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杰拱手道:“鹰老前辈……”那老者气得胡子大翘,道:“陆黔小子,老夫人称‘天台飞鹰’,谁跟你说我姓鹰来着?”陆黔笑道:“你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李亦杰又道:“鹰……老前辈,那索命斩……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的?”那老者天台飞鹰冷笑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那时我可不知李盟主这么有心机,怪不得面上好整以暇,原来早知秘道。我们这群愚人从昭宗祠底进来,途中不知折了多少兄弟,整条路都快给鲜血染遍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到达冥殿。哪像李盟主几位,舒舒坦坦的走捷径下来?要是我们侥幸运气好,得到了索命斩,那也是拿命拼来的。就这么白白给你,让你去成就大仁大义的英雄美名,我们可实在有点不大甘心哪。”
李亦杰急道:“老前辈,在下并未想将索命斩据为己有,只是这……”天台飞鹰道:“够了,为家国大义,这些冠冕堂皇之言,我们可听腻了。若是盟主也遵循擂台规则,上前比武得胜,自己将这宝刀赢了下来。大家就算心里不舒坦,可毕竟还是服气了。但要我们将命白送给你,这笔交易太不划算,却是万万做不得。”
第二十八章(23)
李亦杰道:“大家是自己兄弟,怎能为争这妖刀自相残杀?”天台飞鹰冷笑道:“行啦,李盟主,要讲这作假功夫,你还不及陆黔小子装得像些。你紧张什么?当初你能坐上这个盟主位子,还不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一,一路过关斩将,这才抢下来的?武功都是越练越好,哪有人越练越差,李盟主总不致连六年前也不如了罢?假如是有真艺业摆在那里,作战再多,也不用担心会输。反之你要是武功不行,连战连败,那也不够资格做我们盟主,是不是就该趁早退位让贤了?单凭一次投机取巧,那有什么用?”
李亦杰怒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听他语气,竟是质疑自己当年夺得盟主之位也是耍了不光明的手段。如今人人正杀得眼红,若不以武服众,道理显然是讲不通的。取出长剑,握紧了剑柄,道:“那索命斩,我是非要不行的。在下不自量力,就向老前辈讨教几招。好歹我也是前任的武林盟主,不致辱没了您罢。”话里反感之意尽显。
陆黔笑道:“这也不错,武功作不得假。李兄,鹰老前辈对你的盟主位子,可一直是虎视眈眈哪。不过兄弟,你要小心了,他号称天台飞鹰,就像鹰一样轻捷灵活,仗着这手轻功,尽可在冥殿中跟你大兜圈子,让你追也追不上。那自然不能算你胜了。人不是铁打的,等你力气一耗尽,鹰老前辈就……”
天台飞鹰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借轻功躲躲闪闪,不敢正面迎战,岂是英雄好汉之所为?凭那些手段,就算胜了,够资格保有索命斩么?上古宝刀,只有真正的英雄才配用!我就答应下来,只要老夫双脚离开地面,就算我输了,怎样?”陆黔笑道:“这是你说的,当然是你说怎样就怎样。”天台飞鹰喝道:“好,接招!”唰的一刀,向李亦杰肩头砍去。
李亦杰心道:“陆兄知道我不能牵动内力,作战时必然吃亏。就先用这法子唬住老前辈,让他不能用轻功与我缠斗。双方面对面的比拼招式,我也未必会输,这是为我好来着。”脑中又出现了祭影教武功中,种种千变万化,奇形怪状的招式,摇了摇头极力甩开。仍使华山剑法对敌。
他却不知陆黔此举全是出于私心。鼓动李亦杰参与比武后,他若是从旁相助,以天台飞鹰武功之高,经验之老到,必然一眼识破。到时他没什么借口再好抬出来挡驾,那一句“绝不插手”的许诺也只有翻悔。武林众人向来以信义为重,对待出尔反尔的小人最是轻视不过。因此只好施以小计,先行克制了天台飞鹰的武功长处,好让李亦杰大占优势。等他取得最终胜利,得到索命斩,众人四散之后,自己就抬出是他恩人的身份,让他将索命斩相让。李亦杰为人认死理,要将歪理扯正了来说服他,自信还是有这个能力。此事可不宜当着南宫雪的面进行,到时她定要有不少精妙说辞帮着她师兄,自己又不愿在她面前显得蛮横无理。无论有多好的口才,不去运用,也还是一无是处。
陆黔留神看着两人比武,几乎集中了大半精力。另一半则瞄向场中余人。他既要做幕后主宰,对战局就得有个通盘了解才成。时辰一久,众人早不满足于慢吞吞的单挑比武,转眼间又厮杀成了一片,与先前混战不同之处只在于,方才是一窝蜂的乱打,这一回全成了单对单。每撂倒一人,便转寻身旁最近之人续战,虽说仍是个敌我不分的情势,但秩序好歹是规范多了。这可远不同于比武时的点到为止,而是每个人都尽可能的想多杀些对手,每死一个,与自己争宝的也就又少了一个。众人脑中被这疯狂念头染遍,均是杀红了眼,挥动兵刃,仿佛将面前之人只当作一只待宰的牲畜;同时也不顾自己身处险境,快攻中招式有些紊乱,几处破绽多次卖给了敌人。这些前一刻还并肩作战的盟友,这一时就成了相互厮杀的死敌。地面上不断响起沉闷的落地响声,那是又一具尸体倒下,血的鲜红遍布了每个人双眼。
