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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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 第6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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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盘膝坐上蒲团。不料这一来脑中千头万绪,再度前来纠缠着他。李亦杰无可奈何,只得宁定心神,极力使灵台空明,按照近来所习的心法,练起功来。

过不多时,李亦杰便感周身均有一股蓬勃内力涌动,暖意融融,很是受用。头顶上冒出丝丝白烟,同时经过反复运转,似乎内功修为又上升了几个层次。此时才终于有所领会,为何暗夜殒能够终日沉迷于练功,倒未必是他对练功有何等偏爱,而是在练功之时,能够将脑中杂念尽数排除,不再受烦闷思虑困扰。人生中有太多烦恼,都须等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主。一面全力练功,想到距离实现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却是比喝酒更为有效的宣泄方式。同时在心绪烦闷或是极致愤怒之下,便是加大练功量,一时半刻也不会疲惫,可有事半功倍之效。但这多半适用于练习外家功夫,修习内功,还得忌讳走火入魔。

然而练不多久,李亦杰思绪有如天马行空,忽然闪现出一个疑问来:“但若是有些烦恼,便是穷尽一生,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终究无法达成,却又如何?”好比师父一生勤于练武,为的只是打败扎萨克图,救回楚安琳。但他取胜之心或有可为,与楚安琳却总是天人永隔。此后的无尽岁月,都只能活在追思与痛苦之中。人生在世,所追求的不过为一场虚空,如此说来,勤奋练功更有何意义?想来心中伤痛,功力消散,霎时又从前一刻的物我两忘之境回归眼前俗世,面前依旧是破破烂烂的一间庵堂,未经打扫的地面上积满灰尘。

正当虚实交界的一瞬,李亦杰忽听得房外传来异响,似乎是压得极低的脚步声。但他运起内功,也仅能听得响动一闪即逝。难以确定是真正属实,还是不过为瞬间幻觉?嘲笑着自己疑神疑鬼,再加深入分析,按说不会有人敢到少林寺撒野,但此时江湖正值多事之秋,绝无真正的安生之地,一年前的惊变又该如何算法?说不定是有人觊觎少林寺中典藏,前来偷窥?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无所事事,出去看个明白,才好放心,于自己也不是损失。

出得庵堂,第一眼就看到两名看守的知客僧倒在地上,周身没半点伤痕,脸上却是双目圆瞪,仿佛看到了十分恐怖之事,是给活生生吓死的。李亦杰顺着他们视线看去,不过是几座寻常寺庙。叹一口气,伸手给他们阖上双眼。突然心下一震,低呼一声:“通智大师!”一惊跳起,管不得安葬两位知客僧,先去寻大雄宝殿。他不识寺中路径,只得凭着意识,乱冲乱撞。同时潜运内功,耳力增远数倍。闻得寺中却仍是半点声音也无。佛门清静之地,本不该如俗世喧闹,但此时的寂静,却令他有一种死寂的不祥,仿佛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一种预感愈发强烈,四面张望,仍是决定取大路而行。

夏庄主与李亦杰等人分开后,独自徘徊良久,企图理清思路,偏是百般苦思无果。最终想到嵩山的少林寺是众口相传的圣地,或能为自己排忧解难。于是问明路径,匆匆而来。拜上名帖之后,通智大师当即延请入内。两人在大雄宝殿之中,各自相对坐在两个蒲团上,侧旁是高高耸立的佛像金身,法相庄严,看去便令人心气平和。通智宣一声佛号,道:“夏居士久处方外,也可称得是清静散人。听闻四大家族意外被毁,老衲深表惋惜……”夏庄主挥手道:“罢了,罢了,我早已有心打破祖训,到世上好生游历一番,大展宏图。毁了那四座劳什子的禁锢,倒恰好是个契机,这也没什么遗憾的。”通智道:“实则出世亦是入世,入世亦是出世,皆由各人心意而定。倘若心在泥潭,然则无处不是泥潭。如若心在清泉,纵然身处沼泽,亦能见世间清澈……”夏庄主摆手道:“你不要尽同我打机锋。方丈大师,听说你深谙禅道,能助人扫清迷障,是否真如传说中一般灵验?”

通智道:“阿弥陀佛,夏居士太抬举了。佛家多少大成之士,也不敢说一句‘深谙禅道’。有道是‘佛法无边’,才是此中真义。我通禅师兄曾闭关多年,仍不敢称一句精研佛法,而老衲比之师兄,识见更是浅薄,譬如九牛之一毛……”夏庄主道:“够了,我不是来听方丈自谦的。现下我心中有一事困扰,不论选择哪一边,均非良策……只想请问方丈,究竟如何是好?您见多识广,必能助我解惑。”通智道:“夏居士有何疑窦,不妨说来听听。当然,老衲也不敢打包票,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夏庄主没好气道:“真麻烦,帮忙也不肯爽爽气气,咳咳……”便将自己在秘道中捉到平若瑜,其后遇到沈世韵,依言合作,以及火山上种种变故逐一说来。又道:“我从来只相信自己,不愿受人恩惠。但李盟主……他救过我的命,我还没能回报于他。现下他们几个集结势力,准备同七煞魔头大干一场。我正不知是否该加入他的阵营。但另一方面,我答应过韵贵妃,同她合作,助她夺权,连好处也收过了。若然中途翻悔,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知道像咱们这般的武林成名人物,不论行事如何恶劣,但信用却仍是非守不可的。实在是两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通智望着他,淡淡一笑,夏庄主没好气道:“你笑什么了?有道高僧也要幸灾乐祸么?”通智道:“不,究竟该站在哪一边,还是要看夏居士心中真正的想法,旁人无法代你做主。”夏庄主怒道:“这可不是唬弄人玩么?我要是知道自己的想法,还用得着千里迢迢来向你请教?”

