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去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透。
乡间不比喧嚣的都市,天一旦黑下来,周围就显得颇为静谧。
没有了多余的干扰,泥土与各种生在田野中作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变得轻易就能让人捕捉到。
到了庄上,还能听见孩子们精神十足的玩耍嬉闹声。
“小孩儿小孩儿不出来,掂着尾巴撂出来!”
只要听到有小伙伴喊这样的口号,哪怕是在家写作业的孩子,也都会出门去瞧一瞧。
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段祥从堂屋出来,见是香芹跟段勇源推着三轮车回来了。
段祥今儿下午被叫去给人挖井了,就没跟着香芹和段勇源一块儿去十字路口。
今儿回来的比昨天晚上早,他想着就是热豆腐都卖完嘞。
香芹把豆芽钱给了他,“明儿你跟二姥爷多装几袋子豆芽。”
段祥攥着十块钱,心里有点儿感动。
“你们那豆芽卖的,比我们的热豆腐还快!”段勇源这话听着像是抱怨,看他那高兴的脸,就知道他不是真的抱怨。
香芹正想着回小院儿去,就听堂屋里传来段文的声音:
“香芹,过里面来。”
香芹跟着段祥进了堂屋,一看段武竟也在南院。
他跟段文老兄弟俩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不大寻常。
香芹察觉到不对劲儿,忐忑起来,“俩姥爷,这是咋咯?”
“刚才你二姥爷问我,卖热豆腐的钱,这院儿跟那院儿是咋分嘀。”说着,段文顺手搬了一把凳子,放到香芹跟前。“这院儿勇子做主,你坐下来跟他说说。”
香芹并没有立刻坐下。
要是照段文的意思,那小院儿也轮不着她做主呀!
她难堪的笑笑,“姥爷,还是你跟勇子哥说吧。”
她把板凳搬远了一些,坐到了堂屋门口。
“我就是想听听你跟勇子咋说。”段文执拗起来。
两回的黄豆都是他掏钱买的——
头一回是看段武跟段祥做豆芽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段文也眼馋了,就不吭声自己跑城里买了几袋子黄豆。
第二回还是今儿清早段祥要去县城看他妹妹段秋荷,段文就给他钱,让他捎回来了三袋黄豆。
就因为本儿都是他下的,昨天段勇源把卖热豆腐的钱都给了他。
不过因为段秋萍出了那档子事儿,段文又把钱全贴她身上嘞。段文下午跟着香芹、段勇源去十字路口的时候,把医药费还给刘医生嘞。
这事儿提不成,一想起来,全身一肚子火气。
段勇源也坐下来,看了看段文,又把目光放在香芹身上。
其实比起段文的想法,他更在乎香芹是咋想的。
段勇源弱弱的开口,“我跟我娘商量好嘞,有钱大家一块儿赚,卖热豆腐的钱,两个院儿就平分吧。”
段文沉默的点头,其实他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
哪知道这时候香芹语出惊人,“不行,三七分!这院儿七,给小院儿三成就妥嘞!”
出了香芹,一屋子男人都愣了。
简单的算法——
一天就算卖热豆腐赚了一百块钱,南院拿七十,剩下的三十是小院儿的。这搁在谁头上都觉得不公平哦,香芹明明是吃亏的一方,却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让人不敢置信。
他们觉得这是不公平的算法,香芹还觉得自己是占了大便宜。
她一个外姓人,赖在段家里不走,这本来就是让人翻白眼儿,在背后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她再说平分钱的话,对她来说那钱就等于是拿刀子抢的,她可没有段秋萍那样的厚脸皮。
香芹还想在段家一直好好的待下去!
吃亏是福,为了长远打算,就算是一分钱都没有她的,香芹也绝不会不甘心。
香芹把“三七分”的话一说完,段文、段武跟段祥三人都没吭声。
在香芹跟段勇源回来之前,他们爷仨儿就打好了默契,分钱的事儿,让香芹跟段勇源看着办,他们绝对不在旁边推波助澜。
段勇源见他们爷仨儿都眼巴巴的瞅着他,瞬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他优柔的狠,没有香芹那样当机立断的果敢。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吭声,就等于是默认了香芹的决断。
段勇源支支吾吾起来,“咋……咋说,三七……那院儿也太、太少嘞……”
听他说话,段祥着急的冒火,忍不住插嘴,“你说话能不能利索点儿!”
段祥一说完,就被段武瞪了一眼。他“哎呀”了一声,狠挠了一下头。
段勇源觉得脸上发烧,勾着头不去看他们的脸,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了一些。
“这院儿就我跟我娘俩人,小院儿那儿爷奶、你跟我大姑四口人咯……”
“四张嘴又吃不了多少饭。”香芹说。
这回段勇源可有理由反驳她,声音就大了起来,“我跟我娘,我俩吃的更少!”
香芹轻吐一口气,有时候真觉得段勇源憨厚的可爱。
她笑问:“勇子哥,你今年多大嘞?”
“十七嘞……”段勇源稀里糊涂。
香芹的笑容更大了,“你有没有相好的姑娘?再过几年,该把人家迎进门儿嘞吧!”
