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知道郭靖武功大进,自己早已不是敌手,立即缩回
,藏身树後。躲了一会,见他并不追来,又见他失魂落魄
,愁眉苦脸,不断喃喃自语,似乎中邪著魔一般,心想:
「今日这小子怎地这般怪模怪样,且试他一试。」他不敢
走近,拾起一块石子向郭靖背後投去。郭靖听到风声,侧
身避过,仍是不理。
梁子翁胆子大了些,从树後出来,走近几步,轻声叫
道:「郭靖,你在这□干甚麽?」郭靖道:「我在想,我
用武功伤人,该是不该?」梁子翁一怔,随即大喜,心想
:「这小子当真傻得厉害。」又走近几步,道:「伤人是
大大恶事,自然不该。」郭靖道:「你也这麽想?我真盼
望能把学过的功夫尽数忘了。」
梁子翁见他眼望天边出神,缓步走到他背後,柔声道
:「我也正在尽力要忘了自己的武功,待我助你一臂之力
如何?」郭靖说道:「好啊,你说该当如何?」梁子翁道
:「嗯,我有妙法。」双手猛出,突以大擒拿手扣住了他
後颈「天柱」和背心「神堂」两大要穴。郭靖一怔之下,
只感全身酸麻,已然无法动弹。梁子翁狞笑道:「我吸乾
你身上鲜血,你就全然不会武功了。」一张口,已咬住郭
靖咽喉,用力吮吸血液,心想自己辛苦养育的一条蝮蛇被
这小心吸去了宝血,以致他武功日强,自己却全无长进,
不饮他的鲜血,难以补偿。虽然事隔已久,蝮蛇宝血的功
效未必尚在,却也不必理会了。
这一下□生不测,郭靖只感颈中剧痛,眼前金易乱冒
,急忙运劲挣札,可是两大要穴被敌人狠狠拿住,全身竟
便不出半点劲力。佰见梁子翁双目满布红丝,脸色狠恶之
极,咬住自己头颈,越咬越狠,只要喉管被他咬断,那□
还有性命?情急之下,再无馀暇思索与人动武是否应当,
立即使「易筋锻骨篇」中皂功夫,一股真气从丹田中冲上
,猛向「天柱」「神堂」两穴撞去。
梁子翁双手抓得极紧,那知对方穴道中忽有一股力量
自内外铄,但觉两手虎口大震,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郭
靖低头耸肩,腰胁使力,梁子翁立足不住,身子突从郭靖
背上甩了过去,惨呼声中,直堕入万丈深谷之中,这惨呼
声山谷鸣响,四下回音愈传愈多,愈传愈乱,郭 靖听了
不由得毛骨悚然。
直过了好半晌,他惊魂方定,抚著项中创口,才想起
无意中又以武功杀了一人,佰想:「我若不杀他,他必杀
我。我杀他若是不该,他杀我难道就该了麽?」探头往谷
底望去,山谷深不见底,参仙老怪已不知葬何处。
郭靖坐在石上,撕下衣襟包住项中创伤,忽听铎、铎
、铎,数声断续,一个怪物从山後转了出来。他吓了一跳
,定睛看时,原来是一个人。只是这人头下脚上的倒立而
行,双手各持一块圆石,以手代足,那铎、铎、铎之声就
是他手中圆石与山道撞击而发出。郭靖诧异万分,蹲下身
子去瞧那人面貌,惊奇更甚,这怪人竟是西毒欧阳锋。
他适才爱到袭击,见欧阳锋这般装神弄鬼,心想定有
诡计,当下退後两步,严神提防。只见欧阳锋双臂先弯後
挺,跃到一块石上,以头顶 地,双臂紧贴身子两侧,笔
直倒立,竟似僵□一般。郭靖好奇心起,叫道:「欧阳先
生,你在干甚麽?」欧阳锋不答,似乎浑没听到他的问话
。郭靖又退後数步,离得远远的,左掌扬起护身,防他忽
出怪招,这才细看动静。
过了一盏茶时分,欧阳锋只是倒立不动。郭靖欲知原
委,苦於他全身上下颠倒,不易查看他的脸色,当下双足
分开,低头从自己胯下倒望出去,只见欧阳锋满头大汗,
脸上神色痛苦异常,似是在修习一项怪异内功,突然之间
,他双臂平张,向外伸出,身子就如一个大陀螺转将起来
,越转越快,但听呼呼声响,衫袖生风。
郭靖心想:「他果然是在女炼功,这门武功倒转身子
来练,可古怪得紧。」但想修习这等上乘功最易爱外邪所
侵,盖因其时精力内聚,对外来侵害无丝毫抗御之力,
是以修习时若不是有武功高强的师友在旁照料,便须躲於
僻静所在,以免不测。但欧阳锋独自在此修习,似乎无人
防护,实是大出於意料之外。眼下是华山二次论剑之期,
高手云集,人人对他极为相忌,即令善自防护,尚不免招
人暗算,怎敢如是大胆,在这处所独自练功?当此之时,
别说高手出招加害,只要一个寻常壮汉上前一拳一脚,他
也非遭重伤不可。眼见欧阳锋如内在俎,静候宰割,郭靖
心想此寺再不报仇,更待何时?只是他适才杀了梁子翁,
心下正大有自咎之意,走上两步後便即站定,竟然下不了
杀手。
欧阳锋转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渐渐缓了下来,终於不
动,僵直倒立片刻,然後双手抓起圆石撑地,又是铎、铎
、铎的从原路回去。郭靖好奇心起,要瞧他走向何处,这
倒立而转又是甚麽奇妙功夫,当下悄悄跟随在後。
欧阳锋以手行走,竟然不慢於双脚,上山登峰,愈行
愈高。郭靖跟著他一路上山,来到一座青翠秀冶的峰前,
只见他走到一个山洞之前,停下不动。
郭靖躲在一块大石後面,忽听欧阳锋厉声喝道:「哈
虎文□英,星尔吉近,斯古耳。你解得不对,我练不妥当
。」郭靖大奇,心想起初那三句明明是九阴真经总纲中的
梵语,但与经中所载却不同,一转念,想起自己那日在海
舟中被逼默经,受 洪恩师之教古意默错,这三句定是自
己随意所写的了,却不知他是在与谁说话?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自洞中传出:「你功夫未
到,自然不成,我又怎会解错?」
郭靖一听这声音,险些儿惊呼出声,却不是他日夜感
怀悼念的黄蓉是谁?难道她并未丧生大漠?难道此刻是在
梦中,是在幻境?难道自己神魂颠倒,竟把声音听错了?