通智道:“夏居士切勿动恼。你的思想,乃是受眼前利益所蒙蔽。假设自己置身事外,你更愿意看到哪一方得胜?哪一方的作为,能令你更为赞同?如今等于你同时受过两方恩惠,相互抵过,彼此并不亏欠,你依然可以从心所欲。恩情之说,不应由顺序妄加裁定。”夏庄主道:“但……我曾亲口答应过韵贵妃……”通智道:“每一个应承你之人,到最终是否都能信守诺言?与初定相违,或有多种原因,并不能全以背信弃义所裁决。依照局势发展,改变不合大局的初定计划,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若是死守不改,予人可趁之机,不算重诺,而是愚昧,不值得宣扬提倡。你既已卷入局中,不愿盲目逃避,而是寻求对策,希望能将此事圆满解决,说明你还是一个十分有责任心之人,颇具侠客风范。”夏庄主不耐道:“我不想做什么侠客,只想知道,究竟站在哪一边,才是正确。”

通智道:“阿弥陀佛,世间之易变,有潮生潮落,缘起缘灭,没有绝对的正与邪,也没有绝对的是与非,每个人都相信,他们所坚守的立场才是正确。人们做出评判,不过是由自身利益出发,但满足了大多数人,必然另有少数人蒙受损失。佛曰‘众生平等’。既然有人利益受损,便算不得万全。舍小我,全大我,看似高尚,实则不然。或许要到百年以后,站在另一群人的立场,才会发现,其实一直以来所定义的善恶,都是完全颠倒的局面。”

第三十九章(32)

夏庄主皱眉道:“不分正邪?那么难道连七煞魔头那般作恶多端之人,也算不得邪恶?”通智道:“不错,你们说他作恶多端,也不过是因他杀人如麻而已。但乱世中人命确如草芥,生而于世,终有一死,他算不得改变命定进程,不过是推动这必然规律加速而已。那些人人称颂的有道明君,称帝时还不是由众多起义者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难道他们杀人,便不算杀人 ?'…'那是因为,他们所杀的是敌人,是该死之人。但什么才是敌人 ?'…'那是由得胜者的片面所见,由他们的政敌即为命定之敌,岂不同为颠倒是非?得胜者或是天道所趋不假,但谁能断定,他的观点必然是正确,必将适应天时?假如换做是另一方得胜,恐怕今日的史料记载,又将是另一派翻天覆地。并不是目的相同之人,便算同道。好比民间的草莽英雄企图将满洲人赶出中原,坐上皇位。而满清位高权重者,同样计划着篡权夺位,亲掌皇权。你怎能说这两派便是知交?彼此仍是斗得你死我活,谁也不饶谁的政敌啊?其中最令人烦恼之处,还在于你所选择的一边,难以预料来日情形。我且问你,假如一开始就有预言得知,哪一边会取得最终胜利,你究竟是站在得胜一方,违着良心,与之高唱胜利凯歌,还是依旧站在与你观点相符的同道者一边,与其同生共死?”

夏庄主迟疑道:“我虽然久居世外,却也明白政治之争,最是残酷不过。得胜者初上位时,为稳定刚到手的政局,只怕会将落败者格杀勿论,这个……”通智微笑道:“人活一世,便这么短短数十载。如能为自己的理想不懈奋斗,甚至是为它而死,那不也是一件十分快活之事?至少活这一生,做出了一件对得起自己的事。百年之后,是非自有公断。”夏庄主不置可否,皱眉道:“倘真如我所见,武林盟与朝廷之争,表面看来李盟主为公,韵贵妃是为一己私欲。但若从长远观来,皇位绝不是容易坐的。若是在位者难以把持,致使大权旁落,朝臣弄权,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如今日之韵贵妃,必将是独断专行之人。而李盟主……不仅心肠太软,耳根子也太软,到时他身旁不乏谄谀小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又难以明断是非,岂不是……岂不是适得其反了么?”通智赞道:“善哉!夏居士果然已深明此中真义!”

夏庄主叹一口气,道:“我怎样也不可能再去归顺魔教。若依大师之意……便是要我去相助韵贵妃?何况我同她……又是有言在先?”通智道:“不,老衲只是列举各种可能,供你参考之用。咱们不妨打一个比方,你曾将南宫施主送给七煞圣君为祭品,当时你的心中,是将此事视为理所当然。要不是他事后毁约,你是否仍然会任他驱使,认为他的一切命令,都是正确的?”夏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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