚,任他再如何花言巧语,你也不会改变本意,听他解释一下又有何妨?反正他如今伤重,就算耽过了子时,也是无望再修升成魔!”
暗夜殒心想这也不错,南宫雪的话句句击在了他心坎上,同时回想从刚才以来,自己一直疾言厉色的喝骂,江冽尘却没摆过一点脸色,始终是耐心作答。与他相处十几年,知道他和自己一般,都是心性极高之人,平日里受不得半点委屈,今日能如此迁就,看来感情也像是出于至诚。又记起从前两人结伴出使任务时的默契,闲时研讨武学的一拍即合,共同哄梦琳开心时的智计百出,自己也曾深深爱过,对此自有分辨之能,也觉他对梦琳是真心爱慕,绝不是装假,他贪图权利不错,会为残影剑杀人也不错,但说是他眼也不眨的害死梦琳,真是不大相信,又或是不愿相信。这些日子虽然每提起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但独自一人时也常念起不少欢快记忆,深心里是并不愿与他决裂。如果真能给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或许真可握手言和。这些念头他是任何人都不会说,甚至连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表面仍是板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冷冷的道:“好,那你就解释,我听着。”
第二十五章(35)
江冽尘被南宫雪这一搅和,内心的自傲全涌了出来,不愿举止全得仰仗一个女人的帮忙。而且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她说让自己解释,自己就依言解释,浑似一个被随意摆布的木偶,这份羞辱难以容忍,顿时失去了化解误会的兴趣,冷冷道:“没有必要解释了。既然你根本不信任我,说再多也是无用。你认为梦琳是我杀的,那好,就是我杀的,不听旨意的统统要杀,包括你也一样。你记好,容忍你几句,并非是纵容你无法无天。本座已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仍然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南宫雪急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江教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说清楚呀!梦琳究竟是怎么死的?”江冽尘道:“不是说得够清楚了?就是本座杀的。”暗夜殒全身都似罩上了一层冰寒煞气,咬牙道:“好……好!很好!”一把将南宫雪推开,高举折扇在身后一挥,移步站定,喝道:“你们谁都不要插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仇怨,只有我俩才能解决!江魔头,瞧我不起么?你给我站起来!”
江冽尘冷冷道:“本座觉得应该站起来的时候,自会站起。”暗夜殒怒喝:“站起来!”折扇挥出,扇柄距他额头已不过一寸。江冽尘叹了口气,道:“也罢,那就做个了断。”迅速向侧一偏头,抬手挥开他手臂,转身站起,从宝座底端抽出一柄长剑,迎上暗夜殒折扇。两人俱是以快打快,以狠斗狠,片刻间已拆了十来招,大有不将对方砍成碎块不罢休的气势。身侧各自形成一圈无形气流,近身之物尽被绞杀。风声呼呼作响,剑气流转碰撞,连周边的烛火也抵受不住,接连熄灭数盏。两人在厅中游走作战,从东首斗到西首,又从西首动到正中,所及之处,众人纷纷退避,墙壁上划出了道道刻痕。
这场生死决战令观者无不眼花缭乱,心下均庆幸与之烈斗的不是自己,否则怕是连一个回合也走不过。还有些对武学极为痴迷之人,旁观时也不忘细看招式,思考破解之法,但还没等这一式想罢,两人又已堪堪斗到十招之外。也有人慨叹魔教功夫高深莫测,要是继续留存,对武林实是个大祸害。两人所使的不少精妙绝学,是正派中人见所未见,也是在外从没施展过的武艺,不想全力拼杀时,竟还能产生如此气势。
陆黔低声道:“江冽尘还未尽全力。”李亦杰转头望去,见他一剑劈下,削至暗夜殒颈侧,如是一挥至底,立时可将他重创,然江冽尘却是剑势一顿,转了个圈子又向他身前袭到。这变招不算明显,唯有自身也是精通武学的高手才能看出。此后江冽尘出招狠厉稍减,剑势平缓不少,暗夜殒应对时吃力感骤降,他一觉出此变,怒道:“以前每次比武,都是你在有意相让,今日生死之决,难道你还要让我?”折扇出击如狂风暴雨,越来越快。江冽尘神情冷淡,旁人也看不出他心下正作何想。
又连过几个回合,江冽尘体内阴寒之气突然逆袭而上,又加毒性催动,反复冲撞,如同掏心挖肺般的痛苦,故意卖个破绽,借势被打退一步后,站在原地默默调息,极力压制,面上表情并无变化,似乎冷静如昔,但他自知所受内伤极重,一口血终没忍住,从嘴角漏了出来。这伤与耳力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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