欧阳锋道:「我依你所说而练,绝无 错失,倒以任
脉与阳维脉竟尔不能倒转?」那女子道:「火候不足,强
求亦是枉然。」
这声音明明白白是黄蓉,更无丝亮可疑,郭靖惊喜交
集,身子摇幌,几欲晕去,激奋之下,竟将颈中创口迸破
,鲜血从包扎的布片下不绝渗出,却全然不觉。
只听欧阳锋怒道:「明日正什,便是论剑之期,我怎
等得及慢慢修习?快将全部经文尽数译与我听,不得推三
阻四。」郭靖这才明白他所以干冒奇险修习内功,实因论
剑之期迫在眉睫,无可延缓。
只听黄蓉笑道:「你与我靖哥哥有约,他饶你三次不
死,你就不能逼我,须得任我乐意之时方才教你。」郭靖
听她口中说出「我靖哥哥」四字,心中创畅甜美,莫可名
状,恨不得纵起身来大叫大嚷,以抒快意。
欧阳锋冷然道:「事机紧迫,纵然有约在先,今日之
事也只好从权。」说著双手一挺,一个□斗,身子已然站
立,抛下手中圆石,大踏步跨进洞去。黄蓉叫道:「不要
脸,我偏不教你!」欧阳锋连声怪笑,低声道:「我瞧你
教是不教。」
只听得黄蓉惊呼的一声:「啊哟」,接著嗤的一声响
,似是衣衫破裂,当此之时,郭靖那□还想到该不该与人
动武,大叫:「蓉儿,我在这□!」左掌护身,抢进山洞
。
欧阳锋左手抓住了黄蓉的竹棒,左口正要伸出去拿她
左臂,黄蓉使一招「棒挑癞犬」,前伸斜掠,忽地将竹棒
从他掌中夺出。欧阳锋喝一声采,待要接著抢攻,猛听得
郭靖在洞外呼叫。他是武学大宗师,素不失信於人,此时
为势所逼,才不得不对黄蓉用强,忽然听得郭靖到来,不
由得面红过耳,料想他定会质问自己为何弃信背约,当下
袍袖一拂,遮住脸面,从郭靖身旁疾闪而过,出洞急窜,
顷刻间人影不见。
郭靖奔过去握住黄蓉双手,叫道:「蓉儿,真想死我
了!」心中激动,不由得全身发颤。
黄蓉两手一甩,冷冷的道:「你是谁,拉我干麽?」
郭靖一怔,道:「我。。。。 我是郭靖啊。你。。。。 你没有死
,我。。。。 我。。。。 」黄蓉道:「我不识□你!」迳自出洞
。郭靖赶上去连连作揖,求道:「蓉儿,蓉儿,你听我说
!」黄蓉哼了一声,道:「蓉儿的名字,是你叫得的麽?
你是我甚麽人?」郭靖张大了口,一时签不出话来。
黄蓉向他看了一眼,见他身形枯槁,容色憔悴,心中
忽有不忍之意,但随即想起他累次背弃自己,恨恨啐了一
口,迈步向前。
郭靖大急,拉住她的衣袖道:「你听我说一句话。」
黄蓉道:「说罢!」郭靖道:「我在流沙中见到你的金环
貂裘, 只道你。。。。 」黄蓉道:「你要我听一句话,我已
经听到啦!」衣袖往□一夺,转身便行。
郭靖又窘又急,见他决绝异常,生怕从此再也见不著
她,但实不知该当说些甚麽话方能表明自己心意,见她衣
快飘飘,一路上山,只得闷声不响的跟随在後。
黄蓉户与郭靖相遇,心情也是激□之极,回想自己在
流沙中抛弃金环貂裘,引开欧阳锋的追踪,从西域东归,
万念侧灰,独个儿孤苦伶仃,只想回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