因陆黔先前放下过话,他自己是不参与这场争斗的。因此有人张牙舞爪的刚冲上前,看清是他,又都失望退下,转而再找上别人。他就站在这风口浪尖的中央,托这句承诺的福,始终安然无恙。程嘉璇也手持短剑,在其中混战一气。她用上了寻常佩剑,使用时一招一式都只能按照先前练过的武功施展。许久没练,已是颇为生疏。时常怀念从前以残影剑御敌时的潇洒,道道剑气随心而发,打得敌人抱头鼠蹿,毫无还手之能。这也不错,用过了上古流传下的顶级宝剑,还怎能再习惯那些个等闲刀兵?何况程嘉璇右臂曾断过一次,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却是在接骨当日,不过隔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勉力挥动残影剑作战,这条胳膊伤上加伤,险些彻底废了。总算天可怜见,如今日常行动已无大碍,也还能勉强使剑,但到底要比常人差了一大截。
她现下的战术有些近似无赖,在圈子外围游走着,每当两人对战,其一给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时,她就在后边捅一刀子。往往中招者到死,都还莫名其妙,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每当一招得手后,就立即溜走。而那得利的对手也知背后定然另有高人相助,不管怎么说,比武赢了就是好事,也无意追究是谁好心帮忙。是以程嘉璇以此法连毙数十人,竟都是一击得手,没出过半点纰漏。人说物极必反,这次盯准一个光头弟子时,刚见他给对方劈了一掌,也没击中要害,却向后一跌,上身同时后仰,仿佛要栽倒在地一般。程嘉璇迫不及待,立即举剑刺出。不料那人这一摔乃是虚招,他早已发觉有人偷看,才故意以此引她现身。当然这一招是将背心要害卖给了敌人,虽说时间极短,但遇上真正高手,那条命早就交待了。程嘉璇见他突然回头,一张扁平的脸上充满深刻恨意。同是一把长剑正高高举起,向自己当头劈来,早就忘了如何闪躲。她近日来亏心事做得多了,总觉似乎任何不好的事,都该自己来应劫。吓得长声惨叫,胡乱举起长剑架上。殿内诸人都忙着各自为阵,谁也没耐烦来搭理她。
陆黔有意施救,但两人距离尚远,怎样也是赶不及了。程嘉璇闭紧双眼,用尽全力朝上方一砍。感到剑锋已与对手长剑直接相触。
猛听得“啊——”一声惨呼,几点血珠溅了出来,染上程嘉璇侧脸。那弟子已砰然倒地。程嘉璇还没自满到如此地步,倒不会以为那人是为己所杀。从手上长剑触感而言,刚才可绝没击中人体。转过手腕查看,就见一个空荡荡的剑柄,自己短剑已在两者相触时断折。
小心翼翼的转眼张望,喜叫:“原公子?原翼哥哥!”她此时已忘了原翼是个争夺索命斩的劲敌,满心只沉浸在与他重逢之喜中。想到他又救了自己一次,或许对她也有几分在乎。不顾乱斗中凶险四伏,就想与他说说话。原翼却无叙旧之意,衣摆一展,如同一道电光般闪入战团,提掌四面劈下,又是丁零当啷噼哩啪啦兵刃声连响不绝,这次却是众人手中的刀剑纷纷落下,铺满了一地。有些人杀得兴起,余势未歇,仍是你一拳我一脚,斗得激烈。程嘉璇只抓到他白衣一角,又从指间迅速拂过,就如一阵过面清风。他刚才挡在自己身前,一掌击毙那光头弟子,这情形她并未亲眼看到,此时也几乎要怀疑像做梦一般从未发生,很是失落。
原翼几个起落间已到战圈正中,双掌齐出,将两名高手同时逼退,随即喝道:“都给我停手!”他语气并非十分严厉,但其中自有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让闻者不自禁的失了胆气,不由自主的照他的话去做。陆黔一见这突来变故,局势也不像先前般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唯恐给他坏了大计。脸上仍是一副笑吟吟的神情,踱着方步走进战团,不动神色的行到最内一圈。
人群中有弟子喝道:“哪里来的小子?也敢管我们的闲事?那可是活得不耐烦了么?”原翼淡淡的道:“我管的不是闲事。你们来做什么,我也来做什么。索命斩最终跟谁姓,可还没定下来。”又一人冷笑道:“原来也是个抢索命斩的,不过你这位小兄弟办事有点不合规矩,大伙儿刚才是在打擂台决胜负,你突然下场搅和,咱们都给你弄了个措手不及。就算兵器都给打落了,也不能随随便便算你赢,兄弟们也不会服,大家说是不是啊?”他这一发问,众人想到武器脱手之耻,都是高声响应。
原翼冷哼道:“说得倒是理直气壮,怎么,兵器打落了很光彩么?既为剑客,武器是保命根本,任何时候都须得握牢了。临敌时措手不及,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确是为索命斩而来,但却用不上那个‘抢’字。”
第二十八章(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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