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冷冷道:“小兄弟,你果然不是哑巴。憋了这么久,听着我是如何训斥儿子,很得意了?”李亦杰面上一红,道:“晚辈无意偷听庄主父子谈话……”原庄主道:“只要你确已听了,谁理你是有意与否?答应你的是翼儿,你就该叫他去想办法。老夫不过是见死不救,却不是言而无信。至于我的儿子,他的人生是自己的,我没有必要来代他保全名誉。四大家族归隐已久,不问江湖世事,不能为此而破例。李盟主,老夫不会叫你‘请回’……”李亦杰还道有所转机,瞪大双眼,不料原庄主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将他希望粉碎,道:“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叫你回去。既然到了不该来的地方,就该依照规矩办事。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信不过乱说乱动之人。一旦山庄所在给外人知晓,不知又将引起多少麻烦,打搅了山庄中的平静。怪只怪翼儿不该一时心软,带了你进来。除我族人,唯有死尸,才可以自由出入。”
李亦杰急道:“是了,原庄主,只要您答应杀七煞魔头,救出雪儿,即使要我的性命……我也不惜交待在这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原公子早已警告过我,在晚辈来此之前,就没妄想过全身而退。”原庄主道:“你不要想得太天真了,老夫从没答应过你救人,更轮不到你来提交易条件!当然,我也不是食古不化,但既是求人帮忙,就要开出值得他心动的价位来。我要你的性命,又有何用?你的未婚妻子,乃至天下之人,皆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为此劳心费时?七煞圣君那小子敢挑衅原家庄,固然该死,要如何处置,也不劳外人多言。老夫生平没什么喜好,即算将金山银山堆在面前,我也未必会多看一眼。论武功、论能力,你连翼儿也比不过,说得难听些,甚至还不及我庄中的一个家仆!为我有何所用?小伙子,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了,不要以为挂着一个武林盟主的虚名,就可以处处畅通无阻。至少在原家庄,没有人会吃你这一套。”
李亦杰站在原地,双掌紧扣,以眼神向身旁原翼求助。然而原翼耸了耸肩,无奈地望向一旁,心道:“爹爹就是这个脾气,倒不是有意刁难你。能否讨得他欢心,只好看你的本事了。做兄弟的,唯有祝你好运。”李亦杰此时也正在脑中反复思量,将能够开出的价码逐一提起,越想越是信心不足,这才觉出自身能力竟比先行考量更显微弱。别说是原庄主般的世外高人,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稍有动心。掌心沁出了汗水,在衣摆上反复擦拭,阵阵局促不安汹涌而至。心下实在不甘,冒了九死一生的危险,好不容易进入原家庄禁地,也见到了原庄主。据此观来,他更是有能力查出南宫雪的下落。但却料不到他竟能凉薄至此,一个与己并不相干的女孩子,就可以任由她去送死。给他磕几个头,叫几声祖宗都不是办不到,可自知他更是不会稀罕。雪儿的性命,如同捏在他的手里,只看他能否及时想出优厚的筹码。偏生这做丈夫的无能,眼睁睁看着机会在面前溜走。额角也淌下了汗珠,“嗒”的一声落在地面,另一滴则落上手背,立时顺势淌下。攥紧拳头,牙齿格格打战,整个人如同被抛入冰窟。
原庄主看他这副备受折磨之象,兴致忽起,道:“你想不出来?不如这样,我倒有个提议。老夫一直想领教中原功夫,在山庄中待得久了,长年没同外头对手切磋,只怕沧海桑田,也出现了不少高手。你就陪我活络活络身子骨,只要能叫我打得酣畅淋漓……非我自夸,短期之内,你想打败我,根本是痴心妄想,信是不信?”李亦杰道:“不错,单视令郎武艺,已足令晚辈颇为震撼。庄主武功高强,晚辈无以望您项背。”原庄主道:“武功高下还在其次,关键是具有胜出的把握。假如未战之前,便对自己失了信心,这场武不比也罢。看在你是晚辈,我只使出七成的功力,假如你能接得下我十招,我就承认你这年轻人是可塑之才,帮你去救你的未婚妻。但要是功力不济,无异于废人一个,活着也没多大意思,还娶什么亲?何必耽误了人家姑娘?”
原翼皱眉道:“爹爹……这……这怕是过于强人所难。以往与您拆招,您全力施为,连孩儿也接不下你十招……”原庄主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你怎就认定这小伙子定然胜不过你?我相信中原人氏双眼未盲,不会推举一个废物来做武林盟主。”言谈间似已全然忘却,方才正是他断定李亦杰“远远不及原翼”。说罢又转过头道:“怎么样啊,小伙子,敢不敢应战?”