段勇源的脸瞬间涨红,连耳后根跟脖子都是烫的。
他抬起头看见几张笑脸,又忙把脑袋埋了下去,嗫嚅着:“瞎说啥,我哪有……”
“我是想让你存点儿老婆本儿,也就是祥子舅这样没人敢要的不操心找不找媳妇儿……”香芹瞥着急的跳脚的段祥,笑的跟偷|腥成功的贼猫一样。
段祥伸直了俩粗腿儿,在地上扑腾了几下,瞪着眼反驳香芹,“啥叫没人要,我跟你说,你舅我可是抢手货,我上学那会儿,那座位兜里塞得都是女生写的小纸条儿!”
说着,他扬着脸儿,鼻孔朝天得意的哼哼起来。
段武泼他冷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纸条儿上都写的啥?人家都骂你是小胖猪咧!”
听哄堂大笑,段祥臊红了脸,还硬着嘴给自己辩解,“打是亲骂是爱,人家骂我是小胖猪,那是喜欢我!”
段武抬手在他粗胳膊上抽了一下,“那我天天亲你行不行?”
段祥搓着胳膊,挪远了一些。
玩笑过后,段勇源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不过他还是觉得给小院儿分得太少了。
他向段文投去求助的目光。
段文沉思了一下,最后敲定,“别三七嘞,四六吧。本儿还是我来拿,东西还是在这院儿做。”
段祥可是清楚的很,将才香芹跟段勇源回来以前,段文还斩钉截铁的说五五分。大概是听了香芹的话,段文受了影响,才改了主意。
段祥坏笑起来,俩小眼儿眯得都快找不着嘞,“唉哟~有人想抱曾孙咧!勇子你还不赶紧找个相好的!”
段文跟段勇源同时羞恼得瞪了他一样,就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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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冬至
更新时间2014…10…7 12:09:51 字数:2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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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晴好。
昨天夜晚的疯狂,给香芹的代价是全身肌肉的酸疼——
为了给冬至这一天腾出时间来剁饺子馅、和面包饺子,香芹他们连夜将热豆腐的香椿汁与辣椒汁做好,今天一大早还把适量的黄豆也给泡上。
现在,香芹坐小院儿的屋门口择韭菜,窦氏坐屋里的案板跟前“哐哐哐”的剁着段文清早买来的五花肉。
至于段秋萍,她脸上的青肿还没有完全消退,在炉子跟前烤着火。她置身事外,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窦氏将菜刀换了个手拿,趁着喘口气儿的工夫,她脸扭向门口,“香芹,大肉白菜的饺子馅儿好吃哦,你咋想着用韭菜嘞?”
“您就放心吧,停会儿饺子馅儿我来调。”香芹将择好的韭菜拢到一块儿,抖掉了菜叶子里头的土疙瘩,然后放进的菜盆里,用井水仔细洗了三遍。
窦氏那边的五花肉也剁得差不多嘞,她用刀背将肉馅儿撮到盆里,又切了点儿葱花放进去。
两人换手,香芹将洗好的韭菜交给了窦氏,又从她手里接过了肉馅儿。
窦氏将韭菜切的细碎,回头看了一眼香芹。
香芹将炒菜锅架到炉子上,用拭案板的抹布擦干净了锅底的水,然后拎着油壶往锅里倒了些菜籽油。
等油热后,香芹将肉馅儿一股脑倒进又过里翻炒,给很快就变色的肉馅儿放了些盐。
将肉馅儿炒至五分熟,香芹才起锅。
案板的桌子底下有个木条编的筐子,香芹的手伸到筐子里头,竟啥也没摸到。
她抬头问窦氏,“姥儿,鸡蛋你放哪儿嘞?”
“就搁筐子里头放着呢呀。”见香芹伸了手却啥也没拿出来,窦氏困惑。她前不久才称了三公斤的鸡蛋,还不到半个月,不可能一个鸡蛋都没有了吧!
窦氏挪出地方,看香芹把空筐子捞了出来,有些不敢相信。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又气的咬牙切齿,“肯定是被兰花拿走嘞!”
只怕三公斤的鸡蛋早就进了段二华和冯兰花的肚子里嘞,就算现在去要,也要不回来了。
坐炉子跟前的段秋萍见窦氏气的脸色发青,就糯糯的小声说:“没有被兰花拿走,是我打鸡蛋穗子茶喝完嘞。”
窦氏一愣,顿觉眼前一抹黑得差点儿坐不稳。
两行清泪溢出眼眶,窦氏呼天抢地得喊了一声“我的娘嘞”。
她拍着大腿,颤抖着紫红色的嘴唇,又在空空如也的木筐上踢了一脚。
木筐栽了几个跟头,停在了段秋萍的身旁。一个木筐都能把她吓得浑身一颤,然后她抱着手缩到了一块儿。她背上要是有个龟壳子,那这会儿还能看到她的头么?
窦氏狠抖着手,指着段秋萍,提起肚子里的气就喊道:“三公斤的鸡蛋,还不到半个月,被你一个人喝穗子茶吃完嘞!你就败吧,接着败,以后啥吃的我也不放在家里嘞!”
鸡蛋穗子茶开胃的东西,能当饭吃么?
就算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