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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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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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云川也不恼,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自然是没资格的,不过比小齐王多吹了几年边关的风沙,多饮了几杯青稞苦酒,略知些民情罢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抬头看段华熹,清俊的眉眼间甚是英气。

段华熹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宁梦衣适时地轻扯他袖子,低声说:“段大哥,这酒有些上头,我觉得昏昏的,你送我回府吧。”

她扶着额头,一副恹恹的娇弱姿态,段华熹也就顾不得与辛云川置气了,叫了手底下人,小心翼翼簇拥着宁梦衣下楼去了。

他们一走,陆仲之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跳起来,全然没有平日里老成的样子,腻到辛云川身边哈哈大笑:“云川哥,说得好!我老早看那个宁梦衣不自在了,宁相敦厚温文的一个人,竟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来。只是不知道段华熹怎么就看上了这只小白兔,这回还拖上别人给她取乐,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宁西锦张了张嘴,想替宁筱庭说几句话,脱口而出“宁相他……”三个字,却再也接不下去,辛云川若有所思地看了宁西锦一眼,送过来一个什么东西放到她碟子里,宁西锦定睛一看,是一碟剔出来的蟹肉。

他说:“纵是有人拿你取乐,或是欺你辱你,你自己却别作践自己。我帮得了你这回,究竟帮不了你下回下下回。”

宁西锦答应了,眼光瞟到他莹白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些酱汁,不显污浊,却更惹得人心里隐隐的一阵痒,无端端生出一些香艳来。

这一次的不欢而散后,宁西锦就再没有见到段华熹了。陆仲之有时候会来找大迢,顺便捎一些消息给宁西锦,比如朝堂上某某又参了辛云川一本,辛家军的处境十分尴尬之类。

宁西锦问他:“难道小齐王不出面转圜?”

陆仲之讥诮:“外人只以为小齐王与辛云川是一派,可这朝堂上风云转瞬,人人只为自保,谁还顾得上谁。亏那些人还想离间齐王府与将军府,却不知这两人本就有嫌隙。”

宁西锦笑笑:“世上之事本就如此。不过我以为你与辛少将军之间却有真情谊。”

陆仲之呆了一呆,慢慢地浮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党派之争……哪里有什么真心实意呢,哪怕是云川哥、哪怕是我,也……”他的声音渐渐低微下去,而后又响亮起来,爽朗道:“说这个干什么,我带大迢出去转转,你忙你的。”

他们出去没多久,院子里的木门被敲得震天响,木屑窸窸窣窣地往下落,金条在院子里狂吠,宁西锦刚从厨房走出来,吱嘎吱嘎响的木门便轰然倒下,门口立了几个带刀的兵卒,为首的一个朝前一步,朝宁西锦上下打量几眼:“宁西锦?”

“是我,不知几位官差有何事?”

“有人报官,说你偷了他一袋金子,请与咱哥几个走一趟衙门。”

他虽然用了请字,言语间十分客气,面容却很凶狠。

宁西锦有些心虚,虽然之前曾偷过几次,可却从没偷过他所谓的一袋金子,可如今是怎么说都说不清楚了,这一趟也是免不了的了,于是定了定神,陪笑道:“这是自然要去的,也请官老爷查明,还我一个清白。不过家里小弟刚出了门,怕他回来找不着我着急,几位官大哥,允我留个条子罢。”

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便上来推搡宁西锦,粗声粗气地嚷道:“留什么口信,到了衙门查明你清白自会放你回来,现在就跟咱走!”

金条冲出来,一口便咬住推搡宁西锦的兵卒,那人吃痛飞起就是一脚,金条本就瘦弱,一下子变被踢到了墙角呜呜地哀叫,还想冲上前来。

宁西锦心里一阵发疼,厉声地金条吼:“金条!回去!”

金条呆了一呆,就在这间隙,宁西锦已经跨出门去。

京城的九门提督巡捕统领姓丘,长了油光光的一张粉面,腆起肚子走起路来颇有官老爷的架势,宁西锦他们这些底下的屁民称呼他为丘八。

宁西锦本来以为像她这样的小案子,无论如何也请不到一个九门提督亲自来审,却不想案台后坐着的就是丘八。

他把惊堂木一拍,按惯例问宁西锦的籍贯姓名等,宁西锦本来在心里预先想好了一套说辞脱身,可不曾料到丘八只是就那袋金子虚问了几个无关轻重的问题,宁西锦一一答了,瞧见丘八在上头捋了捋几根胡子,忽然将身子往前一倾,小眼睛里放出光来,笑眯眯问道:“听说,小齐王遇刺后,是你救的他?”

宁西锦心念一转,顿时意识到这件事情不是她想象中的简单,拿捏不准之下有些犹豫,半天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上头又问:“你救他时,周围可曾留了一些刺客的线索?比如……”他说到这里拖长了音调,阴恻恻盯着宁西锦,放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下去,“……像是将军府的人干的?”