李亦杰心中急转,深知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当年英雄大会,他全仗孟安英仓促点拨的一些魔教功夫,便大败众人,一举夺得尊位。时隔六年,即便功力长进不大,总不会更逊于前。何况他刚学会了石壁上所刻的心法,能将磅礴真气导为己用,运转自如。于武学一道,他读过了不少内家秘笈典藏,认知更为深远,是早前在黑暗中懵懂探索之时远不能及。得胜之说,固然不敢奢谈,但撑过十招,想来还是大有可能。原庄主不会留给他过多时间,因此主意刚一打定,就如自行阻断后路一般,昂首道:“好,我答应。晚辈献丑了,请原庄主多多指教。”说着缓慢从腰间抽出长剑,握住剑柄的手掌微微颤抖,心下默祷:“求你赐我力量,没有了雪儿,我也活不下去。”迫使自己抬起头,迎接着两道阴沉审视的目光,一寸寸将长剑拔出。
原庄主点了点头,道:“这才像话,你是小辈,就先进招罢。”事关南宫雪性命,李亦杰无心与他客气,应了声“是。”手腕一转,长剑直立,摆出个起势。原庄主却是漫不经心,对他一眼也不再瞧,仿佛胸有成竹,认定他一切抵抗尽是徒劳。李亦杰极力瞪大双眼,希望能从他看似随意的姿势中找出一丝破绽,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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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消息一向传得最快,武林盟主婚典上的闹剧,不久即轰传江湖,同样传入了上官耀华耳中。在他听来,竟有种自家亲人落于敌手之感。对南宫雪,起初的接近不过是与陆黔玩笑,而经多日相处,感受着她的乐观、坚强,冷漠已久的内心竟也忍不住为之所动。特别是每当受尽唾骂,南宫雪待他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这就更令他感动不已。六年前,因为自己的无能,失去了爱慕至深的香香。难道六年后,又要再失去一个占据心灵的女子?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而是真正握有权柄的小王爷,命运如何,定要抗争过才知结果。要不是另有福亲王阻挠,他才不做过多计较,早已直接带兵,杀过去救人了。为将此事处理妥当,自先在暗地里做下准备。半夜里点灯熬油,连撑过几个晚上,将手头积压的公文一并参妥,每一卷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尽是为此所做谋划,连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得一清二楚。这天福亲王刚好同另一位亲王饮酒作乐,尽兴而归,自认时机成熟,便捧了厚厚几卷公文,摆上桌面之时,身子微微颤抖了下。
福亲王草草翻过,指尖就如打着节拍一般,在桌面连连敲击。上官耀华看得提心吊胆,不知这一招马屁拍得是否奏效。眼见福亲王不住点头,等看完最后一卷,便将面前公文一推,哈哈大笑,道:“好!好啊!耀华,你果然是个天才,义父没有看错你。近日怎地突然认真起来?刚好,我手头上另有些卷宗,算作考验你的能力,拿去看罢!”
上官耀华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拢入衣袖,道:“遵命……谢义父夸奖,孩儿定当尽力而为。不瞒您,是孩儿近来想得较多,既要向义父赔罪,同时,另有一件私事相求。”
第三十五章(14)
福亲王笑道:“老古话说得果然不错。当自己的儿子突然变得勤快起来,不必高兴得太早,想必他是另有条件。你倒是说说看,你向本王赔什么罪?又有什么事求我?”上官耀华偷偷看他脸色,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句,道:“宫中几大党派竞争激烈,孩儿辅佐义父,却始终没能在其中拔得头筹,悔之愧甚……”这一对父子交谈,面上固然一团和气,心里却是各自算计。福亲王知道此事不过一语带过,绝不是重题,哈哈一笑,道:“这又有何愧疚?本王正是有意韬光养晦,敛起敌人戒心。等其余党派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之后,便可趁机坐收渔翁之利。不论你是否有心促成,这都是你按照本王之意进行,无须自责!”代他将话题引过,忽然想起另一件自己极有兴趣之事,道:“却不知凌贝勒如何了?这小子往日里叽叽喳喳,什么事都少不了他一份。近来……是安静得很哪?”
上官耀华道:“凌贝勒是给韵贵妃关起来了,只因与七煞魔头有所勾结。但在孩儿看来,那还在其次。是沈世韵请君入瓮一次不成,又来设第二局,拿她自己的儿子,当做诱饵。不过我曾带人暗中将她的寝宫里里外外,仔细搜查过一遍,都没发现任何线索。若是我所料不错,凌贝勒并不在吟雪宫。”
福亲王沉吟道:“是了,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她知道七煞圣君若想找凌贝勒,定会到吟雪宫,而且早已将周边地形摸得纯熟。如此倒转乾坤,无异于抢占先机,让他由无防而至有备,大失其利。高手过招,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上官耀华道:“交战成败,向以地利为重,若是距自家地盘过远,未能事前知悉甚详,亦是徒然自扰,想韵贵妃恃强至今,不会打这无准备之仗。”福亲王赞道:“聪明。以后其余公务,你可以暂时搁下,全心给我调查凌贝勒的下落,务必要抢在七煞魔头之前。”
上官耀华皱眉道:“却是为何?莫非——义父打算救他出来?”福亲王冷笑道:“让这小子在牢里好好待着!本王为何要救他?往日他是何种态度?还不是一转眼,沦为阶下囚?现在不是他作威作福,而是看本王愿不愿意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