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是大有益处?”
玄霜冷哼道:“从前你一力栽培我,是为让我讨皇阿玛的喜欢,当上皇太子。后来这愿望落空,在你眼里,我也没有用了,就算给人杀掉,也与你无关。可后来你见皇阿玛依然重视我,便又动起了歪脑筋,这一回你的耐心大不如前,连一时半刻也不愿多等,迫不及待的想让我这颗棋子发挥效用?”沈世韵道:“不,你也高估了自己的分量。本宫计谋已久,不论情势如何转变,都不会更改。你以为自己在外头游荡了一年有余,是运气,是巧合,还是皇帝当真对你这个宝贝儿子格外宽容?别傻了,还是让本宫告诉你罢。他身为一国之君,耳目遍天下,要打听一个小孩子的行踪,还不是易如反掌,何以拖延至今?他早就可以派兵捉你回去,为何等到今日?那都是因为,从前他觉得你是他皇位的最大威胁,恨不得早早将你赶出宫去。如此一来,顺水推舟,索性让你在外头自生自灭便是。回想你在外游历,到过的地方也不少,可瞧见过四处寻访的官兵?又见到贴满大街小巷的画像没有?足见你那个所谓‘心急如焚’的皇阿玛,是一早给急糊涂了,急得甚至忘记了派人去找你……本宫也不去理他,任周围闹得天翻地覆,本宫只管专心培植势力,等得时机成熟,就可正式逼宫退位。皇帝毕竟不是瞎子,可惜等他察觉之时,已经太晚了。所幸他还懂得形式敌强我弱,没有贸然对本宫动手。听他话里有意无意的暗示,本来我还想瞧瞧,他能寻出怎样一副王牌,却原来……呵,他可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竟连当初赶出宫去的逆子,也要来求上一求。你瞧,他这个做父亲的,只当有利可图时,才想到自己的儿子,并且毫无怜惜的拖你下水,来当他的挡箭牌。笑话!自以为可以借这出亲情戏码,好令本宫心软,便能牵制住我,借机反败为胜?他也太天真了,你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个傀儡而已,既说是傀儡,所看重的便是他的用处,而非身份,随便我另寻哪一位阿哥上位,都可以取得相同的效果,难道我还非要你不可?他这一宝,是押错了,正因此,他会输掉整盘棋,也同时输掉自己的江山,那是他自找的!”
玄霜心中一动,只觉沈世韵所言虽是难听了些,却也不无道理。回想顺治有如说笑般那一句“如果朕说是‘求助’,你信不信?”似乎更在说明此事非虚。那么他同样是不顾自己死活的了,亲生父母自相残杀,都将他丢在当中做靶子,这个家还哪有半点亲情可言,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必要再待?沈世韵仍在孜孜不倦的游说,道:“你先前说,他同你说过相似之言,想必也是指代此事。他劝过你加入自己一边,是么?你却怎么回答?”玄霜淡淡的道:“我只说自己两不相帮,但对皇位,我是势在必得。”
沈世韵更是得意,道:“那就好办了。不过本宫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笨蛋,别人挥出刀子,你就自己抢上前给他捅,最后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还要来为他讲几句公道话。像这样的傻瓜,的确是一早便该死了。他听说你不肯助他,当然也不能让你为我所用。你尽管等着罢,现下表面是叫你回来了,只要你继续留在宫里,不出几日,他便会派杀手来了结你。还是早做提防罢,否则等匕首戳到胸前,可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
玄霜仍作垂死挣扎,道:“不会的,皇阿玛身为国君,当以大局为重。杀了自己的儿子,却要如何对天下百姓交待?就说他亲口承诺,我回宫后既往不咎,在华山朝阳台上,是所有人都听到的了。若是他毁约背誓,又将落上一个言而无信的骂名,对他的统治更为不利。想必他不会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那么不论他再如何恼我,也不会对我下杀手,所以方才在乾清宫,我才敢处处对他顶撞。”但他嘴上虽不服软,情势优劣却已明显逆转。
沈世韵淡淡道:“本宫常听说安逸的生活过得久了,便会使人脑子变钝。料不到在魔窟中混了一年的小鬼头,竟然也没有丝毫长进?你道他如何,给你罗织罪名,再派兵抓捕,巡车游街,斩首示众?不,他用不着这样麻烦。只要派出几个蒙面杀手,事后再将他们料理掉,此案就算落成。他尽可将责任推到魔教头上,就说是你反教离去,驳了七煞圣君面子,使他恼羞成怒,派人来干掉那个叛徒。好处当然又是留给他,案子查到后来,他就利用这桩‘杀子之仇’,成为兴兵讨伐魔教的借口。以一位悲痛父亲的身份上场,想必能博取那群无知百姓更多的同情。”
玄霜哈哈大笑,道:“要是放在一年以前,或许我会害怕,但你这段话里,分明有两个明显的漏洞。我随意听听,也便想得出来,难道皇阿玛会犯这种错误?第一,血魔少爷之名,能令江湖人众闻风丧胆,自有其中道理,随便找来的杀手,难道我会输给他?连少林方丈通智大师尚且败在我的手下,寻常杀手又岂能走过一招半式?真想偷袭得手,就得去寻名气最响的顶尖杀手,而这样的人,不但要价极高,事后又怎能给他轻易除去?但这个口要是不灭,他今后还怎么当皇帝?第二,我在华山这么一闹,人人都知道凌贝勒就是魔教的副教主。所谓副教主,在教中的功夫仅次于教主之下,等闲教众,哪个杀得了我?假如是我师父……假如是七煞魔头亲自动手,以他身份,他又是何等自大之人,怎会蒙面行刺?因此谁都料得到,其中必有古怪。”自己越想越是有理,忍不住又是大笑不止。