宁西锦心里悚然一惊,想到陆仲之来时对她说过的话,将军府与齐王府面上的和睦……辛家军的功高震主……被人弹劾的辛云川……种种线索纠缠在一起,却终是被宁西锦理出了个头绪。

看样子大约是有人想离间段华熹与辛云川,才想到拿宁西锦做一个莫须有的罪证,而她只需做出一个为难的姿态,于她、于那暗地里的人来说,就是皆大欢喜。

宁西锦抬头看丘八,能指使得了九门提督的人,大兴皇朝里掰着指头数也就那么几个,丘八笑吟吟地看着她,眼里却殊无笑意。

宁西锦说:“不曾。我什么都没发现。”

“宁西锦,你再仔细想想,这可事关重大,说错一个字,可都是掉脑袋的事儿。”丘八皮笑肉不笑,状似关切地提醒她。

“我不过一个平头百姓,怎懂得探案循迹的这些手艺,确实没有发现什么。”

丘八说:“想必你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关系到几位皇亲国戚朝中栋梁的事,我一个九门提督也不够分量,也就不能够轻易地放了你。来人,将宁西锦下狱,兴许过个几天,宁姑娘你能想出什么来也说不定。”

九门提督衙门里头的监牢暗无天日,一条乌漆潮湿的走道,两旁都是肮脏的牢洞,不时有谁的呻吟或是铁链曳地的声音在某个角落响起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边牢洞里不知道是谁伸出了骨瘦如柴的一只手臂,徒劳无功地挥舞,押宁西锦的兵卒一路骂骂咧咧,走到这人的手面前时啐了一口,一鞭子抽了下去,听着那凄厉的一声惨叫哈哈大笑。

宁西锦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所幸那兵卒只是瞟了宁西锦一眼,打开走道尽头的一间房,粗暴地把宁西锦推了进去。







第8章 鲜衣怒马游骋无度(四)
牢中无法计时,不知岁月,宁西锦估量着应该到了夜里,也不知大迢回去后发现她不见了会怎样。

正胡思乱想间,牢门吱呀一声,看守的兵卒推了一个海碗进来:“吃饭!等会儿审你的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心里都掂量清楚!”

他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上头要你说什么,你就顺着他们的意说什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宁西锦食不知味,一边嚼蜡一边心惊胆战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到传来一阵十分粗重的脚步声,顿时更咽不下去了。

来人是丘八,在牢门外站定,慢腾腾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眯着眼看宁西锦:“宁西锦,可曾想起什么?”

她说:“当时的情形是小齐王倒在我家门口时就已独自坚持着走了许多路,即便是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断然不会被我看到。”

他点了点头:“那好,那你与我走一趟吧。”

宁西锦被提了出来,转了几转,带到另外一间房内,本以为会被上刑,丘八却只是唤人将宁西锦用铁链镣铐锁了手脚,困在一张椅子上,他本人则在对面的红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慢吞吞地问宁西锦:

“姓名?籍贯?”

“做什么的?”

这些问题一遍一遍地问,他出去歇息,便立刻有其他人补上,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些问题。

宁西锦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手脚渐渐麻木,一整夜滴水未进,又不能睡觉,只觉得疲倦不堪,索性闭了嘴不再回答那些问话。

这间房大约离牢门口很近,宁西锦昏昏沉沉间听到了一声鸡鸣,有些清醒过来,以为他们会放她回牢室,没想到动了一动,手脚依然锁得结结实实。

对面审问的人又换了一个,木然地问宁西锦姓名籍贯以及段华熹昏倒在门口时的情形,宁西锦闭紧了嘴巴,只怕一开口就会妥协,说出一些谎言来。

受不了的时候也曾想过索性便信口开河做个假证罢了,辛云川堂堂一个少将军总不会因为她的一个供词就怎么样,可一想到初见他时的情形,想到他替她解的那些困境,想到他说的“不要自己作践自己”,就又将背脊挺了一挺,她总觉得她若在这里说出一些什么,日后便再也不敢对上辛云川那双黑而沉默的眼睛。

于是宁西锦一言不发,也隐约明白了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将她折磨得崩溃,心里就更打定主意不理会,只闭目养神。

这样又僵持了一整日,到了晚上的时候,问话已从段华熹遇刺时的情形转到了辛云川身上,丘八问了宁西锦几个问题,不见宁西锦答话,也不暴躁,笑眯眯地说:“宁姑娘一个女儿家,却一身傲骨,老夫十分佩服。只是这事本来与你无关,你无辜受累,又何苦如此维护辛少将军。这样吧,我换个问法:宁西锦,辛少将军曾经多次去过你家,想必你们也是熟识了,那么,他言语间可曾流露出过什么不利于皇朝、或是对圣上不满的话来?再不然,他可曾说过他与谁交往甚密?”

听到这里,宁西锦终于恍恍惚惚地明白,这次盘问,起初是想离间段华熹与辛云川,离间不成后便想问出一些不利于辛云川的话来,明里暗里针对的全是他,或者说是,辛家。

宁西锦睁开眼睛,看着丘八说:“我不知道。辛少将军从不对我说这些话。”说完便又闭上眼睛。

对面良久都没有声音,半晌后宁西锦才听到衣料的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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