沈世韵却也不急,犹如布下陷阱,候在一旁,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入的猎人。并不着急催促,只等情况依料定进展。懂得在敌人情绪高昂之时,不必同他硬碰硬。而他志得意满,无人回应,高涨的精神必将因此垮下,此时再一举进逼,往往收效最佳。果然玄霜笑到半途,声音渐渐微弱。沈世韵淡淡一笑,道:“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你先丢了性命,日后无论他是一帆风顺,还是阴谋败露,总之是你输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摆正立场,现下你不能再回魔教,在宫中又是步步杀机,凭你一人,过不了几招,就给人家玩到头了。”
第三十八章(17)
玄霜将眼前情势反复揣度,感到自己似乎再次落入了一个环环相扣,密不透风的阴谋之中。但要抽丝剥茧的细想一番,他与沈世韵的共同目的,都是自己能够登基上位,不妨暂时排除她这号敌人。先等全心对付皇上,收拾了魔教,到时早已手握大权,只管不听沈世韵指挥便是。他本来也是个十分谨慎之人,随着武功见长,却是渐增狂傲,将旁人都不瞧在眼里。认准只要自己出马,便绝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对于何去何从,心里已自有了考量。没话找话的道:“你们两个拿我当皮球踢来踢去,都是半斤八两。这且不论,皇阿玛对我绝情,待你总还是不错的。可别说什么你看不过眼,来帮我出头之类的话啊?你为何就不能安安心心的同他过活一辈子,难道现在手中拥有的权力,还不能满足你?”
沈世韵道:“你没有听说过么?贪欲就像个无底洞,将世俗中的东西丢下去,只会使洞眼逐渐扩大,但却是永远也填它不满。你指望着让本宫站在权势的巅峰,便能就此满足?一山更比一山高,我要寻找的巅峰,也永远都在更远的地方。或许等到做了女皇,我还会向修道之士请教,有何长生不老之术,可否传授一二。至于皇上么——不错,他待我确是不薄,可是历时七年,竟然连七煞恶贼的人头,都不能献来给我。可见他口中的承诺,无非是说过就忘,从来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这也是令我无法原谅的一条。别人可以拒绝我,却不能忽视我。不过么,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本宫也不会太难为了他。如果能够商谈成功,将来我会对外宣称,是他亲自将皇位传给了凌贝勒,同时本宫奉他为太上皇,那可是什么都不用干,只管躺在宝座上享清福的美差。”
玄霜道:“你呢?终日同一群丫鬟仆厮围在一旁,随时给他端茶送水,捶肩捏背?你处心积虑,将他从皇位上赶下来享福,你自己倒去给他做烧锅煮饭的老妈子,我可真是想不明白了,你这一笔帐,到底是如何算来啊?孩儿不明,还要向额娘请教。”
沈世韵面容有片刻恼得变了形,随后才道:“那只是做最好的打算。他要是不肯,就须兵戎相见。而且为防他将我们谋反之事宣告天下,绝不容走脱了活口。唉,要本宫亲手杀死相伴多年的枕边人,还真是有些不忍。”说着擦了擦眼角,就差假惺惺的挤下几滴眼泪。
玄霜恼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恐怕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还能给自己寻到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以为自己所提的,算是如何高明的决策?先前那句话,我原封不动的奉还:你太高估了自己!从一年前起,我就早已不认你这个额娘了,你的爱恨悲喜,凭什么就能决定我的立场?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跟在你身后,全无主见的小孩子?为你的乐而乐,为你的怒而怒?外公他们的仇,我一定会报,只不过是以我自己的方式。至于七煞……圣君……由我来解决,你别插手!我说过,我是恩怨分明之人。旁人待我好,我会十倍还他。谁要是不识好歹,来同我为敌,我同样还他十倍!要知最好的朋友,与最凶恶的敌人,往往是并存的。至少皇阿玛的话,我算是给你带到了。之后你想怎样争,怎样闹,我都不来管你。再容我也参与一份,咱们三方面,谁能赢得最终的胜利,就看何人够格笑到最后了!”
沈世韵轻轻拨弄着垂到肩头的发丝,看着儿子背影,诡异的一笑。等他去得远了,忽然提高声音道:“你还不给我出来,难道非要本宫去揪你出来不成?”
躲在帘帐后的程嘉璇大吃一惊,她不是第一次偷听人说话,但给人当场逮住,不但是第一次,且十足是一件尴尬到了极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